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之素手青离》芊迁千

2、相遇

　　人海茫茫，物是人非，曾经惊艳才绝的天之骄子跌入泥潭，毒入骨髓，一身伤病，武功半废，内力也仅剩可怜的一成。
　　他恨过，也怨过，可是最后他看开了，他用两年时间搭建了一座马车可以拉的二层小楼，他带着他的小楼，从泥泞中爬出来，脸上挂起迷糊糊的微笑，慢慢走进这芸芸众生，从此他也成了众生。
　　一个转身，李相夷变成了李莲花。
　　江湖传言，神医李莲花医术如神，能使死人复活，因为他出道至今做过两件事：第一件是把与人决斗重伤而死、已经埋入土中好多天的武林文状元「皓首穷经」施文绝医活过来。第二件是把坠崖而死、全身骨骼尽断、也已经入土多日的「铁箫大侠」贺兰铁医活过来。
　　这两件事足以让李莲花名扬天下，让无数江湖人与之结交。
　　然而，这两则使死人复活的真相其实是：施文绝和人决斗身受重伤，施展龟息大法闭气疗伤，当地村民把他当死人埋了，李莲花去把他挖了出来，施文绝自然就活过来了；至于贺兰铁，此人讨老婆未遂，上演了一出跳崖大戏，装死把自己埋在地里，李莲花偶然路过，把他又挖了出来。
　　于是，这个连蒙古大夫都不如的“神医”，穿着一身文人的长衫，穿梭在市井中，每当身上的银子少于五十两就会出摊看诊，每次诊金高达五两，五年来竟然也平安无事的活了过来。
　　当白素来到关西镇时，李莲花的二层吉祥纹小楼已经安安稳稳的立在那里。小楼制作精巧，雕刻着出奇精细华丽的莲花和祥云纹样。
　　白素是为李莲花来的，也并不全是为了李莲花，甚至她还不知道曾经那个对他有救命之恩的青年的名字改为了李莲花，他来到这里一部分是占卜恩人的位置，二是这里发生了大面积的疫病。
　　而李莲花来到关西镇自然不是为了看病，不过是采买路过，关西镇疫病突然爆发，城中封锁，许进不许出，无奈之下被扣在城中。
　　命运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它把有意来的和无意留下的都聚集在了一起，划在一个小小的厅堂中，就是县衙的偏厅。其实这个“命运”可以用人力达到，县太爷全城寻找大夫抗击疫病，白素是主动揭榜被衙役请进来的，李莲花是因为“神医”名声太大被衙役强制“请”来的。
　　想到这，李莲花看着一厅堂的大夫，无奈的揉揉鼻梁，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轻轻叹了口气，再抬起头，看着对面那个一身银白的高挑女郎，轻皱了下眉，没想到还有比他这个假大夫更不像大夫的大夫。
　　“知县大人到！”随着一声通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因为忙碌疫情，本来微胖的身躯这几日竟然匀称不少，官服松松夸夸的挂在身上，倒有些“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意味。
　　“诸位都是有本事的大夫，看过病例，请为病人提供良方！”县太爷胡大人坐下灌了口茶迫不及待地开口求助。厅堂里本来因为知县到来而安静几分的偏厅，重新热闹了起来，过了半刻，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大夫从人群中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张药方呈递上去，“我等看过病例，经讨论得此药方，请大人过目”。
　　胡大人接过来扫了一眼，递给一名衙役，让他带着大夫去抓药，问道，“诸位可还有什么良策？”可他的眼睛有意无意的瞄像李莲花。
　　李莲花轻咳一声，道：“预防疫病，首先要保持好良好的个人和环境卫生，要注意勤洗手……”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嗤笑打断，一名中年大夫说到，“听说你是有名的神医，不想策略竟如此浅显，五岁稚儿都知道的事情还好意思拿到县令大人面前来说！大人，吾等提供的药方绝对有效，药到病除……”
　　“呵！”又一声清越的低笑打断了中年大夫的话，李莲花回头，看到对面的白衣女子站起身来，缓缓道：“我竟不知用治疗腹泻的方子可以根治疟疾症”
　　“你这黄口小女子！你怎知这是疟症！？”中年大夫面红耳赤。
　　白衣女子即是白素，慢条斯理的理理袖子，对堂上打人浅浅躬身，“我观患者发病初期表现为畏寒，全身发冷。皮肤起鸡皮疙瘩，口唇，指甲发绀，颜面苍白，全身肌肉关节酸痛。进而全身发抖，牙齿打颤，盖几床被子不能制止。而后进入发热期，表现为面色转红，发绀消失，体温迅速上升。高热患者痛苦难忍。辗转不安，呻吟不止；严重者谵妄，撮空，甚至抽搐或不省人事。患者面赤、气促；结膜充血；皮灼热而干燥；脉洪而速；尿短而色深。发作数次后唇鼻常见疱疹。”稍稍停顿后，说到：“此疫症名为疟症，为蚊虫传染所致”
　　而后白素直起身子，面朝李莲花微微一笑，“蚊虫飞落之处如有人触摸，后取食入口，可感染此病，故李神医此言无误，须知病从口入，餐前洗手确有预防之法……”后面白素又连续说了一些预防、隔离、杀虫之法。
　　县太爷连声称好，示意衙役带白素前去开方抓药，并根据白素提供的方法安排隔离、消杀蚊虫牲畜。
　　白素走前还带走了李莲花，“既然李神医也看出这是疟症，不若与我同去开方问诊”
　　李莲花于是兴高采烈跟着白素“逃出”了县衙。
　　来到医馆，白素开方后吩咐药童抓药，看着坐在一旁发呆的李莲花，“李先生勿怪我冒昧，只是怕先生继续待在偏厅难免名声不保”
　　李莲花“啊”了一声，然后温温柔柔地笑了起来，“还要多谢姑娘了”
　　白素轻轻摇头，一双靛蓝色眼眸盯着李莲花看了一阵，“其实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请李先生帮忙”
　　李莲花迷茫地会看眼前的女医，那双深邃的蓝眸似曾相识，“姑娘请说”
　　“在下喜好各种怪病奇毒，疑难杂症，今看李先生病入膏肓，毒入五脏，心生好奇，想为先生看诊”白素道
　　“这……”李莲花道：“不满姑娘，我这病看不好了……”被蓝眸盯着，语气渐弱，最后默默地伸出手去。
　　“右手少阴心经、手厥阴心包经、足阳明胃经曾受重创，此三经对大脑影响甚多，三经受损会导致智力下降，出现幻觉，最终疯癫……”白素搭脉后缓缓说道，“你之前受过重伤，又中过奇毒，若不是你这内力奇特，估计早已投胎转世”
　　“……啊”李莲花用左手摸了下鼻子，“我就说治不好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白素与他同时道，“只是需要时间会比较长，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两年”
　　李莲花沉默，他从未想过他能被治好，十年清醒时光如今过去了八年，两年后他也许会疯，也许会傻，他从未强求。他只把这十年当成是偷来的，用四顾门的门主令牌换了五十两银子，过完剩下的一辈子。
　　可若是说李莲花不想治病，那是笑话，金针刺颅，虎骨天星，无了和尚把能做的都做了，依旧回天乏术，毕竟没人想死，也没人想疯，他只是看开了，不强求，也不再怨恨，坦然地接受。
　　可如果有希望……李莲花还是愿意尝试的，毕竟如果可以清醒地活着，谁还愿意做疯子傻子呢？
　　然而，如果真的治好了，那李相夷会回来吗？李莲花永远不会成为高高在上的李相夷，李莲花没有李相夷的责任，李莲花只是一个平凡又快乐的普通人。
　　白素看到李莲花沉默，自己也陷入沉思，她欠李相夷一段因果，而他现在也正需要帮助，没什么比这更好的事儿了，毕竟在修士眼中，没什么比欠人因果更可怕的了。
　　过了好一阵子，李莲花好似终于反应过来了，连到“惭愧”，并邀请白素到一条路后的莲花楼做客，“那就麻烦姑娘了，啊，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在下白素”
　　“幸会幸会，在下李莲花”
　　“李莲花？不是李相夷吗？” 白素回头打量着青年。
　　李莲花表情疑惑，道：“我是李莲花啊，如果姑娘说得是八年前失踪的四顾门门主李相夷的话，我们长得像么？我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兄弟，叫李莲蓬，会不会就是他啊？那我要是去四顾门能得一笔银子养老吗？”
　　白素摇摇头，道：“我从不以貌取人，你就是他，何必否认自己的过去呢？”
　　李莲花再次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