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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我亲爱的小伙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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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渐西沉,御剑许久的南锦凛精力不继。眼瞅见天色开始昏暗起来,考虑夜间翻山危险,和人决定就地入林歇息。
择了块草丛较为稀疏土地生火,第二日再重整上路。
南少爷蹲人身旁,看他翻动木枝,让火均匀着烤两只猎物,可惜道:“这要是有蒜蓉葱花辣椒面做蘸料,现在就是人间享受。”
盯着面前被烤滋声冒油的肥野兔,他的脸被火光照得红光满面,手里匕首早就磨刀时刻准备动手。
“馋了?”
南锦凛闻言默默摸着自己的瘪肚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中途喝几口水,连个点心都没捞上一口。
“少说废话,赶紧的。”
温离渊悠哉道:“急不得。”
耳朵一动,原本专注眼前兔肉的南锦凛眼神猛然凌厉,余光窥见温离渊也收手停止转动。
有异响!
沉凝侧耳细听,声音很轻,和温离渊对上眼,无声口型道:“过路客?”
荒郊野岭的夜晚,鸟鸣与蟋蟀声不曾间断过,除了火堆里发出细小的“噼啪”炸破声,便是晚风吹动林间树隙发出的窸窣声响。
若是过路人,总比夜盗劫匪强。
南锦凛按捺下心中疑问,静候人来。
那人毫不掩饰自己存在,脚沉踩在落枝上的声音十分刺耳,除此之外,还有几声急促的喘息声。
南锦凛鼻翼微动,闻到股浅淡的血腥味。
在大石块上垂手靠膝听那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估测已不足一丈距离。
声从黑树林口传出,两人都在等这不请自来的客人。远处温离渊添了几根干柴烧旺火,又继续转动烤兔。
“有人在吗?”
灰衣孩童从密林深处走来,他满脸倦容沾着血污,双手勉强虚扶住树身。
“是个孩子?!”
南锦凛惊讶站起,温离渊抽空抬头看了眼,看那神情也是觉得意外。
“救……”
眼见小孩将要撑不住一口气倒下时,南锦凛大胯步上前。
“你怎么会伤成这样?!”一转手抱住,入怀里的却是温凉体温。定睛一看,瘦条的身上交错着许多血痕,血水早已浸透出薄衣,凝固成锈褐色。
南锦凛话音刚落完,小孩下刻就紧目昏过去。
“乖乖,看这抓咬该不会是碰上了山兽。”
夜晚微凉,南锦凛先将人抱到火堆边,再有多疑惑,处理伤口要紧。
小心扯下沾在伤口处的衣服,南锦凛道:“伤痕这么多,得亏血凝住了。”
温离渊将烤棍戳入土里架好便起身,一手强悍召水团悬浮于烈火上烧热至翻滚,南锦凛将布丢进去烫洗,拧干了给他。
水逐渐被染红变浑浊,让温离渊随意寻了棵树滋润根土。
南锦凛在旁观察,道:“幸亏避开了要害处,深不及脏腑等重要部位。”
那些皮外伤中,就数背部上一道最为严重,万幸没见骨。
“至于外头这些血……”
温离渊接道:“并非出自于他。”
将人脸上最后的一点血渍擦净,男童肤秀白皙,不像是穷苦人家养出来,估摸就八九岁的模样。
南锦凛点头道:“就是天色这么晚了,哪家糊涂竟然让个孩子独自待在深山里。”
缓缓滑动下巴思绪打量时,南锦凛暗道附近踩点时,没察觉周围还有人,总不会是这孩子气息微弱的缘故?
见温离渊替人擦完身,敷完伤药,便自觉蹲下打下手,齐力套好自己拿出的新衣裤裹上。
套的便服过大不合身,衬得脸蛋看起来小巧温顺。
一阵忙活后,南锦凛坐回铺了干草的地上,“哎呦,总算是给他穿上了。如何,有问题没?”
温离渊收回把于人腕的手,收息放出试探的灵力,摇头沉吟道:“无灵力波动,普通人。”
南锦凛不解,“山兽凶猛,他是如何逃出来?”
温离渊对于这事也持疑问,但想知道真相,也得先等人醒来再说。
南锦凛捡起方才丢一旁的鞋子,反过看那鞋底,道:“还是新鞋,底子很干净,基本没磨损。”温离渊瞥了一眼。
“算他大难不死。”南锦凛丢开鞋,自己拿串翻转烤,“不像经历了长途跋涉,离开林子就通一条大路,出去最近的城镇就是景泉县……”
抬头下定论道:“上山跑丢的?”
“可能。”
“离我们入山行程,坐车马少说都要行上三日。”
温离渊撑架取出水壶烧热水,问道:“这么快就记熟了?”
南锦凛嗯一声应道:“生完火无事可干。”左右都是等,用来消磨时间刚刚好。
温离渊微微颔首,“不错。”
半个时辰后,小孩终于迷蒙睁开了眼,“水……”他转头无意识叫道。
南锦凛拿碗起身去旁正温热的水壶取水,扶人细心喂入口,最后余半碗水泡入消炎止痛的药粉让人一口闷了。
喝完后小孩还轻微咂嘴,大抵药的冰凉甘甜感让他不自觉回味了下。
“娃儿,你爹娘呢?”喂完人,南锦凛手指一抹,擦干小孩嘴角边水渍。
小孩沉默不语,在南锦凛怀里摇了头。
“你自己跑出来的?”
但这孩子睁着眼,那双乌黑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南锦凛,不知听没听进。
“山里有山兽,很危险,怎么自己跑进来了。”南锦凛先入为主认为是小孩贪玩迷路,又道:“可知家在何处?明天带你回去。”
小孩半垂下眼嘟嘴,小手抓着衣袖轻摇了头,一脸沉默。
南锦凛内心油然生出一股不祥预感。
“你爹娘姓氏记得不?”
小孩轻摇了下头。
南锦凛问道:“知道家中有几口人?”
小孩还是轻摇头。
南锦凛再问道:“从何而来?”
他摇头。
南锦凛不死心道:“你说句实话,是不是在家里受了委屈跑出来的?”
他依旧摇头。
南锦凛两手上下示意那些伤口道:“那伤呢,这个总知道是什么野兽抓的?”
小孩竟然还在摇头。
南锦凛最终崩溃抓发尾绞下巴道:“我的乖乖,你到底记得起些什么?!”
眼瞅见孩子被问得瘪嘴委屈快要哭出来,南锦凛赶紧哄着,“别别别,你可悠着点,咱有话好好说。”
按头无奈望向温离渊,那人正一本正经烤着肉死不搭理这边,想想要到嘴的肉,南锦凛闭目深吸一口气吐出,睁眼道:“你再仔细想想,你还记得些什么,知道自己名讳不?”
小孩终于露出不一样情绪,语气有些犹豫,“江。”
“嗯?”
南锦凛满眼慈祥充满期待地注视他。
“江……一……”小孩似乎觉得躺着难受,艰难用手撑起自己坐着,吐字道:“我好像,叫江一。”
“三水工的江,唯一的一”
“然后呢?”南锦凛扶好他背靠大石,“想起什么你可以继续说。”
“没了。”
“没了?!”南锦凛声音不自觉拔高而起。
小孩一脸失落,双手抱膝埋入头,“全都记不清了,头好乱,有个女的一直在喊这两字,所以……我应该是江一吧。”
南锦凛哑了口,没想到人忘的就剩个名了,沉默半晌,找回声道:“好歹有名有姓,可以去衙门里查个户籍簿试试。”
小孩夹臂下的声音闷实,“嗯。”
南锦凛点头,“没事,实在不行就去问人,总该有见过你的人。”虽然心里上下没谱,但这孩子总不可能是土里冒的。
安慰到人肯抬头沟通,江一双眼通红,但比起一开始略显抗拒和他们对视交流,起码现在能并排坐着。
“咕噜。”
“?”
低头看江一红着大脸,欲盖弥彰地捂住肚子。南锦凛正要催促温离渊动作快点,一只烤得喷香兔腿横隔两人中间。
兔肉经过果子汁水和香料涂抹调味,呈现出诱人的蜜汁颜色及扑鼻的烤肉味。
二人一同转向那个拿着兔腿的男人。
“孩子先。”温离渊冷淡言简道。
按理说伤患应该清淡饮食,但此时也没什么好条件,只能凑合了。
江一听到自己的名,连忙抬手,却因肩部牵扯痛处放下,痛呼一声。
猛然想起他肩膀处有大片淤青,南锦凛替他拿住,“靠好了,我来。”重新操起匕首,熟练切成薄片喂入人口中。
江一接咬肉片时一脸乖巧,南锦凛喂了半个腿后,嘴边也递来个肉块,抬眼瞄了眼一嘴咬下。
“温大爷竟然还知道心疼咱啊。”
温离渊冷漠道:“吃你的,少贫嘴。”
南锦凛一脸如猫偷腥的满足,温离渊不由也心情好,在他继续张嘴讨要时,立马压下抚平。
饭饱后负责清理的南锦凛将残渣收拾一堆,挖土刨了个坑将其埋了。
埋完后扔树枝拍手净土,对小土包丢下几把干草,“谢了兔爷您啊。”
见温离渊正给火堆铺盖木灰,南锦凛也散步过去。
“我来给你搭把手。”
在南锦凛第三次将木灰拨弄的到处飞扬,还令只能围观的江一呛咳不止,温离渊终于忍无可忍的将其赶去收拾草铺。
“嘁,不识好歹。”南锦凛被人嫌弃滚回陪同江一。
将草铺好,从指戒里取出小薄被给江一盖上。
“野外夜晚风凉,别着凉了。”细心为他按实角落,以防缝隙漏风,“衣服不修身,等明天好受些,再给你修整下。”
江一乖巧点头。
南锦凛问道:“怎样,现在伤口还难受不?”
乌木擅于配制膏药,外伤敷用他的药,少有出现高热病症,通常伤势不重,次日便能去疼就等愈合。
至于殃勒,他更擅长制毒。
江一小声道:“热乎乎的,一点都不疼,哥哥你还没和我说你是谁呢。”
忘了这茬的南锦凛指着自己,又指向温离渊道:“你可以叫我南哥,那个就爱臭着脸的喊温大哥好了。”
江一睁着大眼茫然点头,他又道:“喊南哥叫哥,为什么喊温大哥叫大哥?温大哥更厉害吗?”
“我与他不分上下。”南锦凛厚着脸皮道:“他年纪大,尊老爱幼让着点。”
江一呆愣怔住,迟疑道:“哦,原来如此。”
活了这么多年,一直被世人与国师并道合称“乾乌两极”的乾机子温离渊,此时正任劳任怨在周围细细撒下驱虫药粉的温家温渚温大公子。
生平第一次被人嫌弃“年纪大。”
项上之左印着“南锦凛这小兔崽子皮又实了”,项上之右写着“可以打了”,共计一十六个大字。
南锦凛正要点头回应时,目下一阵昏暗,抬眼看那撒完粉归来背着火光的温离渊。
他此时正拍掌打落手中的药粉,眼冷犹如黑面阎王。
南锦凛抬起下巴,嗤笑怼他道:“你还不服气?”
乾关四九年季春月一十日二更夜,景泉县郊外古道某处小山林内,南锦凛夜眠不曾睁开眼过。
翌日,日光透过叶隙直照南锦凛眼皮上。
耳边一直响着阵阵鸟鸣。
悠悠睁眼醒来,鼻中不时飘入一股诱人的烧烤香味,耳畔不停传来咕噜冒泡声。
“好香啊。”还在犯迷糊中,不顾酸痛腰伤意志坚定爬起,凑到温离渊身旁,“黄角丁?好鱼。”
除了正烤着的三尾鱼,旁边还有一锅沸腾加了野菜的鱼汤,奶白鲜香。
昨夜被教训打的凄惨,南锦凛又是兄弟哥俩感情好地凑过去。
温离渊不可置否承下,双眼示意左前方,道:“那有条溪河。”
南锦凛连连嗯声明白,没走两步,忽然想起昨天还救了个小孩,站定住环顾四周。
除了温离渊老神在在烤那鱼,自己睡凌乱的地方旁边是已整齐折叠好的薄被。
对着温离渊询问道:“江一那孩子呢?”
“河边。”温离渊言简意赅,手上动作不停翻转,火舌灼烤鱼皮散发出焦脆的香味,又道:“去采野果,有寻几个给他比对,你顺着痕迹找。”
“你就直接放他在那?”南锦凛有些不赞同,“这孩子昨天刚受野兽袭击。”
温离渊语气平淡道:“踩点过了,也留了一道气息在他身上。”
南锦凛这才泄气,摸着脖子点头,“他伤势如何,你早上有看没?”
“重新上药了,不大起伏便无事。”温离渊拿出他宿外常备的汤勺搅动鱼汤,空气中鲜香味更浓了。
“行吧,那我去喊他回来。”南锦凛转身找人去了。
深入林中,眼前便见及人腰高的杂草,南锦凛顺着指的方向,看到一侧明显有倒伏痕迹。
照着脚踩痕迹一路寻去,期间拍开头边垂下的藤草,还得注意脚下有无毒虫爬过。
毕竟有江一受伤的前车之鉴,林子也不是绝对的安全。
走的不久,南锦凛耳边便窸窣传来细流的流淌水声,附近空气逐渐湿润,鼻尖也能嗅到散发的水腥味。
人一路走来相安无事,别说野狼山虎,就连只山兔的踪影都没见着。
“真不知他昨夜哪里逮的两只肥兔。”
南锦凛嘀咕着踩上茂盛的野草,拨开最后一丛杂须时,视野便徒然开阔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