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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思念难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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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思念至此,定不会出此下策,还望大人见谅。”
姬霏似乎是叹了口气,微凉的手指间碰上姬望泞的下颌。
轻轻的摩擦了一下。
仅一瞬间。
姬望泞还未做出反应就已经离开。
太瘦了。
姬霏在心里想,说出口的却是:“把那面具带上吧。”
姬望泞下意识将手伸进前襟,这面具带着确实不舒服,在路上一直忍着,方才净面的时候着实是受不住取了下来。
“这会吗?”
姬霏点点头道:“带殿下去干些坏事。”
一听这话姬望泞就有些激动,他拿出拿张薄薄的人皮质感面具,对姬霏说:“可否等一会?。”
这面具需要水和盐才能贴合好,直接带是不行的。
姬霏却说:“罢了”他将一黑色方巾递给姬望泞道:“用这个吧,”
方巾上似乎还带着姬霏的温度和他身上淡淡的檀香。
他将将接过,姬霏便转身,留下一句“殿下快快跟上。”
脚尖便踏于水面,水波微微荡开,几下便到了对岸。
太学院教没教过太子殿下在房顶上窥看别人他不知道,但定是没交过姬望泞如何去佩戴他独制的面具。
姬望泞此刻深觉自己被姬霏耍了,咬牙切齿的把那方巾在脑袋后打了一个结,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那老狐狸套了话。
他没有内力,不能像姬霏那般在水上飘来飘去,只能从木桥过。
这样就慢了许多,但姬霏却在好像刻意在等他,每当他跟丢了,找不到之时,姬霏就突然出现在他身边,对他说:“殿下,这边。”
月亮忽明忽暗,姬望泞追的不容易,已经秋凉的夜晚却出了一身汗,当他又在一处巷子失了方向时,便开始怀疑姬霏所说的干些“坏事”,其实就是这样溜着自己玩。
也不过是一瞬间的想法,当他看见那“钱府”的牌匾是,就大概明白姬霏确实是来做“正事”的。
后周是被地方富甲的盐商所推翻,大梁吸取后周教训,将食盐牢牢掌控在官府手中。
官员从盐户那里低价收买食盐,再以高价售卖。
严禁私制食盐,私贩食盐,若是发现,便是掉脑袋的罪。
为此还专设了盐运司,专管盐政,其最高长官为盐运使,从三品官,低刺史半个品阶,除了交税收时,几乎是不受管束。
扬州靠近江淮两大盐场,又是各江交汇之地,八街九陌,川流不息。便是那经济文化中心,享有“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之誉,川渠所转,百货想通,利自八方,益至四海。
各种利益,不言而喻。
姬望泞想了一下,李常真的案子在江南一带牵连颇多,具体原因却与语焉不详,他只记得在案卷上是有“钱召”这人的。
钱召便是扬州盐运司的最高长官盐运使。
大抵也是这宅子的主人。
周围都是黑魆魆的,不见姬霏踪影。
姬望泞思索一番之后,便挨着墙角坐下了。
秋风扫过,便是一阵窸窸窣窣声,几片落叶打着旋落在姬望泞身上,他倏地睁眼,手摸上袖口,看向身旁的人。
是姬霏,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他颇有些失魂落魄的说:“大人这是何意?既是不愿意,何必带着我?”
姬霏没答话,只是微微弯腰,伸手摘下了姬望泞头上的一片落叶。
“只是前去为殿下探路罢了。”
姬霏夜视能力极好,能看见姬望泞此刻直直的盯着自己看,眼睛黑黝黝的,明显有几分不信,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这枚被执棋之人所怜惜的废子,既不像儿时那般矜贵娇纵,又不似梦中那人漠然冷傲。
只是摆出这般无害的模样,来换取怜惜与信任。
“殿下可知我此来江南所谓何事?”
姬望泞茫然摇摇头。
“江南一带自古富烁,可近两年的税收却是越来越少,说的是旱涝收入不丰。”姬霏微笑了一下:“可究竟如何,到了此地才知晓。”
姬望泞脸上还是懵懵懂懂的,他问:“那跟来这里有什么关系。”
“自是来寻找证据。”
姬霏将话说的更明白
“这扬州盐运怕是不太安分。”
姬望泞这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霏护卫的意思是,这扬州有盐商偷偷贩卖私盐,才让朝廷税收减少,而这还和——”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姬霏用手指抵住了唇。
姬霏的手指很凉,姬望泞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舌尖就已经舔上了。
两人均是愣了一下,姬霏立马将手收了回来,淡淡道:“殿下随我来吧。”
姬望泞抿了抿唇,跟着姬霏翻进了墙院。
姬霏于人前向来是清风朗月般的存在,潇潇磊磊,哪怕心里黑的都要滴出水来了,面上端的还是一副高风亮节,谦谦君子的模样。
这般潜入别人府邸的行为,姬望泞还是第一次见姬霏做。
可偏偏这人还没一点做“贼”的自觉,大摇大摆的就进去了。
姬望泞跟着他又翻过了垂花门,走到了游廊之上。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姬霏微不可见的脚步声。
不对劲,很不对劲。
姬望泞心想。
有些太安静了。
他快步跟上姬霏,却见这人就这样大喇喇的推开了书房的门。
!
姬望泞大为震惊,正想说咱小心一点,这是别人的家。
姬霏就点亮了火折子,笑着看着他,火焰照的他的脸忽明忽暗,姬望泞无端看出了些嘲笑的意味。
“无事,使了些小手段,今晚他们是醒不过来的。”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根火折子抛给姬霏。
“殿下,看上什么就拿走吧。”
姬望泞:“……”
他突然想起来很久很久之前,那时候姬霏还是“霏护卫”的时候,他就时常去御书房寻他父皇。
姬存嫌他烦就会让“霏护卫”带着他去偏殿玩。这可正顺了他的意。拉着姬霏开开心心的去偏殿,姬霏也会很自然的将身上带的玩意都取下来,像是宠溺又像是无奈的说:“殿下今天又看上什么了?”
贺兰霏是半月能出宫一次,每次都会被姬望泞催着带些有趣的东西。
哄小孩子呢。
姬望泞嘟囔着看姬霏拿着火折子在书架上四处搜寻,又想到今晚发生的一系列事,突然就明白了今晚姬霏可能当真没打算带自己过来。
他拿着火折子转了两圈,暗自咂舌。
这盐运使果然是个肥差,方才在庭院中还不觉得,这会进了这书房才看出来。
瞧瞧这书桌,海南黄花梨的,瞧瞧这紫檀笔床,瞧瞧精品徽墨,啧啧啧,还有这香炉,翡翠双环耳,还镶着金嘞。
哟哟哟,姬望泞摸了一把搭在椅子上的狐裘,这么大一张呢,搭屁股下也不怕长痱子。
他酸溜溜的坐了上去,软倒是软,只是硌人得很。
姬望泞沉默了一瞬,抬头看过去发现姬霏已经去了旁边的暖阁。
他伸手将屁股下的东西掏了出来,翻了两页,眼神倏地一变,这上面所记并不十分规整,零零散散的。
姬望泞眼中跳跃着火光,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手却越捏越紧。
“霏护卫——”
姬望泞打折哈欠走进暖阁,便看见姬霏坐在塌上,正在翻看什么?
“霏护卫在看什么?能回去了吗?”
说话间,便又是一个哈欠,眼角闪出些泪花。
“自然可以。”
姬霏对他露出一个笑,瞧着心情颇好的模样。
“这是什么?”
他凑到姬霏面前,盯着他的手问道。
“账本。”
姬霏合上账本,拉出塌下的小柜子,将几册账本放了进去。
“不带回去?”
“记住了。”姬霏淡淡道。
嘶——
姬望泞伸手又将那账本拿了一册出来,姬霏倒也没阻止,就看着他翻。
待他翻完之后,姬霏才开口道:“殿下可有什么想说的?”
姬望泞想了一下说:“不过是买卖盐的账本罢了,没看出有什么异常。”
姬霏不意外他会这样回答,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
“走吧殿下,回去了就知道了。”
等到了春华居,姬望泞看了姬霏给他的账簿,顿时睁大了眼。
“这!这!哪个是真的?”
姬霏微微勾了一下唇,“殿下认为呢?”
“在钱府的账簿才是扬州这一年真正产出的盐量,而这”姬望泞指着桌上的账簿道:“三万石!足足三万石!这些盐去哪了?这些人当真是好大的胆子!也不怕把肚子撑破!当真是觉得天高皇帝远了?!”
钱府的账簿上,不算其他地来的,只是两淮盐场产的便有七万石的盐,而这给朝廷的账簿上,却只记了不足四万石。
差了近一半!
这还是经过官府手中的,谁知还有没有私自制盐,私自收盐的。
那么多的盐,其中利益——
姬望泞咬了咬呀,确切是有些怒了。
知道看见姬霏有些奇怪的眼神,他才反应过来,收了怒气,很是认真的对着姬霏道:“父皇在朝堂之上为了百姓宵衣旰食,兢兢业业,却不想这群官员竟然阳奉阴违到了如此地步!着实令人心寒!”
他没等姬霏答话,又自顾自的说道:“这么多的盐,能被弄去哪里?”
“自然是卖了。”
姬霏表情淡淡,他将账簿收起来,对着姬望泞说:“殿下这下也该知道了,还是快些去休息吧。”
姬望泞走了两步,又转身道:“那你呢?”
“自然也是要休息的。”
“不是。”姬望泞顿了顿,还是开口道:“我是说霏护卫日后要做什么?”
人到底是不知足的,今日得到了一些,便就是想要更多,不满足,也不想知足。
真真是贪得无厌。
“自然是要继续查的。”
姬望泞点点头,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大人早些查完 ,我也能早些回去,免得受这些苦日子。”
言罢便转身走了。
姬霏撑着脑袋看着那紧紧关上的木门良久之后才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
拿出墨条研了墨,将今日所见一笔一笔写了上去,这一写便是两个多时辰,待搁笔时,天都已经亮了。
外面陆陆续续的声音,姬霏吹了吹墨,又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也打了个哈欠。
门外传来三长两短的敲门声,姬霏慢声道:“进来。”
周南和右左一同进来,单膝跪下向他行礼。
“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