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生》西土行路人

5、闲事

　　鸡喔喔喔地叫着；太阳慵慵懒懒地爬上了天空，半遮半现躲在云层中犹抱琵琶半遮面；阳光像利箭般透过层层云雾；悠悠的鸟鸣声和商贩长长短短一段段的吆喝声混杂相间，唤醒了世界。
　　“君主甚美，今日要去辟雍，不如穿这身衣饰如何？”寺人艿说着便从柜里拿出了一套靛青色的服装，笑盈盈地对娍说道。
　　在寺人艿的服侍下，娍今日穿了一身简洁舒适而又十分干练的靛青色服装，活力而显轻灵，衬得娍犹如谪仙一般。
　　用过早膳后，娍和嫞走进了房间，俩人说了一些悄悄话。
　　正当俩人交谈之时，寺人传报有镐京天君使者到来。
　　嫞抚着娍的手殷勤叮嘱了一小会，随后便和娍一起离开房间到正堂去了。
　　走到正堂门前，只见门前正停着一辆华丽的安车。轮部装有毂饰。车舆上的三色华美彩绘彰显着拥有者的高贵身份。车舆的顶上配有伞盖，用于遮阳避雨。伞盖上绘有着翠帽金爪。车辕辕则首饰以“五楘”的五束皮革，辕身绘有纹饰图案，甚至在舆底的辕尾也有精美的踵饰。车衡上的銮铃为整车添加了一丝轻俏可爱。马匹额头的正中间装饰有当卢，铜质牛首形象的出现、极致精巧的制作工艺和华丽精美的纹饰处处显示着车马主人的不凡地位。马头之上装饰有五官分铸的兽面纹饰马冠，钉在皮质的背衬上。马胸前装饰着以木材雕刻而成、髹漆、贴金属叶的华美的樊樱。
　　一位高壮的中年女子在正堂内端正地站着。娍瞧见了，疾速地往这边走。那女子瞧见娍正逐渐走近，也向娍走来。
　　“女公子，臣妇奉天君之命，接女公子前往辟雍。”那中年女子向娍行了礼之后，便直接了当地向众人说明了此番的来意。
　　娍拿出昨日早已备好的物件，毕公和嫞简单地向娍交待了一些事情，随后，娍走向了那辆安车。
　　安车的背影逐渐模糊，嫞返回了房间。
　　靠坐在安车边上，娍透过被清风吹起一角的车帷，望着街巿上人来人往的车辆，回想着昨日天君的一幕幕，征征地出神，若有所思。
　　安车慢慢地驶过平坦笔直的周道，马蹄急踏，鼻中打出一个个的响啼，喷出一股股的白气，发出一声声老长的嘶鸣。
　　翟车继续沿着周道行驶着，不知不觉进入了密林深处。远处星星点点的白墙若隐若现。一股山泉在林壑间淌过，留下了一串一串叮叮当当的旋律。来自大自然的乐音，轻轻叩击着人们的心扉。道路两旁的树木密密茂茂，连成一大片，远远看去，像是一大团浓重的绿色云烟。不散不灭。满树满树的桐花正开得热烈，一簇簇的，一丛丛的，远远地望去，黄绿相间，清新淡雅，像给大地穿上了件件黄绿色外衣。
　　一会儿，巍峨高大的宫门映入眼帘，静静地耸立着，宫门后的树一棵棵长得枝繁叶茂。团扇大的叶片密密层层挂满枝头，绿叶成荫，华盖如伞，一排排地挺立着。
　　御人驾马驶过宫门，进入了辟雍。
　　进入辟雍，映入眼前的是鳞次栉比的宫室建筑群。从远处望去，一座座挺立的红瓦重檐宫室，在阳光下放射出别样且美丽的光彩。
　　过了一会儿，安车逐渐在一处宫室前停了下来。
　　娍下了车。眼前的宫室素朴而简雅，宫室旁的树木郁郁苍苍。
　　娍望见一位小麦色皮肤的高壮女子满面春风地迎面而来，此人便是保氏螨。
　　俩人见了礼后，保氏螨领着娍进入了宫院。
　　“现今在辟雍射庐的三位王姬，是天子之季女，一名嫒，一名姢，一名娞……”保氏螨缓缓向娍介绍了一些辟雍的情况。
　　“女公子，诸王姬现今在射庐中受教，天君命小臣安排女公子与诸王姬同住。”保氏螨边走边面含微笑地对娍说。
　　“女公子，汝的住所已到了，待女公子将随身东西收拾好，便随着臣妇一同前往射庐见诸王姬。”说着保氏螨领着娍进入了一间偏室。
　　一进去，只见室内的物件摆列整齐，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娍招呼着寺人艿，待寺人艿将行李搬进室内后，娍开始将里面的物件一件件地收拾好。
　　过了一会儿，收拾好了。保氏螨领着娍前往辟雍。
　　走出了房门，沿着铺着沙石的道路悠悠走着，处处充满着缤纷多彩的花木。
　　不一会儿，保氏螨领着娍到了射庐。
　　射庐两旁只见佳木茏葱，奇花闪灼。射庐宽宽敞敞，显得矮胖矮胖的。屋顶主要覆以芦苇和草拌泥，屋脊、沿口、天沟等部分地方已然覆盖上了青灰色的瓦。整个建筑显得古朴清新。
　　未进庐内，一阵一阵说笑声便隐隐约约从射庐内传来。
　　娍和保氏螨走进射庐，只见内里有的少女正在习射，有的拊掌喝彩，有的交头接耳似在交谈些什么。
　　保氏螨让大家安静。
　　“这是嫒。”保氏螨引着一位女子到娍的面前介绍道。这位女子身着绯红色深衣，两侧的总角发髻衬得人灵俏可爱。一张稚气的瓜子脸，平坦的前额，红润的双颊，黑细的柳叶眉，两只细长有神的眼睛含着笑意，眼睛的下面是挺直的鼻梁和小巧的嘴，嘴边仍挂着一丝甜蜜的微笑，让人见了，会感到她是那样的恬静、温和。
　　“这是姢。”保氏螨拉着另一位女子笑盈盈介绍道。这位女子身着一身靛青色深衣。一张鹅蛋脸，柳叶眉，黑眼窝儿，长睫毛，晶亮的眼珠仿佛会说话。一笑，脸上就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儿。
　　“这是娞。＂保氏螨拉着一名稍小的女子介绍道。她身着米红色的深衣。由于之前在习射，圆圆的脸上渗出了些许汗珠儿，仿佛一个沾着露水的熟透的苹果。她的脸发着光亮，肌肉丰满、健康、结实。白，不是没有经过风霜的白，而是一种掺和着些微赭黄色的白，在白的深处透映出嫣红的色泽。她的两只眼睛像黑宝石一样，亮晶晶的，闪耀着聪敏、慧巧、活泼和刚毅的光芒；秀长的睫毛，好像清清的湖水旁边的密密的树林，给人一种深邃而又神秘的感觉。乌黑的长发，即柔软又纤细。
　　“这是……”，“这是……”。
　　保氏螨引着一个个女子笑着向娍娓娓介绍道。
　　娍一一地和诸姬见礼。
　　见过礼之后，诸姬们重新又开始私语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位身高体健大约三四十岁的男子缓步走了进来，他便是师氏辰，原本喧闹的射庐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诸姬一个个地拿起弓箭，迅速地各自就位准备完毕后，便开始了习射。
　　师氏辰首先简要地讲解了一些射箭的动作要领，并亲身示范了一次，随后让诸姬们习练。
　　诸姬习练着，师氏辰不断地在来回走动着，观察着诸姬的动作，发现有什么错误的地方，便帮忙修正指导，同时让娍也在旁边协助指正诸姬的动作。
　　师氏辰双手在背后相握，望着娍仔细认真的背影和专业的指导，对此十分地满意。
　　“女公子，汝也试上一试？”师氏辰缓缓说道。
　　“诺。”娍一愣，马上回过神回应道。
　　娍选好位置，拿起了弓，掂了掂，重量正正好，随后便从箭筒里拿了一支箭，侧着身子，两脚分开，一前一后，左手拿弓，右手搭好箭，弯弓拉弦，瞄准着靶心，“嗖”地一箭射出。正射中靶心。
　　先是一阵沉寂，随后便爆发出一阵一阵的掌声，夹杂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
　　待到快要用膳的时间，保氏螨带着娍和诸姬来到大堂，几人在路上交头接耳，窍窃私语着。
　　经过一两天的时间，娍和诸姬逐渐地熟悉了起来，与诸姬的关系也愈来愈近。
　　诸姬每日一个时辰用来习射，一个时辰用来习乐。
　　因得如此，诸姬得闲时便会来寻娍一同游玩。
　　“女公子，随我来。”王姬嫒面含微笑，拉着娍的手，神秘地说道。
　　两人沿着溪水一路向前行走，来到了一片幽静的树林，远远望去，绿色的大森林就像那海洋一样，连片连片。树木长得郁郁葱葱，风吹过树叶，哗哗地作响，也带来沁人心脾的凉爽。阳光像一缕缕金色的细沙，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透出稀稀拉拉的光点，一个个的光点极像那银圈洒落在草地上。草地上盛开着各种各样数不清的美丽小巧的野花，不时地发出诱人的芳香。
　　鸟儿断断续续的叫声使原本幽静的树林增添了一份空灵。
　　走着走着，旁边树林中有一个人影突然闪过，又瞬间消失。
　　“阿兄，汝勿要再藏了。”王姬嫒佯怒道。
　　话音未落，一位少年不紧不慢地从旁边走了出来。他头戴高冠，长方脸膛。健康的白里透红的皮肤，高挺的鼻梁下的嘴唇微微翘起。浓黑的眉毛，眉宇间透出股英气。一双睫毛很黑的大眼睛，炯炯有神，正正似藏锋卧锐，流露出一种机警、智慧的神采。英俊的脸上，带着一种青年人常有的朝气和无所畏惧的表情。
　　少年轻点了下王姬嫒的鼻。
　　“井量，汝出来罢。”少年朝旁边喊着，不一会儿，一位年纪差不多的身着贵族衣饰的少年走了出来。
　　那少年看起来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头上戴着高冠，高高的个子，身材匀称。俊朗清秀的脸孔，两道剑眉斜插入鬓，光洁白皙的脸庞给少年增添了一份俊气。凛冽桀骜的眼神，细细长长的单凤眼。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瓣噙着骄傲的薄唇。五官端正。从他眼睛里可以看出他是个聪明而有精力的年轻人。他给人清冷高贵与优雅的感觉，仿佛那高原雪山上盛放的雪莲花，飘然如谪仙一般。
　　两人一个是周王之太子繄扈，一个是井伯之大子井量。
　　“繄扈见过女公子”，“井量见过王姬、女公子”。两人一前一后地施了一礼，说道。
　　“见过太子、公子”，“见过公子”。娍和王姬嫒回礼道。
　　“阿兄，汝与量如何在此？”王姬嫒狐疑地问道。
　　“现今已至夏日时节，天气愈加闷热，山林阴凉，禽兽众多，吾欲与量前往射猎，不想在此处相遇。”繄扈缓缓地说道。
　　娍这时发现俩人均背着弓囊，旁边的寺人们亦整装待发。
　　“嫒，不如随吾同去射猎。今日晚食便去吾处用食，尝尝这山林野味？”繄扈凑近，冲着王姬嫒狡黠一笑，说道。
　　“阿兄，娍也一同前去，射猎之后便去凉宫。”王姬嫒笑盈盈地拉着繄扈的手，轻轻地摇动着，撒娇道。
　　繄扈不假思索地同意了，笑着轻轻捏了捏王姬嫒的脸。
　　繄扈从寺人那给娍和王姬嫒俩人各拿了把弓箭，还给俩人准备了称手的竹竿。
　　几人整装完毕，开始向山林走近。
　　几人用竹竿一边打探路一边不疾不徐地走着。山林中鸟鸣声声，添了丝丝的清幽寂寥。山林的颜色，是刚刚浸染过的绿，就像披了一层深绿色的大衣。苍翠的岭头上，几株清新的树，在此刻明净的天空下，连叶子都透露着新生的青嫩。苍松挺拔，青草葱翠，山间阵阵微风袭过，花香四溢，馨香扑鼻，沁人心脾。
　　走着走着，一只野鸡突然从草丛里窜了出来，尖利的叫声划破清幽山林的天空。它的眼睛圆溜溜的，红艳艳的嘴巴尖长尖长的，尾巴短短的，跑起来轻飘飘、慢腾腾。
　　繄扈迅疾地举弓拉弦，瞄准着野鸡，一箭射去，野鸡尖叫扑腾了一下，随后便倒地了。
　　尖叫声让其它几只野鸡哄哄地四处跑了起来，繄扈和量迅速描准，举弓拉弦，连射几箭，野鸡的叫声此起彼伏。
　　娍看见了一只貉子，体型短而肥壮。体色乌棕。吻部白色；四肢短呈黑色；尾巴粗短。脸部有一块黑色的“海盗似的面罩”。
　　娍将弓拉满，描准着，离弦的箭朝貉子射去。
　　“娍果真有女军士遗风。”繄扈望着被娍射中的貉子，心想。
　　王姬嫒和娍继续射猎着，颇有收获。
　　寺人们连忙将射中的猎物收拾好，放进准备好的皮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