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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 69 章 ...
夜道之上太过安静,空气被凝结的水汽固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眼前一片漆黑,司徒申却能听见暗刃出鞘的窸窣之声——很多,不下十人。
“乒——”司徒申抬手,又一支冷箭被刀背机飞,铁箭发出的啸鸣之声太巨,不过两箭便已经震飞了周遭栖鸟。
大相国寺是皇家敕建,距离此地不过百米即有兵士驻守。两击未中,伏击之人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就有惊动守军的危险。
转瞬,凌厉的脚步声一哄而上,韶歌只觉得自己一只手腕被司徒申攥得快碎掉,身子被左右拉扯,堪堪在无数冷刃之间擦过。
“你们是什么人!”司徒申挡下一记重击,韶歌撞进他怀中,脖颈上被溅上黏腻温热的触感,整个后背都被淋湿。
“尔等可知截杀朝廷命官是何罪责!”他大喝。
明知这些人埋伏在此的目的大概率是韶歌,他却还抱着一丝侥幸,若韶歌只是受池鱼之殃,他便就此殒命也要护她周全。
可惜刺客的剑锋回答得干脆,全然不顾司徒申的攻势,每一次出手都直向着韶歌的命门!
“我腰间有信号铳。”
韶歌还在震惊之中,只听得耳边一句低语,旋即司徒申背后被人击中,韶歌受力直接被撞飞到地上。
司徒申转身抬腿,踢中人小腹的同时刀锋从他颈间划过,那人已经挥举至空中的剑端便失了力道。
这是第三个、或者第四个。人员折损太快,而司徒申还躬身站着,一双眼反射月光好像一切都无处遁形,好像孤狼,动起来又似虎豹!刺客们陷入短暂的沉寂。韶歌的手支撑在地上,想要勉力站起来,却一把按住了还温热着的尸体,瞬间头皮发麻。
“一起上——先解决这个!”
只听得刺客中有一人大喊,随后剑光闪烁起来。
韶歌心知自己不能再这样拖后腿下去了,她的腿早已经软了,只能半跪着向司徒申身边靠拢。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了自己扔向背后,转眼第一道剑就冲向面门,司徒申向后弯腰闪避,他肩膀撞在韶歌手上——血!方才那一击,他已经受伤了!
前一记攻击的后手尚未处理,后面已经杀来了新的人。
韶歌只觉眼前一个恍惚,司徒申已经和他调转了方向,背后传来钢刀碎骨之声,眼前直冲来的人——韶歌偏头一闪,一脚踹中他软肋。
“啊——”那人倒在地上,发出这混战以来的第一声尖叫。
“韶歌!”司徒申扔来个东西,韶歌只凭本能地接过、拉下,“嘭——”
尖啸带着冲天尾焰向天而去,在空中炸开剧烈的一响!
借着火光,他们终于看清了刺杀的队伍——层叠环绕还有十人不止!
——究竟是什么人?为了要韶歌的性命,如此下血本。
——这可是东安京城,天子脚下!谁能豢养、调动如此多的亡命之徒!
“不好,加快速度!”为首一人大喝道。
司徒申抬手一抹面颊上的血痕,嘴角一弯,“想的倒好。”
他一招手,韶歌心领神会攥住他掌心。
“跟着我,”他偏头,“不会有事。”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骤然熄灭,韶歌眼前只剩下纯粹的黑暗——被方才那光衬着,此时所有人的视力都受到了阻碍——或许只是除了一个人。
“跑!”司徒申一声令下,韶歌便冲出去。
他们跃入两侧的灌木,韶歌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竭尽全力地追赶他的脚步。
被水汽淋湿的树叶像是刀子划过他们的衣衫和面皮,湿冷的水和血混在一起,让衣摆越来越重,他的刀光闪烁割断前路的荆棘,而身后的喊杀声音步步紧逼。
没有方向、没有希望,此刻韶歌失去一切,满目满心所有,只剩下一个他。
“何人胆敢在此地作乱!”
迎面道路上有火把渐近,竟撞上了守军!
原来他们一直循着上山的路线行走,根本没有分毫偏离,而那一发信号铳,更是直接给援军指明了方向!
“他们在那!”为首一人发现了灌木中的动静,这声音有些耳熟,韶歌抬眼,惊觉竟是魏诏。
已经深夜,魏诏为何在此?
他衣衫未整,冠带歪斜,可此刻到了应该宿下的时辰了吗?
再想想近来她是不是遇见魏诏前来上香的次数多了起来……
韶歌惊讶于自己思绪动作之快,此刻生死攸关,她经还能想通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怕是方才一番刺激,叫各个感官都活络起来。
“韶歌公主在此!”司徒申使力,将韶歌从泥泞林中拽上大路,“保护公主!”
“保护公主!”魏诏虽眼有惊诧,却仍立即接应,“擒拿刺杀之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
屋内,韶歌已经换上了干净装束,走出里间,就见碧娘跪在地上,面上全是泪痕。
“地上凉,”韶歌皱眉,将人扶起来,“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碧娘:“都怪我,不然公主殿下也不会——”
韶歌:“他们算好了我出门的日子,在路上层层埋伏,和你有什么关系?别着急什么罪名都往自己身上揽。”
碧娘:“可我——”
韶歌:“碧娘,你难道不清楚吗?我要问你的是另一件事。”
碧娘神色一僵。
“二哥近年往大相国寺跑得勤,我以为是他家中有所授意,或是因为他妹妹的事情有所祈愿,本没有想过太多,”韶歌道,“可我今日看到他,才想起,诸多事情,也许可以串联起来了。”
碧娘眼含泪珠,眼看又要跪,被韶歌一把扯住,“我早说了不用你跪。”
“我真的……”碧娘抽噎一声,“我真的对不起公主。”
“你有什么可对不起我的?”韶歌揉揉眉心,“现在你却要想想,该如何才能算对得起你自己!你可知道他已经定下婚事,待到来年他及冠,就会迎娶江北侯家的女儿——”
“阿碧并无奢望,”碧娘含泪抬头,“只是……我其实也不知道,我本不想……”
情之一字哪有事先计划好才来的?
心之悸动、两情相悦,本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却变成……
韶歌叹了口气,把碧娘拉回到身边坐下,“是我太不关心你了,每天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得了空就想着出去乱晃,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碧娘你是从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比娘的头地下,看着被韶歌紧紧牵住的手。
第一次心动在什么时候?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也许是东宫殿里为了隐瞒韶歌行迹说的第一次谎,也许是除夕傍晚那雪白的披风,或是他笑着叫一声姐姐,或是他扮作太监溜出太庙只为了一口吃食……
“我从没有奢望的……我本应、本应怀揣着我这点龌龊心思,直到忘了的那一天,”碧娘再忍不住,被韶歌一带,倒在她瘦小的肩头,“可就不知怎么,天意弄人,总是莫名其妙地遇见,到后来……我看出他刻意创造些机会,再后来,直到有一天他看着我说……喜欢。”
这伪装成清秀山色模样的无垠沼泽,终是将她一把扯了进去。
“不必害怕,”韶歌拍了拍碧娘的后背,“就算没有今日这一遭,你也早该和我说的。”
“二哥他……可曾承诺过你什么?”韶歌拧眉道,“我就说他定亲那时候怎么脸色奇臭,我彼时还以为他只是不想被婚姻框柱——”
“公主,”碧娘坐起,“今日……既然已经见了阳光,此后便……不该再逾礼,我自会躲着——”
“这是什么话?”韶歌道,“魏诏是你想躲就能躲掉的人吗?”
韶歌心里已经盘算两圈。
魏诏其人如何,她一直都不算看明白,虽然幼时交恶,少年同窗,这些年也有不少交集,明面上看着,是个明朗之人,但是碍于宋修容和照月,她多少还是不能对此人完全放心。
“他婚期还远着,你也无须像个罪人一样,兴许到时候你就不喜欢他了,”韶歌道,“可若……你可愿意——”
“不,”碧娘干脆道,“公主,阿碧不为人妾室。”
“……碧娘,”韶歌道,“我并非劝你,只是若魏诏有真心,以他日后亲王的权势——”
碧娘:“殿下,阿碧有自知之明,身份上和王爷相差太远,能有一夕情谊已经是奢求,又怎能如北门之寄,攀附与他人成活?”
韶歌心中隐隐有些怒意,“是他先来招惹你的!情爱之事,不予婚姻相许岂不是混蛋?亲王府敕封之内有两次妃四夫人,就算他嫡妻之位早被皇帝安排,难道以你万氏的出身,再加上我、哥哥,还有那魏诏合力,还挣不上一个侧妃之位吗?”
“殿下,”碧娘打断了她,“我并非在乎嫡庶地位之别,在阿碧看来,只要有心,身份并不重要。”
韶歌:“那你——”
“万氏女不与他人共事一夫,”她忽然道,掷地有声的。
韶歌一顿,“……你说什么?”
碧娘抹了一把面上的泪道,“也许殿下并不知道,为何是我被选中进宫,陪伴殿下。”
碧娘:“我出身旁支早失恃祜,幼时一直长在庄子上,直到一年中老夫人消夏,在庄子上住了月余,看我可怜将我带回主宅,养在身边。”
韶歌:“你道老夫人乃是——”
碧娘:“正是您的外祖母,皇后娘娘的母亲。”
韶歌心惊。关于外祖母她没有什么记忆,她在自己出生后不久便驾鹤西去,连哥哥对外祖母的印象也不甚清晰。
碧娘:“虽然老夫人有国舅这样风流的儿子,老爷和老夫人却一生相知相守,老爷权势最盛之时也从未贪恋女色。”
“竟然……”韶歌对自己母家从没有上过心,此事自然也不曾知晓。
碧娘:“阿碧从小便受老夫人教诲,心中尚有一分坚守,不愿因皇权身份而就此放弃。”
韶歌心中某处有些震动,“既如此……碧娘你总该……从最开始就知晓,你和魏诏根本——”
“公主,”碧娘说,“我自知不该,却还深陷其中动弹不得,自知前途晦暗,诸多光华崩塌于此刻,竟也不觉有悔恨。”
“情爱于人,终是疯狂丹、逍遥散,叫人心智迷失,神魂失控,”她道,“殿下,就当阿碧以身作钟,给您敲个警醒,一心之念,还望慎之再慎。”
一个警钟吗?
可韶歌从未见过爱意得归、眷侣成双。
这幽幽皇城之中从未有人付出真心,除却眼前。
“便是从最开始就知道并无可能……”韶歌喃喃道,“就算遍体鳞伤也——”
“不悔,”碧娘道。
……
一墙之隔,司徒申刚刚进门。
终于把刺客之事交割清楚,审问事由便留待大理寺用功,他来日还要前往工夫笔录,只是如今天色大晚,城中早已宵禁。大相国寺主持出面接洽事务,也顺势叫人留宿。
“快脱了衣裳!”
尉迟明宪跟在后面,关上了门。
他刚将周家大小姐恭恭敬敬地送回了家,转头就看见他们的信号铳燃在城北,险些没吓得魂魄飞散。
二话没说,招呼兄弟就往此地赶,路上杀了几个刺客,等到了地方,就见魏诏和司徒申已经在清理战场了。
“你干什么?”司徒申转头,被尉迟明宪一把抓了外袍,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你背后都和泥了哥哥!”尉迟夸大语气道,“再不上药等着发高热?”
司徒申一把推开人,“我自己来。”
“哼,你自己来的了吗?你有背后长眼的通天本事?”司徒撇嘴,将手上药罐抛了一抛,“这可是主持交给我的少林秘药,效果肯定是一等一的好……不过说起来,阿申,你方才看那二皇子看公主那侍从姐姐的眼神了吗?”
尉迟说着,语气旖旎起来,“要说他们两个没有一腿,我尉迟两个字倒过来写!”
司徒申的内袍和血肉混在一起,剥落时候疼得冷汗直流,没有心思和尉迟调笑。
“还有啊,二殿下对这里如此熟悉!对碧娘又出言多次关心,临走还要留下腰牌便于她们随时进城——乃至进宫!”尉迟说的愈发兴奋,“小宫女与倜傥王爷,好绝的一出戏啊!”
“你不上药就滚出去,”司徒申凉声道。
“哇,阿申,我大老远从斯兰给你接回来,你现今对我就如此态度?”尉迟捂着心口道。
司徒申瞥了他一眼,“二殿下已经指婚,不是什么好缘分。”
“嗯?”尉迟走过来,“我说你怎么看二殿下处处不顺眼——公主也订婚了,你该不是触景生情、推己及人——”
“尉迟明宪,”司徒申的脸彻底黑了,“你是来捅我刀子的?”
“没没没,我是来……悬壶济世、救死扶伤的,”尉迟说着将药粉往司徒申伤口上一撒,将人疼得低吼着跳起来打人。
“错了错了错了!”尉迟陪着笑复把人拉回榻上,“我这回必定轻手轻脚的,比那扑棱蛾子叮你一口还轻呢!”
陎司徒申叹出一口浊气,心道自己怎么就交友不慎——
“不过阿申啊,”尉迟不知何时凑上来,司徒申偏头撞上他好大一张脸。
“……你又怎么了?”
“你这肩膀上一道道的,是怎么伤的?”尉迟眼光落在他肩头,只见红痕未退,隐约有血色。
“这是……”司徒申想起,他们共同进退时候,她那抓住自己的手,“公主抓的。”
尉迟:“。”
尉迟:“且慢。”
尉迟:“?”
“我去,”尉迟骤然叹道,“阿申,你……”
“你和公主……我们来之前……那啥……这么激烈的吗?”
尉迟:我不对劲。
老五:???你脑子里都是什么???
写了这么久才刚刚感觉是在写言情……www
感谢,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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