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玉珠》我喜欢吃甜的

4、陌人疑

　　“好喝好喝。”文福瑶对着许久安认真点头。
　　然后望着许瑞康投来的满是问号的目光，又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啊？她不知道为什么许久安这样和她说话啊？

　　他们有这么熟吗？

　　文福瑶真的很摸不着头脑，她没忍住将眸子定在了许久安身上。
　　青年的脸有些苍白，脸上的肉也比前几年少了，更显瘦削。
　　可能是工作累人，文福瑶记忆中，那双如溪水般透澈的双眼，如今像蒙上了一层云翳，有些黯淡，有些枯寂。
　　刚在寒冷的室外，嘴巴看着挺红，温暖的室内，他的唇，却没什么血色。
　　曾经那朵在文福瑶世界里，最绚烂夺目的玫瑰，好像有点褪色。
　　她的舌尖好像有苦意泛起。

　　思维发散，她竟然担心起了许久安。
　　是工作累人？还是饭吃不好？他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难道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吗？
　　女孩的眼神温和，带着淡淡的忧虑，落在了许久安心里。
　　许久安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爱很昂贵，独属于一个人的爱，是无价的。
　　所以，他渴望拥有，一个不需要与别人分享的，极致的，纯然的爱。
　　幸运的是，他窥见了爱的给予者。

　　但很遗憾，爱的拥有者却不是他。

　　许久安端着一小盅玉米汤，慢条斯理地一勺一勺喝着，像是完全没注意到文福瑶的视线。
　　他装作不经意地抬眼，扯起嘴角，向着愣愣的小姑娘笑得很魅。
　　许久安眼睛一贯是好看的，只是因为性格的原因，总显得稍显空洞，此时盛着笑意，像是一泊亮亮的泉。
　　文福瑶没在发呆，她只是看许久安看入神了。
　　此时的她还沉浸在对许久安泛滥的疼惜之意中。
　　许久安这一笑，她脸刷一下就红了。

　　偷看被抓包，谁有她可笑？

　　她呆呆地望着许久安清秀俊逸的脸庞。
　　时隔近两年。许久安的美貌还是对她有强大的冲击力。
　　当然脸红也并不完全是因为这个，她还不至于这么没出息，可她好像偷看被抓包了。。。。。
　　她忍不住心虚啊。
　　“大福，姐姐给你熬了你最喜欢的玉米甜汤，你傻站着干嘛，坐下喝呀。”文景穿着一身西装，围着围裙，手上捧着甜汤。
　　高高竖起的马尾显得来人利索恣意，纤细修长的身姿，成熟的红唇，都在彰显着文景与文福瑶的不同。
　　她就是一朵开的正热烈的仙人掌花。
　　“姐，你真好，爱你。”文福瑶贴着文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亲亲。在亲近的人面前，文福瑶总是黏糊糊的。
　　文景习惯性摸了摸文福瑶的头。
　　“你啊，吃完赶紧洗洗睡吧，别给我磨磨蹭蹭的。一天到晚，磨到三更半夜。就是欠的。
　　还有，你们俩个，吃完也一样，特别是你，许瑞康。吃完就滚，记得把碗洗了。”
　　说完便风风火火地扯下围裙，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许瑞康捧着碗喝得正香，就被Q了一下，很无奈地耸了耸肩，文景姐对他就是这么没有耐心。
　　“知道啦”他无奈地应了一声。

　　文福瑶被他逗得笑了。

　　笑出声后意识到这个空间里还有个许久安，立马把嘴抿起来，装出一副平静的模样。

　　许久安看了眼刚刚破防的文福瑶，没有什么表情，然后又将目光移到许瑞康身上，慢条斯理地从茶几的纸抽里抽出张纸，擦了擦嘴，扯出一抹微笑道:
　　“许瑞康，我先回去，你慢慢吃”
　　空气中氤氲着玉米甜汤的香甜气息，本应该有些温馨。
　　可许久安这句话，虽然客气礼貌，但总感觉掺了点冰碴子。
　　许久安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他冷淡，对很多事，很多东西，很多人，看的都很空。
　　他冷寂漠然，但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有多少偏执灼意曾被他生生压在心底。
　　那些疯狂的想法随着许久安入世知人慢慢被束缚的越来越紧，越来越痛，不可避免地会在许久安放松过头的时候流露出些，这也注定了，许久安就算长着一张漂亮柔和的脸，有着正人君子的做派,也会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意味。
　　温暖平和?应该很少有人会怎么评价他吧。
　　看吧，他又不爽了。
　　为什么呢？
　　因为那双勾着别人臂膀的手，
　　还有亲密的撒娇，
　　都不是他的。

　　其实是嫉妒的，但这种情绪和其他认知扭曲在一起，浑浊得很难分清，到底是嫉妒许瑞康，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他不知道。

　　许久安起身，缓缓走近文福瑶，不顾许瑞康匆忙挡在文福瑶前面的动作，一把推开觉得碍眼的他。

　　顺着心意，他什么都没想。
　　抬手掐住文福瑶粉嫩温软的面颊晃了晃。
　　许久安望着那双柔和清透的双眼，看着她慢慢泛起雾意。
　　枯粉色的唇勾起。
　　“我记得，原本我们没有这么生疏啊，怎么几年不见，你胆子又变小了？”
　　连对着我认真看的勇气都没有，甚至想要把我排除在外？
　　文福瑶有些吓住了，以往的许久安压根不会这么没有分寸感，现在竟然敢掐她脸。
　　她不习惯异性的触碰，还没等自己因为不舒服动手，就已经下意识一掌将许久安的手拍下。
　　被刺了一手的许久安并未消停。
　　他抬手仔细看了看刚刚被打过的手背，笑得眼角都泛出了红意。
　　而后，又一把扯过文福瑶的手腕，将女孩的白色毛衣袖子往上挽了挽。
　　他用手握住女孩细白的手腕，目光认真地端详着，在丈量一般。
　　“时间好像过得真的很快”快得赶不上人的变化。

　　曾近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的文福瑶，现在却只能看见他弟弟。

　　“你有些变了。”
　　许久安凝望着正不知所措的文福瑶。
　　眼神中带着难言的冷清。

　　还有隐藏的一丝怨。

　　所以，那条没带在文福瑶手上的玉珠红绳成了他想发泄的第一个导火线。

　　“红绳呢？”许久安没头没尾地突然问了一句。

　　他送给她的十六岁生日礼物，是一条玉珠红绳，他记得她很喜欢的来着。

　　她不舍得戴。

　　他送了第二条。

　　直到他离开的那个下雨天，他还看见女孩的腕间，还挂着一条红绳。
　　被许久安推开的许瑞康看到刚才许久安的行为嘴巴张的鸡蛋大，他的勇气在被许久安推开的那一刹那有些滞涩。
　　但是在看到他哥紧握着文福瑶的手腕，露出不太正常的表情时，他还是忍着战栗一把扯开许久安拉着文福瑶的手，假笑道：
　　“哥，我喝完了，咱么赶紧回家，要不妈要等急了。”
　　许久安被许瑞康一把扯开后，也没什么反应，看都没看许久安一眼。
　　他只是对着文福瑶温柔一笑：
　　那我走了，拜拜。
　　下次记得，我们没那么不熟好吗？
　　好歹我还算你半个老师。
　　他拍了拍文福瑶的肩，欣然离开。
　　在他后面的许瑞康松了一大口气，对着有点懵逼的文福瑶眨了眨眼睛，用手指了指手机，示意回家联系。
　　这时候的文福瑶，才真正意识到，许瑞康为什么说让她救救他，他哥这次回来，真的有点不正常。
　　但是有一点，她很疑惑，这个救援关系是不是被搞反了。
　　明明许久安回来搞的是她好吗？
　　她是真的觉得莫名其妙啊。
　　得让许瑞康带着他大哥去医院看看。
　　感觉许久安需要好好休息。
　　这情绪起伏得，太大了也。
　　昂，当然，单单论许久安这个人而已。
　　他正常状态下，是没什么概率会抓小女孩的手警告的。
　　“靠北，发生了什么？”
　　许瑞康感觉自己可能喝了二两假酒，刚才出现了幻觉，要不如何来解释许久安，这个文质彬彬，极有分寸的高岭之花，掐了文福瑶的脸，还握着她的手不肯撒开。
　　这家伙不会被夺舍了吧，还是已经变态了？
　　这是什么吓人鬼片啊，他是被上身了吗？我的天爷啊。
　　许瑞康眼看着许久安十分正常地缓缓上楼，他在后面依旧有点怵。
　　他是真的有点担心啊。
　　他大哥不会受什么刺激了吧？
　　从回来开始，就一直阴阳怪气，一个正眼都没给过他。
　　两兄弟之间的氛围有点僵。
　　他砸吧砸吧嘴，刚想开口了解了解他哥在外面遭遇了啥。
　　“你打算考哪所大学？”许久安平静问到。
　　他神奇地充当了这个破冰者。
　　许久安的话，好像在昭示着，对于这个弟弟，他还是有点在意的。
　　被哥哥关心的许瑞康抑制不住开心，快答道：京北大学。

　　许瑞康虽然从小和许久安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许久安的优秀，从小在他的内心根植，他其实是很崇拜这个哥哥的。
　　甚至说，在这个家里，他对许久安的的感情，是最纯粹的。
　　只是因为，他是他的哥哥。是血脉相连的家人。
　　“没有考虑其他的？”许久安淡淡问道。
　　好看的眸子，没什么情绪。
　　“没有，因为大福只想考这所大学。”
　　许久安兀自笑了。
　　很突然。
　　很莫名其妙。

　　他停下了脚步。
　　转身回头，黑色大衣扬起的衣角显得锋利。
　　男人挑眉望向许瑞康，平静问道：
　　“她想？和你有关系吗？”

　　淡淡的疑问，尖锐的阴阳。

　　许瑞康被问得有些懵逼。

　　“啊？”
　　长相带点邪气的少年漏出呆滞的表情，单眼皮，上目线，显得很蠢。
　　像哈士奇。
　　许瑞康很摸不着头脑。
　　他只是觉得他和大福从小一块长大，上同一所大学多好呀，又不是考不上？

　　许瑞康的迟钝让许久安心中压抑的怒意蓬勃爆起。

　　他皱起了眉，面上是可显的压迫与低郁。
　　“你喜欢文福瑶？”

　　很没有分寸的问题。
　　打得许瑞康措手不及。

　　空气凝滞。

　　片刻后。

　　许久安都没有听见男孩的否认。

　　他闭起眼睛抬头，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去。

　　抬眼，审视面前的许瑞康。

　　男孩眉间紧蹙，面上犹疑，还带着浅浅的红晕。
　　许瑞康挠了挠头，很不耐地回道:

　　不知道。

　　许久安很不爽。
　　牙齿轻咬舌尖，他在忍耐。

　　不知道？
　　等你知道了都结束了最好。

　　最好晚点知道。

　　他不是不知道许瑞康在装，装傻。

　　许久安的沉默让许瑞康有点心慌。

　　“哥，你怎么。。。。。。”会这么想？
　　很明显吗？

　　好吧，许瑞康才不敢说完这句话，但是他现在真的确定他哥哥真的不太正常了。
　　许瑞康一脸无语地看向许久安，锐利的眉眼，显出一丝不好惹的意味。
　　看着表情不太自然的许瑞康，许久安心里有些放松之意。
　　他缓缓道出自己真正想知道的东西：

　　“那你觉得，她喜欢你吗？”

　　许瑞康眉毛顿时一皱，非常紧张地四处张望，一把按住许久安的肩膀，小心翼翼凑到他耳旁，用气声小声道：

　　“回家说，回家说。”

　　被许瑞康拖着上楼的许久安心中不安更甚，他迫切想知道答案，他不觉得，他的 亲弟弟会察觉不到友情与爱慕的区别。

　　他忍着被触碰的烦躁，压下眼底难控的妒意，带着微笑，跟着许瑞康到了家门口。
　　许久安比许瑞康高点，墨色衬衫下，是一副充满力量，精干匀称的躯体。
　　如果他对许瑞康这种有些亲密的动作不满，大可挣脱。

　　但他没有。
　　许瑞康一手搂着许久安，一手自在地按键进门。
　　许久安看着他点着门密码键的样子，垂下眼眸。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如果是五年前的许久安，他会看着弟弟有家而归的幸福模样，酸涩，嫉妒。
　　但现在？
　　谁比谁好呢？
　　他有些想笑，虽然不太道德。
　　“叮咚”随着门开，许瑞康哥俩好地搂着许久安进了家门。
　　已经很晚，将近十一点了。
　　但客厅的灯全部打开，很亮。
　　沙发上坐着一个头发半长微卷的中年女人。
　　她面庞柔和，保养得很好。
　　“回来了？瑞康，赶紧洗洗睡吧，我去给你热杯牛奶，睡前记得喝，别再熬很晚了”
　　听到动静的女人，头也没回，只说完这句话，便走进厨房。
　　好像，只有许瑞康一个人回到家一般。
　　许瑞康拍了拍许久安的肩膀，抿了抿嘴，低声道：妈妈她。。。。。
　　他解释不出来。只是想让许久安自然一点。
　　哥哥没什么错，他一直都知道。
　　但他也无力改变妈妈奇怪的态度。
　　许久安对此只是一笑，反手轻拍了拍许瑞康。
　　“客房还是那一间？”
　　“嗯嗯”许瑞康点头道。
　　“妈已经收拾好了，床褥都是新的，刚洗过，洗漱用品我给你准备好了，都在客房的卫生间里。”
　　许瑞康耐心道。他不是一个事事为别人打理好的男孩。也不喜欢这样做。但对许久安的愧疚与补偿心理，他想对他好。和对大福一样。
　　许久安对此已经不会有什么悲伤起伏了。少时他还期待过母亲父亲的关爱，后来他发现，期待是没有用的，反而会在希望落空时加剧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