《长姐》itsok

17、冬日忙

　　定过亲春芽的力工又多了一个，后院的堆肥土堆又多了几个。暖房里青菜长出了第五片新芽，韭菜也长到了半尺长，春芽的酱油也从暖房移到了厨房。

　　冬北风呼呼吹了几天，等到冬至终于小了，飘飘洒洒的下起了雪，村里的孩子大呼小叫的跑着，用树干上墙角边的薄雪捏雪球打雪仗，惹得家里大人只抱怨把衣服玩湿了要生病。宋老根就在这时候提了两块猪肉踏着风雪进了家门。
　　“爹，”柱子一眼看到了肉，连忙丢了手里的雪球，跑了过来，“娘，爹回来了。”
　　桂枝扶着腰从屋里出来，看到柱子手里的肉不禁笑道，“你这是闻着味回来的？我们今天包韭菜饺子呢。”
　　春芽在厨房看她的酱油，经过两三个月的发酵，酱油散发出一股熟悉的香气。三个罐子里的酱油颜色略有差异，有很浅的灰白色，也有浓重的深灰色。春芽拿了三个碟子分别捞了一勺酱油用筷子点了尝过，点了点头用托盘托了出来：“爹，你回来了。”说着迈进堂屋进了宋老根的房间，把酱油在炕桌上放下：“爹，娘，来帮我试试哪个味道更好吃。”
　　宋老根脱了蓑衣，在门口拍了拍身上的落雪，走了进来道：“暖和，还是家里舒服，”说着脱了鞋子上炕，“这就是你做出来的酱油？”低下头在碟子边闻了闻，“是酱油的气味，这是做成了？”
　　“擦把脸，”桂枝倒了热水与宋老根洗手洗脸，“我们来试，柱子你去叫阿爷阿奶过来吃饺子。”
　　“哎。”柱子跑了出去。
　　“穿好蓑衣。”桂枝叫道。
　　“我不冷。”柱子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
　　“别管他，刚下雪不冷，冻不着他。”宋老根让桂枝坐下，“我来试试酱油。”说着将三个碟子都试了试，指着颜色最浅的碟子说：“这个最鲜，回味有点甜，就是看着不太想酱油。”指着颜色最深的说：“这个味重，就要这个才好。”说着指着中间的一碟子酱油说：“这个送给大嫂，大嫂都要夸好。等会把肉切一条煮了，捣点蒜，蘸白肉吃。”

　　宋老四跟着宋阿爷宋阿奶一起踏了进来：“韭菜饺子？今儿我有口福了。”宋老四趁着雪不大来给宋阿爷送年礼，听到柱子叫一起过来了。
　　“来来，尝尝这个。”宋老根连忙将宋阿爷和宋老四让到炕上，等宋老四咂摸嘴巴说好的时候夸耀道：“春芽弄出来的酱油，不错吧。”
　　“不错，不错，给我倒点带回去吃。”宋老四指着甜口的酱油碟子说，“这个不错，鲜味足。”

　　宋阿奶和桂枝在炕上包饺子，春芽把宋老根带回来猪肉切了一条，用姜葱白水煮了切成片，铺在烫了开水的豆芽上面，又汤了一盘子手指头大不了多少的小青菜，酱油碟子里面放上捣碎的蒜，端了进屋。
　　宋阿爷拿了酒壶过来，四叔说：“我不要，待会要赶车回去。”宋老根拿了杯子，“爹，给我来点，我陪你喝两盅。”桂枝将给宋老四的杯子转塞给宋阿奶，“天冷，阿娘也喝点。”

　　饭后男人们闲聊，春芽剥了些蒜头洗净沥水，用巴掌大的小罐子分装了两罐子酱油，泡了蒜头。
　　“小五这就不出去了？”
　　“是呢，桂枝肚子大了，我不在家看着不行，孩子不顶事。”
　　“也对，”宋老四起身，“家里是得有个大人。”
　　“你也早点回去，”宋阿爷看着门外，“这雪一时半会不会停，早点回家去吧。年底雪没化干净就别回来了，我不缺你那点礼，别再冻着。”
　　“好，我知道了。”宋四叔收拾好了往外走。
　　“四叔，”春芽递了一罐子泡蒜头和一小罐甜酱油给他，“四婶喜欢吃甜蒜，回去加点糖一起泡上半个月就能吃了。这里面是你要的酱油，蘸白切肉，水煮菜都好。”
　　“又偏了你的好东西，”四叔接过罐子，“回头让你四婶给你做身新衣服穿。”

　　进入腊月，桂枝的肚子越发大了起来，宋老根哪里也不敢去。桂枝胃被肚子顶着，吃不了多少，春芽变着法的给她弄吃的，暖房里的小青菜不是烫就是煮了菜粥，下了面条给桂枝吃。

　　宋老根趁着赶集去镇上买了小半头猪回来，春芽把五花肉用盐搓了盐了十来条盐肉，屁股上的肥肉和板油切了炸了两罐子猪油，猪油渣拌着拉拉菜干，豇豆干，茄子干调陷包了几种不同内陷的包子，柱子和春苗每天最开心的就是猜手里的包子是什么陷，乐此不疲，天天猜，顿顿猜，弄得宋老根也跟着一起猜，桂枝看不明乐趣在哪里，不免疑惑：“猜对了味道能更香点？还是猜错了就不吃了？”

　　年底春芽让柱子去磨坊问了时间，提前一天泡了大米，第二天沥干水端去了磨坊，先在小石磨上把米磨碎，然后放进捣臼里捣成粉末。压粉的是一个大石臼，旁边一个一人多长的丁字形木桩，尖头装着石杵，另外一边人踩着横木，不论是木头还是石杵都沉，要两个人一起踩横木才能把石杵抬得高高的，放开脚石杵砸下去，这样一下一下反复捣出来的米粉才细腻均匀，做米饼的米粉要捣上半天，年底磨坊用得人多，柱子早早去排了队好磨粉。
　　磨好的米粉摊了两筐米饼，一筐放着平常吃，一筐留着桂枝生了给两个小娃娃煮饼糊吃，两个孩子桂枝奶水肯定是不够的，乡下没有人会请奶娘，不过是米汤混着米饼糊一起养着。

　　地里的萝卜在地冻硬之前全起了，做好米饼的春芽开始一缸一缸的发面，除了馒头，还蒸了好些萝卜馅的大卷子。宋老根看着春芽一大块肉砍下来剁碎了和萝卜丝一起调陷，跟桂枝呲牙道：“怪不得春芽做得更好吃。那块肉怎么着也要一斤多呢。”
　　“别人家也放肉呢，你比比”说着指着春芽盛在一边做小菜的萝卜丝道，“尝尝这个萝卜丝，可没有肉。”
　　宋老根捏起两根放嘴里嚼了，“还别说，这萝卜也比别人家的好吃。”吃完咂摸了两下嘴巴：“甜丝丝的，放糖了？”
　　“冬天萝卜本来就甜。家里两包红糖留着我做月子吃呢。”桂枝笑，“春芽调味就是比一般人好，不信你瞧，回头换来的卷子肯定没有春芽做的。”

　　年前家家户户包包子做卷子蒸馒头摊饼，因着冬天够冷，不会坏，都要做了许多留了年后慢慢吃，麦饼做得多的人家能一直吃到春耕。相熟的亲友之间做好了会拿一盆装了包子卷子饼送人，送来的和自家的堆放在一起，互相送的多了，难免自家送出去的又不知道怎么又被送回来的回笼事件发生。

　　宋大伯家今年分了家，往年只要给宋大伯和宋阿爷家送，再往邻居家里送一点就好了，今年大春（宋大伯）二春（宋阿爷）三春四春家里都要送，等收了回礼，宋老根分别吃了各家的卷子包子，疑惑道，“他们怎么就分得出来呢？”
　　“我知道，”春苗说，“阿姐做的他们另外拿框装着呢，四嫂还说要拿来做娘家的年礼呢。”
　　“你看看麦饼，”桂枝指着里头的麦饼说，“春芽的饼特别宣软，这些饼厚实是厚实，也着实费牙口了些。春苗你把这些饼另外放着煮来吃，蒸饼吃你阿姐做的那些。”

　　春芽的暖房还发了两筐麦苗，做了两锅麦芽糖，腊月底家里开始炸油糖果子，炸肉丸子，炸萝卜丸子，炸馓子，蹦高粱米花了，柱子和春苗抢着给春芽烧火，就是为了能提前吃两口，青土的弟弟青石也不乱跑了，春芽家烟筒一冒烟，小家伙就寻摸过来“姑姑姑姑”的叫着，青土也加入了抢烧火大军，宋老根乐呵呵地看着厨房里孩子们准备年货，他拿了工具用细竹竿给桂枝肚子里没出生的孩子打小椅子，就是那种四面带着扶手，小孩可以坐了的时候坐的椅子，里面的小凳子拆掉装两个车轱辘，就是个小小学步车，乡下人活多，没人抱孩子，小孩子都是这么扔圈椅子里长大的。

　　桂枝肚子大，窝在炕上给全家做新衣，家里过年的吃食糖果点心全是春芽一手操办的，宋老根直叹“春芽太能干了，赵家三小子，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