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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小鞋不好穿 ...

  •   周四上午,水务局领导班子在北院召开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按照江海龙事先确定的意思,这次会议决定在南院办公的所有工作人员全部都搬到北院来,南院原来的办公室一间不留全部交出去。
      当然,至于那些退出来的办公室都交给哪些单位,则全由江海龙一个人做主了,他爱送给哪个单位就送给哪个单位,只要是那个单位的一把手和他关系要好,并且那个单位离那些他不要的办公室也不远。
      同时,这次会议还通过了一份《关于公布局领导班子成员分工和科室设置的通知》的文件。
      该文件不仅公布了局领导的分工,还公布了所有中层干部的任职,同时还明确了绝大部分一般工作人员的归属。
      文件明确显示,江海龙直管财务和人事这两个股室,这直接推翻了以往多少年形成的一贯做法,显得很是牛叉。
      该文件还显示,朱正文任局团委※※,彭云启任局信息调研室主任等。
      桂卿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这份重要文件中,他既不是单位的中层,也没被分在任何股室或局属单位,就好像单位里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如同所有被某些有点小权势的人有意或无意忽视和无视的小人物一样,桂卿本人当然也是在多日之后才知道局里竟然有这么一份正式文件的。
      没有任何一个人曾经在事前或事后向他提到过这个事,当然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曾经向他传达过这份所谓的文件。
      当他在一个很偶然的场合很意外地看到这份文件时,他的心里全是不可遏制的愤怒和难以承受的委屈,他再一次清晰地感觉自己受到了严重的侮辱和歧视。
      毫无疑问,这份冠冕堂皇的文件是柏为善这个小人一手炮制出来的,但是从程序上来讲却又是经过江海龙亲自审定和同意的,因此桂卿既不能去找柏为善理论,更不能去找江海龙理论。
      如果他去领导那里反应这个事,即便是最后有人出头承认这个失误,恐怕局里也不会因此再另出一份文件了。
      错了的东西就算是错了,也不会再改正了,更何况人家决策层根本就不认为错了。
      他不想惹麻烦,尽管不同的麻烦经常惹他。
      “为什么单单把我给忘掉了呢?”他也在心里不断地反思和琢磨着这个事,想从中理出点头绪,好接受教训,下一步改正,“要是他的小爹小娘也在这个单位里上班,他也会忘掉吗?”
      “我和柏为善个※※※在一个办公室里上班,他都能把我这个大活人给漏掉,这不是有意的又是什么?”他极为愤怒地想道,觉得对方真是欺负人欺负到家了,“他故意把我给忘掉了,结果我还不能去找这件事,因为我一找倒显得我难缠,我没素质了,我不大度了。”
      “再说了,就算是我豁出去了,撕开脸皮去找这孩子,他嬉皮笑脸地说一句他不小心忘了,我又能怎么着啊?”他进而又憋闷地想道,觉得这都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事,绝不是他的主观臆想,“反正这个人从来都是拿脸当腚用,拿话当屁放。”
      “除了让别人看我的笑话,知道我被他赤露露地绕了之外,我去找他能有什么好结果呢?”接下来他想得更多了,越想越觉得形势对自己十分不利,“人家大睁两眼地侮辱了我,末了我还得好声好气地去找人家商量这个事,我还不能生气,这都成什么了?”
      “这孩子也许就是看准了我不好意思和他翻脸,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地自作聪明地整我的,要不然的话他为什么没漏掉彭云启、渠玉晶、吕翔宇等人?”他零零碎碎地又想了很多。
      至于要般办公室的事,他也是从池远那里才侥幸知道的。
      周六这天上午,一向和他没什么电话联系的池远突然打了他的手机,告诉他单位马上就要搬家了,让他赶紧到办公室来。
      接到这个比较意外电话,他火速赶到南院的办公室,结果发现柏为善这厮正领着一帮工人在那里热火朝天地装修办公室呢。
      一看满屋子的木工板和工人们的那些熟练动作,他瞬间就明白了,原来柏为善这厮打算将这间大办公室一分为二,以方便送给其他单位使用。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一个星期以前办公室的电话就不能用了,原来也是这厮把电话给掐了,把号码给调整到北院去了。
      当然,这边的电话即使被掐了也没怎么影响工作,因为就算是电话不被掐,柏为善也不大怎么到这边的办公室来上班的,特别是自从他知道江海龙不打算搬到南院办公之后。
      一旦摸清领导的真实意图之后,柏为善这厮便义无反顾地彻底地放弃了南这边的阵地,那个小脸翻得比翻书都快。
      调整办公室的格局当然是江海龙决定的事,无论桂卿本人愿意不愿意,都必须无条件地立即执行,根本就没有丝毫犹豫的份,况且像他这种在局里无比卑微的小人物的意见又算个屁呀。
      关于这一点,他倒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也不敢有什么意见,尽管事实上他很有意见。
      不过柏为善这厮竟然连个招呼也不和他打一下,就直接带人在周末偷偷地分割办公室,这就有点太侮辱人,做得太过分了。
      他不知道柏为善是否就此事和渠玉晶、彭云启事先打过招呼了,不过他猜测应该是事先打完招呼了,因为他看见这两个人的办公桌上非常的干净,一看就是早已拾掇完的样子。
      他既不好直接去向柏为善验证这个事,也不好向渠玉晶和彭云启落实这个事,因而只能先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以便随时搬家。
      他估计了一下,如果渠玉晶和彭云启事先知道这个事的话,那也是周五的时候柏为善直接通知他们的,而那天他恰好被柏为善安排去新华书店会议室参加了两办举行的为期一天的全县信息工作培训会。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令人感觉无比的恶心,无比的卑鄙,”他默默地想道,竟然不怎么生气了,因为他知道生气也没什么鸟用,除了显得自己无能和窝囊之外,“如果你打算认真思考它的话,所以才有人不停地教育我们,难得糊涂,难得糊涂!”
      “我来看看大办公室里还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吗,我也好拿去玩一玩,反正柏为善这个熊东西也不打算要了。”池远推着自己庞大肥硕的身躯笑呵呵地进来了,虽然依旧是一脸下贱和猥琐的老样子,八辈子也改不了了,但是因为他及时地给桂卿报了信,所以桂卿此刻对他还是颇有好感的,心理上并不排斥他的到来。
      “谁说不要了,哪个人说不要了?”柏为善突然把脸一正,极其严肃地说道,显然也对池远的话极为不满,毕竟他的尊严受到了直接的冒犯,他的人格遭到了真实的轻视,“这屋里的东西都是重要文件,哪能随便让人拿呀?”
      “池远,你别乱动,我给你说!”他直接咋呼道。
      “呦呦呦,你看看你,紧张得嘛呀?”池远毫不知趣地继续和柏为善打哈哈道,貌似好得和一个娘的一样,不分彼此,其实满心里根本就看不起对方,“我又不是上恁家找宝贝,你抠什么抠呀?”
      “显得你多会过日子似的。”他又日囊道。
      “池远,你个熊东西干什么的你?”柏为善眼见着池远抱起文件橱里的一大摞稿纸就打算拿走,一下子就着急了,立马大声地喊道,“公家的东西你也不能随便拿呀,你这算什么,就和没见过的一样!”
      “姐,你看看你这个熊黄子那个抠门的小样,”一贯脑子不大怎么好用的池远这回居然很巧妙地堵住了柏为善的嘴道,看来也不是个好对付的善茬,“说难听话,我就是拿走十摞,一百摞,也不够你平时糟蹋公家的一瓶酒钱呀!”
      “那你也不能这么明着大眼地拿呀!”柏为善迅速地起身想去拦截池远,好阻止对方把稿纸直接拿走,同时嘴里继续咋咋呼呼地喊道,好像他有多爱惜公家的财务一样,“就你这么个玩法,说句难听话,那和直接抢又有什么多大的区别呢?”
      “我给你说,你不能这么玩,你这成什么了!”他又结结巴巴地说道,心里边也是气得要命,可是又没什么好法。
      “噢,难道说你还打算让我黑天悄悄地来偷吗?”池远见柏为善挡住了他的去路,便停下来连威胁带鄙视地质问道,“就为了这几张不值钱的破稿纸,你吹胡子瞪眼的,有那个必要吗?”
      “不值钱的东西你还看眼里去了呢。”柏为善的嘴里直接就哕出了这么一句他自己听了都会觉得后悔的话。
      “你这个熊家伙,你说什么?”池远显然是真的恼火了,于是便把那黑塔般的身躯往前一压,对着柏为善低声地吼道,看样子马上就要动手打对方了,只要对方再瞎叨叨一句惹他不高兴的话,“我要不是手里抱着这些稿纸,我非把你拎腿扔窗户外边去不可!”
      “就几张熊破稿纸,一分钱都不值,你一个劲地嘟喽嘟喽的,就和个鸭子腚似的,姐,你觉得有意思吗?”他直接痛骂道,总算是出了心中那股积压已久的恶气,“你这家伙平时就差把单位搬恁家去了,你以为我还不知道吗?”
      “我虽然是驾驶员,可是我的眼不瞎!”他怒吼道。
      面对这种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柏为善直接哑火了。
      “我本来也不想说你什么的,”池远随后骂骂咧咧地嘟囔道,“结果你还在这里给我嘴嘴的,你再胡说八道,我一脚踢飞你……”
      柏为善本来想在桂卿面前充当保护集体利益的道德模范的,结果被池远这么非常直白地一揭,直接就拉到了,再也不好装模作样地硬充好人了,只能任由池远把那一大摞稿纸给抱走。
      “池远这个熊家伙,他到底是什么人呀?”为了找回点面子,他一边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就像一条狗被尿憋急了而又找不到墙根一样,一边不住地抱怨道,“桂卿你说说,他这是什么人呀?”
      桂卿起初是笑而不语,接着又是欲语而不笑。
      他尽管表面上一副很认同柏为善说法的样子,但那只是场面上的虚假表现,其实心里想的却完全是另外一种东西,比较愉悦的东西,他当然不方便把这些东西说出来,他怕刺激到了柏为善这个玩意。
      按理说司机一般都是归在办公室名下的,但其实这回局里分工的文件中同样也没有池远的名字,只是他至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一点罢了。
      如果他知道局里的分工文件中根本就没有他的名字的话,他肯定会把柏为善这家伙给当场撕了的。
      也正因为这一点,所以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告诉他有这份文件的存在。
      当然了,对于一个文化程度不高的粗人来说,文件上有没有他的名字也许并不重要,但是有没有他的办公桌这件事就比较重要了,因为即使他再傻再愚钝,也会关注到这一点的。
      非常遗憾的是,文件中既然没有他的名字,现实中当然也就不会再有他的办公桌了,在这一点上他和桂卿的待遇其实都是一样的。
      好在现在还没到这一问题被直接暴露的时刻,所以各方暂时看起来还都相安无事,一副天下太平的样子。
      既然没人正式通知桂卿调换办公室的事,那么从理论上说他还是得到老地方来上班,所以这天早上他还是准点到了南院。
      他本来还想着早来会好打扫打扫卫生的,结果发现办公室的锁竟然也换成新的了,而他并没有新锁的钥匙。
      “我还是等着吧,我等彭云启和渠玉晶他们来,我看他们究竟怎么进屋,那样的话就好办了。”他想了想柏为善明明已经换锁了却还不早来给大家开门这件特别奇葩的事件之后,觉得既无奈又可笑,于是便打定主意这样做,看看这个事最后如何收场。
      正常上班的点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彭云启先是晃晃悠悠地来了,他在问明桂卿为什么不进屋的事之后,也开始不住地褒贬起柏为善不会办事了。
      不过有一点确实得到了充分的证实,那就是他确实事先知道拆分办公室和搬家的事,只是没把这个事告诉桂卿而已。
      柏为善即使来得再晚,今天也比渠玉晶来得要早,这说明他的心里还是知道别人没有办公室钥匙这个事的。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恰恰更说明了他根本就不怎么在乎屋里其他人的感受。
      关于这一点,任何人只要看一眼他来办公室时那个吊儿郎当和毫无歉意的样子就会明白了。
      任何人都不会怀疑要不是还想着来开这个门的话,他今天也许根本就不会往南院这边迈一步。
      换言之,他能来给别人开这个门,就已经是满面子了,就已经是在做活雷锋了,就已经是在烧高香了。
      当然,他之所以能来,肯定不能排除如果他不来绝对会被渠玉晶狠狠地骂一通和被彭云启狠狠地抱怨一通这个原因,而唯独不包括他不来桂卿会如何如何不方便,如何如何恼火这个原因。
      大约快十点的时候,渠玉晶终于来上班了。
      她来了之后事情就好办了,柏为善下令立即搬家。
      当然,在前面这段时间里,大楼里其他的几个办公室也已经开始忙着搬家了。
      局里的几辆小车也开始在南院和北院之间来来回回地跑开了,忙的就和过年似的,外人看着也挺热闹的。
      因为除了池远和桂卿之外,其他所有的人都有自己明确的归属地,所有大家搬起家来就很顺当了,无非就是点对点的问题。
      可是池远和桂卿就不一样了,目前来讲他们在北院那边根本就没有落脚的地方,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被分在了哪个股室或者局属单位。
      池远还好说点,因为他想当然地认为他应该归办公室,所以起初他还迷迷瞪瞪地乐不可支地往北院办公室跑呢,因此暂时还没出什么状况。而桂卿就惨多了,他惨就惨在他比池远好面子。
      他自己是这样分析这个事的:既然没人告诉他应该往那个屋搬,那么如果从编制上来讲,或者说从理论上来讲,他还是属于勘测设计室的人,那么他就应该去陆登峰和纪梅那个屋;或者,如果柏为善继续把他看成局办公室的人的话,那么他就应该搬到北院的办公室;如果这两条路都不对的话,那么他或许应该去一个挂有“团委”这个牌子的房间,当然这个所谓的“团委”具体会和哪个股室分在一间屋,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会是一间独立的屋。
      因为他非常幼稚地心存幻想,并没有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可悲和可怜之处,所以在帮助别人忙前忙后地搬家的时候,他并未怎么过问他究竟该搬到哪个房间的事情。
      他不想掉那个价,那个压根就子虚乌有并且在旁人眼里根本就不值钱的价。
      既然他因为在内心深处颇拿自己当回事,不愿意随随便便地有所行动,所以有意无意地在表面上又拿自己不当回事,那么现实中谁又会拿他真当回事呢?
      等大家差不多都安顿好的时候,他才得以直面这个他一直都想回避的问题,即自己的办公室究竟在哪里一事。
      他并不想把别人,或者说把柏为善这个人想得过于无耻和龌龊,他觉得即使对方是个不折不扣的烂人,那么他也应该给对方一个改正的机会,所以他一直都坚信对方一定早就把这个事考虑好了,只是对方一直都在忙,忙得没时间专门告诉他而已。
      可是,当他最后直接去问柏为善他的办公室究竟安在哪里的时候,他却异常吃惊地发现,这厮果真从来就没考虑过这个事,或者虽然考虑过了,但是考虑的结果就是故意装憨摆呆地借机侮辱一下他,反正他早就被侮辱惯了,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至于你说的这个事情嘛,我建议你先等等,先等等,”柏为善钻头不顾腚地说道,忙得好像一个日理万机的大人物似的,尽管他手头其实并没有什么要紧的活需要他干,“先别那么急,也别那么慌,等我忙完再说吧,好不好?”
      “哎呀,现在不管什么事都找我一个人,”他接着又低头抱怨道,不再眼看桂卿了,“实在是太乱了,太乱了……”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桂卿极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好怕自己会忍不住一拳打死对方。
      他在心里其实已经把对方打死好多遍了,甚至连开车撞死对方的想法都想过好几遍了。
      “下午吧,到下午的时候再说吧。”柏为就和个鳖孙似的自作聪明地善敷衍道,满脸都是成功地玩弄人之后的得意模样。
      “要不就明天吧,”他接着又嬉皮笑脸地改沟子道,“明天我再好好地给你考虑一下,给你找个好窝,反正这个事也不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小孩掉井去了,急等着去救,是吧?”
      “什么,明天?”桂卿张口问道,先是感觉有些意外,但随后又不觉得意外了。
      鸟人自有鸟办法,他确实无能为力改变对方。
      “你说你着什么急呀?”柏为善皮笑肉不笑地刺挠道,像个地道的农村难缠的老娘们一样,“我说,小青年遇事不要着急嘛,着急是成不了什么大事的,急事要缓着办,大事要从小处办,你说是吧?”
      “另外,你还得多替我考虑考虑呀,是吧?”他接下来竟然当众诉起苦来,狗脸猫脸变得可真快,弄得桂卿一时间也不好说什么了,“南院里原来那么多人,一天之内都要搬完,这边的人有的还得调整,这些事都得我亲自处理,一样都不能忽视。我又是分房间又是调桌子,还得考虑谁和谁对脾气,最好能分一块去,谁和谁不搭腔,最好给分开,这些琐碎的事多了去了,你说我哪能一下子都考虑那么周全,哪能做到人人都都一步到位?”
      “所以说,”他接着道,“你的事情暂时没考虑好,你也不要太当回事了,别和催命似的在这里老是催我,我都快忙断头了!”
      “噢,所有的人都安排好了,”桂卿一边冷冷地看着柏为善在那里尽情地耍着那点小聪明,一边忍不住地想道,但仅仅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有些话他并没有说出口,“就我一个人没有地方坐,我一直都忍着没吱声,他这会子居然说我着急,催命似的在这里老是催他,真是会演戏啊,而且竟然还倒打了一耙,搞得好像我多么不懂事似的。”
      “他借口说人多事多不好一下子都考虑好,他这不是赤露露地瞎胡扯吗?”他继续愤愤不平地想道,“事先前他们这帮鸟人就不统筹谋划一下这些事吗?难道说都是事到临头了,再着急忙慌地现安排?”
      “噢,存心不给我安排地方,末了还嫌我着急,把不讲究、不大度、没涵养、没耐性的帽子扣我头上,这是什么鸟逻辑?”他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窝囊得慌,“欺负人也不能这么个欺负法呀!”
      “他怎么不让彭云启等着下午或者明天再安排的呢?”
      “他怎么不让渠玉晶、吕翔宇、谷建军那些人等着的呢?”
      “他这家伙明明就是柿子净捡软的捏,明明就是在侮辱我,结果还在那里强词夺理和胡搅蛮缠,甚至是颠倒黑白地先给我扣帽子、泼脏水,然后再倒打一耙……”
      最后,他选择了平静地离开,等待着第二天能有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结果,因为他实在是不想和柏为善这种没品位和低素质的人叨叨下去了,连一秒钟也不想。
      第二天,当桂卿准点到北院柏为善的办公室来报到并等着对方给他安排房间和办公桌的时候,又被这厮在办公室里有意无意地晾了半天,公开耍了一阵子。
      第三天,这厮又是借口说事太多,忙得要命,自己被搞得焦头烂额的,让他再耐心地等等,先不要着急。
      第四天,他见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像个外来的客人一样局促不安地坐在一把烂藤椅上干等着。
      最后,这一天又屁了,什么也没弄成。
      第五天,桂卿从大家刚一上班一直等到上午十点多,柏为善那个鸟人总算是忙完了他嘴里所谓的各种烂七八糟的杂活,便开始结结巴巴地和桂卿说话了,这里边还好像有多大的恩情似的,看他那个鸟样子桂卿应该买点东西去他家走一趟,好好地表表谢意。
      “走,我领你过去,你不是着急吗?”柏为善很不耐烦地说道,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好像是桂卿不懂事,惹恼了他。
      “上哪去?”桂卿随即问道,然后突然就觉得他有些多嘴了,因为对方显然不愿意和他多说话,他是在自讨没趣。
      “去了你不就知道了嘛!”柏为善毫不掩饰对桂卿的厌恶情绪,张口就堵道,好像昨天晚上他家里又出了一个老殡似的。
      “小青年问那么多干嘛?”他又唠叨着,“你又不是话痨。”
      很快,桂卿跟着柏为善就来到了到处都积满灰尘,仅从外观上看就显得特别凌乱不堪,甚至个别地方还有明显的尿迹,气味叫人绝对难以忍受的办公楼的最顶层,也就是办公楼中间那股楼梯的尽头。
      这个连老鼠也不来的破地方,有两间多少年都没人使用的老旧房间分立在楼梯的两边,就像两个立体的简化了的丑陋门神一样,其中一间被当做了放杂物的储藏室,另一间被当做了档案室。
      这两间傲然挺立、环视群雄、完全没有点自知之明的小屋,里面当然是没有电风扇的,而且大楼的土暖气也没通到这里,绝对属于长期被人遗忘的角落,可想而知夏天能有多热,冬天有多冷了。
      当桂卿意识到眼前这间档案室即将成为他的办公室时,他突然之间就失掉了所有他所能感受到和领会到的任何情绪,而只剩下了无边无际的绝望和死寂。
      他实在难以置信,天下居然会有这样无情的单位,天下居然会有这样荒唐的安排。
      任何人间言语都难以描述他当时的心情,都难以形容他当时的感受,他觉得他在那一瞬间简直跌落到了人生的最低点。
      他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来侮辱一个人,来贬低一个人,古代所谓的发配边疆想来也不过如此吧。
      他以为,如果能够在脸上刺字的话,估计对方也不会放过这个实用招数的。
      果不其然,柏为善随后就很明确地告诉他,这间所谓的档案室就是他的办公室,只是现在里面还没有办公桌椅,需要他自己去从水利勘测设计室搬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过来。
      不过谢天谢地的是,柏为善这厮临走的时候居然很意外地给他留下来一把钥匙,还算这个孙子干了一件人事,没让他去外边自己配钥匙。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从下边搬上来的,也记不清楚当时是否有人主动帮着他搬东西了,而只记得屋子东墙边那一大排墨绿色的档案柜是如何地令他感觉恶心的了。
      就是那种老式的铁皮档案柜,和电影电视中演的战争年代的档案柜一样,无处不透露着旧时代的腐朽气息和味道。
      档案柜顶上可以看见几张已经发黄的形体较大的纸张陈尸在上面,不是过时的旧画,就是过时的旧文件纸,或者是过时的旧地图,总之就是些没什么用处的旧东西,无用到都没有人来简单地收拾一下的地步了。
      不过,现在屋里最无用的还是他这个大活人,不然他怎么会被安排在这些无用的东西的旁边呢?
      不是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很多时候人和物混在一起被处理也是按照类群分的,有时候人的处境还不如东西呢,因为无论怎么变换,东西永远是东西,而人在很多时候却不是人。
      当天,桂卿还听到了一个令他颇感震惊和后怕的消息,那就是池远和柏为善在前一天狠狠地打了一架,就因为起初柏为善把池远的办公室也安排在了楼顶档案室的事。
      而打架的结果有四个:一个是局里在某个股室的办公室里给池远安排了一张桌子,没再坚持让他到顶层的档案室里办公,算是对他妥协了一点,给了他一点点的面子;第二个就是,局里给他下了一个非常正式的通报批评,并将这一纸通报批评张贴在了单位的显要位置以儆效尤,同时好彰显法度严峻;第三个就是,局里让他抓紧时间写一份内容深刻的检查交给局办公室,也就是交给柏为善这厮,直到检查合格为止;第四一个就是,让他无限期地回家停职反省,至于什么时候能回来上班,那得看他写的检查是否足够深刻,他是否真正认识到了他的错误所在,然后经过局领导研究之后再决定。
      池远他一个典型的粗人,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司机,怎么可能把检查写得有多深刻呢?
      除非他找人替他写,而那又是造假了,又是态度不老实了,性质又变了,总之就是左右为难,左右不是人。
      他最初在检查中简单地写了一些比较客观和真实的情况,比如他写了分管领导没怎么重视分配办公室的事,柏为善没有事先考虑好他的去处等情况,当然也写了他自己的态度不好的问题等。
      “你看看你,局领导的事,你提干嘛?”结果等他把这份辛辛苦苦搞出来的手写的检查交给柏为善审查的时候,柏为善却板着脸说道,“难道说你还想让领导给你认错吗?”
      显而易见,这条必须得删去!
      “至于我的事,你又提干嘛?”柏为善又有意找茬道,“难道说是我惹得你吗?你自己犯的错,你往我身上扯什么?”
      显而易见,这条也必须得删去!
      直到此时,池远方才粗略地弄明白了他到底该怎么写这个检查才能顺利地过关,那就是使劲地骂自己不是个东西,不是个熊玩意,自己的思想境界不高,修养不够,缺乏大局观念,没有纪律意识,不懂得和同志们搞好团结,甚为办公室的老同志,没发挥好模范带头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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