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在人间》水依心

21、番外篇：言爱

　　第二十章番外篇：言爱
　　时光里，伤害很难被治愈吧？旧习那么庞大，很难一下子完全更改过来！
　　我会永远困于无法休息、惊悸的状态中么？甚至到了周六周日也如此！工作日可以清晰地感知自己用了手机刺激脑子清醒，哪怕头一天睡了十个小时，更可怕的是一天一天过去了，入睡越难、醒得越早。
　　周三，碰见行业内部人士，一个比我小十岁的男孩，居然已经跳槽三次，一次比一次底薪高。我实在太羡慕，就主动去和他们讲话。怯怯地问：“我能找到好工作吗？”
　　他们说我业绩这么好，学历这么高，应该早点跳。
　　十几分钟，对着我一顿乱夸。我在回家的路上蹦蹦跳跳的，像个小姑娘似的心花怒放，整个人身心舒泰了。
　　那孩子迅速极了，晚上就接到猎头电话。聊了八十八分钟。我情绪激动、滔滔不绝地把我这几年与老板相处的经历与疑惑都讲出来了。
　　让我不要带负面情绪，一定要表达好，其实面试看的思路，我的逻辑。
　　猎头说，2019年8月老板来问我做不做兼职就是来确定谁可以是他的自己人。讲，不可能十天以后我就收到他升职的消息，他必然事先知道。
　　还问我，我过后有没有补救？
　　我很惊讶，头一次得知原来老板当初是为了筛选自己人才来问我要不要帮他做兼职的呀！
　　想想路瑶这两三年表现得那么亮眼，不就是在补救么？
　　我根本都想不到什么，我只是心很颤抖、很紧张，一直都有被开除的危机感！把这些都化作了疯狂地奔跑，拼命刷脸；其他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如果不是他提起，我是不是一直都不会想到？
　　周四凌晨五点左右被“哐当”一声惊醒。
　　起床一看，我的刷牙杯子从水槽上的窗台掉到了水槽正中央，牙刷掉到地板上了。
　　我以为是因为自己昨晚放的位置不对，它慢慢滑落。回去接着睡了。
　　早上八点，手机闹钟响了，挣扎着起床了。给自己洗了几颗草莓当早餐，才发现有颗草莓被咬了。
　　当然那颗草莓紧挨着盒子内壁，上面是我扯破的保鲜膜。
　　我很恐慌，这是有人进我的屋子了么？
　　两天前的周二早上，八点多出门发现我家门口八九个烟蒂，一层五户人家就只有我家有。我当时皱着眉头把它们踢到楼梯下面了。
　　忙好之后的中午开始回过味来。想着，为什么就我一个人门前有？而且那么多烟蒂，得多少人？抽多久？是有人在晚上在我房门前？
　　那我可以联想到有人准备来偷我东西吗？
　　于是，我在小区楼栋群里问大家。结果是我隔壁的讲是他叔叔抽的。而且，片长讲我们小区没有入室抢劫的案例，治安挺好的。
　　所以，此页翻篇。
　　这次，是那位大叔进来跟我恶作剧么？因为我在群里问了一楼有没有监控！还是楼栋里有人有我房门的钥匙？
　　我整个人木了。还想起来，大年初一晚上，从学妹家回来，发现地板上有根被用过的棉签。为了过好春节，我可是大年二十九就开始做清洁，全擦了一遍，地板更是拖了一次又一次。
　　那时，我想着有可能是我自己以前捡酒店的棉签，用了一下。这个很明显是洗澡过后用来掏耳朵的。虽然，我为了省钱已经两三年没有买棉签了，但也有可能呀！我记得我外出培训、团建都有住酒店。
　　把自己忽悠住了。
　　现在的我一下子想起这么多，越来越害怕。
　　只有求助房东。房东讲报警没用的，他帮我换个锁芯。学妹讲可以一边报警一边等换锁芯，又不冲突。
　　我想着已经答应了房东，报警会不会不好？万一房东知道了，怎么办？
　　内心的不安感还是唆使我选择了报警。
　　其实，结果和房东讲的一样，既不能立案，也不像小说里写的把草莓拿去化验一下DNA。他们认为就是老鼠咬的。
　　我甚至也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有老鼠。为了透气，水槽上的窗子开得很大。但屋子里从未有过老鼠屎，也没听见老鼠的声音，会是外面天井的？它会跳到三楼来么？
　　我前面也听到声音。那是我把两个锅和一个吃烤鱼剩下的大铝盘重叠到一起，曾听到铝盘掉下来。当时以为是自己放得不好，它半夜一点一点地滑落。
　　是不是也是老鼠跳上去，它掉下来？
　　那我要去追回房东换锁么？不是让他破费了么？
　　我等警察走了，坐了一小会，就去上班了。脑子里还想着原来的计划，想去郊区跑业务。
　　转念一想，什么对我来说才最重要？肯定是先冷静下来。
　　中午，换好锁芯之后，我躺床上，想哄自己睡觉，但是就是睡不好，在左翻右滚中换姿势拿手机。心飘飘荡荡的，一片死寂和惶恐。
　　后来，我想起，昨天发了去年的全年奖，很大一笔收入。绝对是我最高收入，目前而言。虽然是把两个月合在一起发的。。
　　我粗略一算，自己的存款、加上垫的钱和住房公积金，又上了一个台阶。虽然依旧不能在榕城全款买房，但是真的很大一笔。
　　我没有那么弱势呀！
　　是的，我并没有如同自己内心想象的那样弱。这一点，在一两年前，同事讲我想给父母花钱就花，不想就不要，钱在我手里。我就想过，在亲情关系里，我不应该是弱势！
　　这一次，我也想，有存款了怕什么？大不了复习两年去考研！
　　而且，我还在好好活着呀！真遇上了，再说吧！
　　所以，一下子就把自己点燃了精神。兴奋了，起床上班去。
　　这个世界，找不到人或者动物来陪自己睡一晚的我，必须要内心独立和坚强呀！
　　装个室内摄像头在门口不就好了么！
　　周五，上午开会。
　　又是挣扎着迟到十五分钟，找了梦魇做借口。
　　同事讲我最近怎么了？两鬓明显花白了！
　　是啊，大约一月份两夜未阖眼，自己要开始面对人生的真实了。所以，忧虑过多？
　　她给我发了心理测试的链接，我就懒得管开会讲了什么，专心地填起来。当然，我的状态也听不进去。
　　一共六项结果。
　　汉密尔焦虑量表综合得分：23/56，明显焦虑；汉密尔抑郁量表综合得分：43/76，严重抑郁症。这两项综合得分超过99%的人。
　　躯体化症状自评量表：50，中度；匹兹堡睡眠质量指数：15，有睡眠质量问题；广泛性焦虑障碍量表：21，重度GAD。
　　病人健康问卷抑郁量表：已提交成功，请联系医生解答得分结果。下一行是重度抑郁，立即首先选择药物治疗，若严重损伤或对治疗无效。建议转诊至精神疾病专家进行心理治疗和/或综合治疗。
　　内心太伤感了，想想去年第四季度，让我不要不开心，不然就去跳浦江好了，还有拿刀没舍得砍自己、砍被子的时候，那是什么样的抑郁和焦虑？
　　都没有想到这些呀！
　　下午，我真的就去面试了。毫无疑问地又失败了，而且我光介绍了前三两年的经历，就被打断了。
　　他问我，我是这样的高校，长得也挺漂亮的，为什么不自信？他认为我的思维不够清晰，讲大外企要的是六边形战士；不能做核心区域的，可以去边缘市场做起来，一步一步来。
　　我连自己做得最好的产品都没有来得及讲。
　　表述里又太多的口语和逻辑散乱，为什么讲我能不能说？在面试里要么直接讲，要么就不讲。
　　最后，他问我，为什么他把我的简历放到桌子下面了？
　　我当然回答是因为我不会被接受。他却讲，我的认知不一定是对的，有时候在我眼里是这个意思，在别人眼里是另外的样子。
　　他说这样子是为了保护我，我以后还要在我客户那里混。
　　因为面试的地方是酒店的会议室外面，正好江州有大型会议。我才看到，原来外企的模式真的太赞了，他们简单几句，熟知行业动向。
　　心虽然有点不好受，也接受。因为都很多很多次了。
　　出酒店的路上，一直在让自己分析，的确是自己表达不好，内心软糯糯得没有力气去演戏。我是不是不会被看得上呀？心现在就飘着浮着。
　　后来，我找了本小说。开始是想起老早前看的穿越小说，实在找不到就随意翻一本。果然，都不太记得前面怎么哄自己，也记不太清那位地区经理的话语。
　　只记得我又一次失败。
　　好险控制住自己没有过度沉浸进小说里。
　　其实，那位地区对于我的简历提出了宝贵的意见，而且他最后的提问，虽然的确是不要我，但他能想着保护我一下，也很不错的。
　　晚上，我找出2018年十月去看心理门诊所做的测试。
　　这家医院用的是宗氏焦虑自评测量表，显示被试者无明显焦虑症状；宗氏抑郁自评量表显示目前无明显抑郁症状。连艾森克个人测验（EPQ成人）测评，显示的是属于中间型偏外向性格，情绪处于倾向不稳定。
　　生活事件量表测评只讲对心身健康有一定影响，还是22/2567。
　　只有症状自评量表（SCL-90）测评里，有抑郁因子、焦虑因子、敌对因子、强迫症因子、精神病性因子、人际关系敏感因子是轻度，其他的都是好的呀！
　　这四年半不到，是经历了什么呀？
　　立春过了良久，脚底板已不完全冰冷。但，这乍暖还寒之际，最难将息。这似醒非醒时候，最为疼痛。
　　如我，一直嚷嚷着要去裸辞考研。随着时间推移，一步一步逼自己看书，才豁然惊恐，我真的不见得能在年底考研成功。那么我工作将会有十来个月的空白时间，考不上了，回来重新找工作么？
　　能找到么？该怎样解释？还是真的考两年？
　　我想得很清楚，工作肯定在这家公司也难，考研更难。我必须得从生活的苦和学习的苦里选一种，吃下去。
　　内心还是颤抖的。在逼迫自己去找一份工作，重新来一次。
　　可能在面试、与人交流中，才发现了当自己软绵绵得不成形的时候，真的话都讲不清。我被猎头提醒了很多次，讲我做不到聆听，我会听到问题，又想起一些话，说得很多却不是她要的答案。
　　这是不是又回到一个原点上，我的表达有问题。
　　我总是吧啦吧啦讲出自己的感受，却忘了思考她人想要什么，更忘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不会有人来听我讲。
　　在这样的剖析自己中，挣扎着让自己说话精简。是亲手做成的业绩，怎么会在混乱与害怕的状态下，抓不住重点呢！
　　问了自己，为什么仍如此？两周，大约才算发现，我可能从未真正认可“钱足够花到四五十岁去安乐死”。明白只有保持我在这几年的收入状态下，才能多存钱，才能有钱！
　　而我这几年，真的累了，累极了。
　　我目前状态或许有因为认知自己导致的无法放松，但终究是睡不好，没有精神呀！不论原因，单看结果，我有时间却总焦虑。
　　这一次，需要我自己撑出来了，从内心里有坚毅和刚强。
　　否则，我后面的人生，就只剩下手机与幻想，还有时而清醒时而混乱地挣扎着。
　　其实是它们已经不足够让我转移注意力了。
　　现实是避无可避，必须要去面对了，我逃不了的。
　　如果说小时候可以住进心里，不问世事；毕业以后，不得养活自己吗？没有钱的尴尬，我过了多少年了？工作上的呆滞，被驱赶了多少次？
　　我都没有真正意义上在外企工作过！
　　这十来年，大约都在惶惶不安。
　　一开始呢，手机与幻想也是能藏一藏。给自己编织一个美梦，悄悄地和自己讲未来很美好，我会很棒棒。所以，我就信了。
　　三十岁以后，是怎么样也无法躲藏了。年龄，加上性别的红利早就没有了。人生只剩下一片凉悠悠。
　　那些无助、害怕、不安、焦虑、紧张等等，好想让自己把它们都果断冷冻成果冻，扔到记忆深处的废墟里，让自己重新开始。
　　但是，自己只有看清了以及接受了，才能做到。
　　我要的是一个全新的我呀！
　　就像猎头讲的，在一家公司超过三年了就不建议跳槽了。讲跳槽的话，也不要期待会比现在好。讲经济不好，如果去一家新公司，会面临试用期被淘汰的可能！
　　我可敢去拼一下？
　　她和我讲，我们都三十几岁的人，要现实一些；说我有存款，这个学历换个城市四五千的工作好找呀！干嘛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
　　我呀，一直都有思维，只不过是拖着自己，不让接受而已。
　　是呀，人生要讲认可与接受自己，得多难？
　　这世间如此渺小的一个我，真的反复挣扎了这么久，真有认可了么？
　　大堂弟讲我内心脆弱，是真的吗？还说我即便在公司很久，也没有融入他们的生活。
　　为什么这几年我的世界总是痛的？我只是想让自己有思维，看得清，控得住自己。
　　它就那么窄，只停留在眼前了，跳出去好难呀！我摸清身边与自己，一点一滴地把手机与幻想剥离自己，扒得自己鲜血淋漓。总认为自己不应该是这样子的，我应该很优秀。
　　同时，又是那么清晰自己与别人不同，我总是缠绕于细枝末节，大方向上毫无头绪，做事凭的是自己的直觉。大家讲话都自带修辞手法，或夸张、或礼节、或隐藏；而我讲话从来是心反复压缩、验证之后，不分场合脱口而出。
　　我总把社交当成真话了。
　　现在的我，真的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我只知道好难呀！
　　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活着，只会依托着梦与幻想。要求那么高，自己办不到。
　　一边是可知的熟悉领域，一边完全未知且已明了路程艰险的探险。
　　是我自己需要挺直脊梁，不可再依赖与寄托；要判断与思维，内心有力量、有耐心地自己陪伴自己一生。
　　哪怕是的确无人相伴的情况下，我也需要做好。
　　还记得我三十岁以前一直记不清别人的长相吗？记得我遇到愿意联系的人的热情吗？记得我每遇见一件事的慌张吗？记得我暗自诧异为什么会那样讲话吗？
　　我就是在怀疑自己的能力，这几年的拼命是在我的逼迫之下。要是内心松懈，可会努力？是不是我不知足？明明我在公司也挣到那么多钱了，我的疼痛来自于我的内心封闭和我自己用语言来打开它。
　　我未来能挣到钱吗？
　　可能，我能对自己言爱的方式是：定位好自己。知来时之路，明未来之行，清人生之限，懂人间之苦，珍自身之重，惜来之不易。
　　只是想着让自己不要再一个月就花白了鬓角，才去逼自己接受，才让自己清晰。不要脑子混乱，不要再山重水复疑无路了！
　　千万不要再凝固于这样的状态里。我自己是什么人，生活才能像什么样子。
　　如果说我完成了对于认知的补全、情绪算稳定下来，那么我内心的空白和思维上的缺失要怎样来弥补？
　　肯定的是，到现在仍旧依赖手机、幻想和梦境，还在对人世间怀抱期许的话，那么我这几年的痛苦都白费了。
　　和自己握手言和吧！
　　让心可以安宁了呢！

　　于2023年2月底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