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念》尤清也

7、重逢归来时

　　三年后，两国再次交锋，胡颇带兵叛变，刺杀邻国皇帝，战争结束，天下太平。
　　“邻国败仗了！邻国败仗了！”
　　“太平了！终于太平了啊！”
　　铺天盖地的喜讯张贴在城内外，百姓们喜极而泣。
　　胡颇将军的功德被皇帝宣扬，终于不用再忍辱负重，背着叛徒的骂名。
　　这些年他一直留在邻国皇帝的身边，步步取得信任，最终掌握敌方的秘密，一举得胜。
　　邻国皇帝生性多疑，因此让他吃了不少苦头。百姓们得知这些后，心中更加敬佩将军，于是纷纷去城门口迎接他的军队回归。
　　正在静静看书的白曼珠抬眼望了望窗外，好生热闹。她看了一会便收回目光，翻着手里泛黄的诗集，思绪却飞走了。
　　从京城回来以后，她的心似乎死了，再也没有过一丝波澜。
　　战争结束了啊……百姓们一定很喜悦。将军他……也是一样的吧。
　　迎接军队的百姓们浩浩荡荡，敲锣打鼓，从城门路过长街，又将他送回京城。
　　白曼珠只透过窗户向外望，但并没有出门。
　　战争结束了，百姓的担忧结束了，可是她的心事并没有结束。
　　这么久过去了，皇帝应该早就把她忘却了吧。
　　将军还会回来喝茶吗？
　　这段时间变故多生，她不知道他还是不是从前那个他了。白曼珠轻轻合上书，躺下，却一夜未眠。

　　翌日，长街恢复往日的热闹，白曼珠也要继续帮父亲整顿茶点坊。
　　茶点坊热闹如往昔，只是再也没有了他的身影。
　　她依旧变着花样给大家助兴，只是再也不吹埙。
　　也罢，将军，我只愿你岁岁平安，即使生生不见。

　　白曼珠边泡茶边听着父亲和客人们闲聊，她一向不在意人们口中闲谈的是非，可当听到胡颇将军时，手里的动作一僵。
　　“你们听说了吗，最近有人向皇帝进言说胡颇将军想要篡夺皇位！”
　　“这简直是一派胡言，将军为了战胜忍辱负重多年，差点丢了性命，可以说忠心耿耿，他们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
　　“别人说不说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信不信。功高震主，自然是大忌。”
　　“将军深得人心，手有重兵，又立下战功，这话确实让人起疑。要是皇帝信了，那将军岂不是谋反的死罪？”
　　白曼珠愕然，手里的茶壶摔到地上成了碎片。众人都被吓了一跳，随即跑过来帮忙：“曼珠姑娘，没事吧？”
　　白曼珠呆呆地摇摇头，念叨着无碍无碍。

　　而此时，胡颇胜利归来，站在宫门前等待召见，他看见宫女们来来往往似乎在准备着什么，便好奇道：“她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门口的公公笑盈盈的回答道：“将军有所不知，陛下之前遇到一个姑娘，觉得很喜欢，但因战事无心纳妃，如今天下太平陛下高兴，现下正找画师画肖像，要挨家挨户去找这姑娘呢。”
　　胡颇有些疑惑：“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在刚出兵的时候。”
　　刚出兵？胡颇愣了愣，还想再问的详细点时，门开了，一妃子从里面走出来，各自朝公公和胡颇递了个问候的眼神后，翩然离去。
　　“将军请。”公公恭敬地做了个手势。
　　胡颇点点头，缓缓走进去。他刚要行礼，皇上就打断了，眉眼间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免礼免礼，这次胡爱卿功不可没，孤要好好嘉奖你。”
　　胡颇早已想好了所求，只等皇帝开口后顺水推舟：“臣没什么想要的……只是有个姑娘还等着臣娶她。”
　　“哦？谁家姑娘，孤给你指婚！”胡颇的话正好戳到皇帝感兴趣的话题，他兴致勃勃地抬手，叫人拿出一幅画卷，“正好孤也想跟你分享一件喜事——孤想纳个新妃子。”
　　皇帝的事自然要排在他前面，他要娶妻也得在皇帝之后。胡颇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回答：“臣能为陛下分忧已是极大荣耀，自然不着急邀一时的功。不知是谁家的姑娘有福气？”
　　皇帝含笑将画卷交到他手上：“孤也是只知样貌，不知是谁家，爱卿帮孤寻人可好？”
　　胡颇当然不能推辞，他接过画卷：“能帮到陛下，臣自然愿意。”
　　当画卷缓缓打开时，胡颇仿佛被惊雷轰了一下。
　　画里的人眉清目秀，五官和他惦念的姑娘全然融合。
　　白曼珠……怎么会是她？
　　胡颇的大脑中飞速闪过好多画面。
　　自己上一次和白曼珠见面就是刚出兵的时候，而且在皇宫门口。难道……

　　“那就辛苦爱卿了。”皇帝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满眼信任之色，“等孤纳完了妃子，就给你指婚，让你的心上人风风光光嫁到你那里！”
　　胡颇张了张口，一时哑住了。不过，皇帝沉浸在喜悦中，并没有在意他的木然表情。
　　他的呼吸缓慢而沉重：“是，臣……告退。”
　　胡颇转身的时候，皇帝的面色变得深不可测。
　　他捕捉到了胡颇眼神里的异样，也早就听百姓说过这两人之间的事。
　　看来是真的。

　　离开皇宫的时候，胡颇的手紧紧捏着画轴。
　　画上的白曼珠温婉可人，任谁看了都会为之心动，可他却恨不得撕碎这画。
　　分别数月，本以为浓浓的思念终于可以结束了，所有的苦衷和误会也终于能解释清楚了，可谁知……会变成这样。
　　他必须阻止皇帝找到她，因为……她应该是他的人啊。
　　胡颇急急地赶到茶点坊，一心只想快点见到白曼珠，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跟着他。
　　时隔这么久，他终于能见到心爱的姑娘。

　　白曼珠没有想到将军会突然来到这里，她还记得在皇宫门口他那句“素不相识”，所以冷着脸面对他，结果被他狠狠拥入了怀里。
　　他怕自己再也没机会了，所以他和白曼珠说了无数知心话，解释了所有的误会和迫不得已，穷尽了温柔倾诉着思念和痛苦。
　　白曼珠的心理防线很快崩溃，当说起皇帝寻人的事时，胡颇有些自责。
　　“怪我不好，我应该告诉你，那样你就不会担心我，也不会冲动了……”
　　“我不想进宫，将军，你带我走吧。我已经和父亲说过了，如果皇帝要我进宫，我情愿去死。”白曼珠紧紧拽住胡颇的衣袖，声音颤抖。比起进宫，她更宁愿将军再也不记得她。
　　她想要留在小茶坊，给客人们吹埙，和客人们谈笑。
　　她不想进到诡秘的后宫里，去和人明争暗斗。
　　而胡颇此时也是满心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早些找到她，后悔自己没有早日和她坦白心意。
　　这一晚，两人依偎在一起拼命地想着办法，商量对策。
　　但都被窗外的那双耳朵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