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物》苏以木

24、第24章

　　针尖刺入皮肤，冰凉的液体涌进身体的那一刻，陈凯猛地一收缩，之后下一秒，陈凯脖颈、太阳穴处的青筋暴起，样本副本在他的身体里乱窜，直至与身体里的每一处细胞融合。
　　期间的过程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陈凯能说是生不如死了，但这算是他的一个愿望，就算期间过程很痛苦，但也值了。
　　缓了一阵后，陈凯感觉到身体里有种奇怪的能量在涌动，就好像武林中人得到秘技真传，武功练就时的那种感觉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凯笑了起来，笑声让人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
　　疯了，他是真的疯了。

　　今日的夜晚很宁静，但天空却看不见任何一处亮光，厚厚的云层把星星点点给完全遮住，就好像在酝酿着一场大戏一样。
　　桑子悻与汤洵几乎是把整座房子都翻了个身，但终究没找到他想找的东西。

　　外面天色已经不早了，他们答应陈凯只是出去散散心，没想到这一散就是散到了晚上。他们找了有一下午，两个人的胃里面一阵翻涌，心慌的厉害。

　　桑子悻站起身，就感觉头脑一晕，眼前一黑。他本能地去找东西来支撑自己，没想到碰倒了柜子上倒扣着的相框。

　　玻璃破碎的声音在耳边炸开来，相框的玻璃碎成无数小片，里面和蔼的一家人就这样暴露在了桑子悻眼前。

　　在楼下摸鱼的汤洵听见声音，急匆匆跑上来，等人站在门口了，就看见地上一滩碎裂成无数小片的玻璃以及站在中间的桑子悻。

　　“桑组长，您没事吧？”汤洵避开玻璃碎片，与桑子悻并肩。
　　“这是？”汤洵的视线朝下面看去，就看见了躺在玻璃碎片中的全家福。
　　“嗯？”

　　桑子悻看过去，就看见了一张全家福。他弯下腰把照片捡起来，才发现这张照片竟是与怀表里掉下来是同一张！
　　只不过这张是放大版。

　　“咦，桑组长，这张照片下面是不是贴着什么东西？”
　　照片看上去很多年了，角角落落都有点发黄了。桑子悻听见汤洵说的，搭在全家福背后的手指动了动，就碰到了什么。

　　他把照片翻了过来。
　　那是一张牛皮纸。

　　桑子悻的手在看见牛皮纸的一瞬间不自觉抖动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抖，甚至他有点拿不动那张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牛皮纸。
　　不过最终桑子悻还是把牛皮纸展开来。

　　一行行密密麻麻，与日记本上一模一样字迹的字体展现在两人眼前。

　　XXXX年X月23日：我们研制出了一种细胞样本，该细胞对人体没有伤害，反倒可以增强人体的各项技能。目前细胞情况良好。
　　XXXX年X月23日：在过去的一个月中，细胞生长良好，并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XXXX年X月23日：两个月了，细胞的各项指标显示一切正常。这预示着我们即将成功。
　　XXXX年X月23日：秋季了，孩子们都快学快一个月了，细胞的情况和往常一样，很好，甚至有点像小孩子一样活跃。
　　XXXX年X月23日：各项指标一切正常。
　　XXXX年X月X日：今天联合保卫调查局分局的队长陈凯来了，他夸我们的实验成果很好，我们很开心。细胞的情况也一切良好。
　　XXXX年X月X日：最近陈队长来的次数有点频繁，不过他也没有做什么，只是盯着细胞看了一会儿后就走了。
　　XXXX年X月X日：有点难受，最近大关在即，要加班了。不知道家里的两个宝贝怎么样了。宝贝，妈妈很想你们。
　　XXXX年X月X日：陈队长今天又来了，不过他今天看细胞的时间有点长，我心里觉得怪怪的，而且我的眼皮今天一直在跳。
　　XXXX年X月X日：今天的陈队长和平常有点不一样，因为今天是我一个人在实验室里加班，就看见陈队长鬼鬼祟祟似的溜进了实验室。
　　XXXX年X月X日：今天我无意间听见陈凯说“宝贝儿”，我很慌张，要不要报警？
　　XXXX年X月X日：最后一天加班了，加油！

　　笔记就到底为止了。
　　房间里的两人也都沉默了。
　　“桑组长……”汤洵唧唧的声音传进桑子悻的耳朵里。

　　桑子悻有点出神，他不敢相信笔记里说的人是陈凯，哪怕是个同名同姓的人也好啊，为什么会是“联合保卫调查局分局队长陈凯”？
　　“我没事。”半晌，桑子悻才回过神，回了汤洵的话。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再不回去，陈凯要问话了。”桑子悻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几乎是飘的，就好像踩在了云朵上，脚底软绵绵。
　　桑子悻说完就匆匆下了楼。

　　外面依旧是什么星光都看不见，汤洵站在门口，盯着半开不开的窗外看了许久。
　　“怎么办，要不要告诉桑组长？”
　　他自言自语道。

　　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两人开着车，回了联合保卫调查局分局。
　　路上，车内的两人依旧是谁也不说话，就这么让空气一直冷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人说话。

　　那人正是桑子悻。
　　“汤洵，你怎么了？”

　　不是桑子悻敏感，而是汤洵的演技实在是太烂了，换个平民百姓来都能看出来他在紧张。尤其是刚才驶离C区的时候，他不知道在裤子上擦了多少遍手汗。

　　“啊，没、没事啊。”
　　看，多明显。
　　汤洵：“……”

　　越野车在安静的黑夜下穿梭着，车内的空气渐渐变得难以呼吸起来。某一处，汤洵踩下刹车，他降下窗户，夜风吹进来，叫人身上的温度都降了不少。
　　汤洵得到舒缓，脸色渐渐平和下来，而桑子悻却是一言不发，直直望着驾驶位上的人。

　　汤洵在桑子悻的注视下，感觉才降下来的体温又“噌”地一下上来了。他舔了舔嘴唇，最终还是没憋住。
　　他说：“桑组长，其实有件事情，我瞒了您很久。”

　　就知道。
　　桑子悻心说。
　　他就知道汤洵肯定有心事，而且这心事还不小。

　　“你说。”桑子悻温和的嗓音就像寒风中的一股暖流，让汤洵紧张不安的心顿时平稳下来不少。
　　年轻人吸了口气，夜风正好在这时从窗外溜进来。

　　汤洵说：“桑组长，您还记得刚才笔记上提到的内容么？”
　　很显然，汤洵话里有话，他说的笔记内容，不是全部，而是其中一小部分。
　　桑子悻歪了下头，忍不住皱起眉来：“什么意思？”

　　汤洵说：“其实，我知道队长一直在默默注视着实验室的一举一动，他从一开始就盯上了细胞样本。”
　　话一出口，桑子悻整个人顿了下。

　　刚才在房子里的时候，桑子悻看见笔记上的内容后几乎是机械式、凭着感觉走下楼的，期间他的大脑一直处于宕机状态，而且脑子里面还“嗡嗡”地乱响。

　　汤洵知道自己似乎是说出了什么违背人设的话，立马补充说：“队长人其实很好的，他就是一时被蒙住了双眼，走上了歪道。”
　　最后两句话的时候，汤洵越说声音越小，就像只蚊子。

　　桑子悻倾听着，内心毫无波澜。
　　其实有，但当从汤洵口中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本来暴躁的心态被他狠狠压制下来。
　　他不能在小孩子面前发火。

　　“那天队长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要我带他去实验室。我一开始并不知道队长去实验室其实是为了就地考察，所以当时我也没上心。”汤洵说，“但是之后队长去实验室的次数越来越多，甚至有一天白天都忙死了，他晚上的时候还是要去一趟实验室。”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汤洵开始对陈凯上心。
　　年轻人的脑子永远是活跃的，你永远不知道一秒时间有多少想法能从脑海中飘过，但最值得让人敬佩的是，你能不能在成千上万的想法当中，抓住那最关键的一条。

　　陈凯让汤洵作为他“考察”的司机，但从来没有让这位“司机”进过实验室。他总是说实验室是重要的地方，说他毛手毛脚的，很容易闯祸。
　　这点汤洵倒是很同意。

　　所以为了避免自己闯祸，汤洵永远是把陈凯送到门口，然后在车里，或者是车外等他出来。

　　在这期间，他无数次望向实验室的大门，也有无数次想进去瞧一瞧的冲动，但都被他抑制住了。因为陈凯是他的领导、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的导师。
　　他不能徒儿不孝。

　　但是少年人的好奇心往往都能害死人，这也就导致实验室发生爆炸前一天的时候，他偷偷跟着陈凯溜了进去。

　　当时汤洵差点在里面迷路，他看时间也不早了，陈凯就要出来了，于是就抱着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心态，随便找了扇门进去……然后就听见门后面传来陈凯的声音。
　　陈凯说：“宝贝儿。”

　　汤洵以为自己干了不该干的事情，听了不该听的东西，小脸倏然一红。但是后来他想了想，不对啊，这不是实验室么？而且他老大都单身二十五年了，每天还都忙得要死，哪来的时间谈恋爱？？？

　　于是汤洵又一次望向实验室的大门。
　　银白色的大门带着神秘感，迫使少年人去触碰、了解，但门是有锁的，而且还是指纹锁，汤洵没有录入，所以根本打不开。

　　他于是就着紧闭的铁门，又听了会儿。
　　但是除了那句“宝贝儿”后，就再也没有声息了。

　　汤洵听见脚步声逐渐靠近，吓得他立马往后退了不少距离，到最后甚至是逃命似的出的实验室。
　　从那之后，汤洵再也不敢跟着陈凯溜进去了。

　　因为那太过于刺激，不适合他。
　　而那句不知道对谁说的“宝贝儿”，也成为了他和陈凯之间的一个不约而同的秘密。

　　但是现在这个秘密被第三者知道了，汤洵也知道，这秘密很快就要守不住了。所以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把事情的原委全部说了出来。
　　听到这里，桑子悻有些发愣。

　　他在思考，陈凯所说的“宝贝儿”到底是什么，难道是细胞样本？
　　“所以桑组长，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帮陈队长回头是岸。他最听您的话了，求求您救救他吧，我不想看他越走越深、越走越远。他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队长了。”

　　桑子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伸出手，摸了摸汤洵的头。
　　“我尽力。”
　　这三个字有些沉重，桑子悻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成功，陈凯会不会听他的话。

　　他们回到联合保卫调查局分局的时候，已经快要凌晨了。桑子悻下了车，拍了拍汤洵的肩膀，安慰他说：“这件事就交给我吧，你放心。”
　　汤洵点了点头，轻飘飘飘地“嗯”了一声。

　　“汤洵。”临走前，桑子悻叫住了他。
　　汤洵停住脚步，回头问：“还有什么事么，桑组长？”
　　桑子悻说：“我还要你帮我调查一件事情。”

　　最后桑子悻怎么回到的休息室他不知道，应该纯粹靠肌肉记忆吧，但是当他打开休息室的灯的时候，他整个人被吓了一跳。
　　因为陈凯就坐在沙发上，等着他。

　　“陈凯？”桑子悻小声地叫了声，他不确定此时的陈凯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
　　他希望他是等人等睡着了。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并不会如他人所料，陈凯是醒着的。

　　“散心？散到哪里去了？”陈凯的嗓音很低沉，桑子悻听着心里直发抖。
　　“我……”桑子悻在车上听入迷了，甚至都忘了他是借着“散心”这个借口出来的。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可他就是抓不住那千千万万其中的一条。

　　桑子悻本能地往后退。
　　陈凯见他退一步的动作，忍不住蹙了蹙眉：“你往后退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话虽如此，但这仅限于知道真相之前。知道之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桑子悻说：“出去玩忘了时间，这不是很正常的么。”
　　你哄三岁小孩儿呢？这借口也行？？？
　　“嗯。心情怎么样？还好么？”

　　我……
　　艹？？？他居然信了？！
　　桑子悻勉强挤出一抹微笑：“……还不错。”

　　陈凯呼了口气出来，抬手朝他挥了挥：“过来。”
　　桑子悻咽了下口水，慢慢吞吞地走过去。
　　“快点！老大爷散步呢？”

　　桑子悻加快了脚步：“……”
　　等他走近，陈凯一把将人搂进自己怀里。他将鼻尖抵上桑子悻的后脖颈，用力地吸了吸他身上的味道：“一声土味，去洗澡？”

　　桑子悻不明白他这句话的后半句是个肯定句还是个疑问句，但是能从他的语气和说完话后的轻笑声中听出来……这多半是个疑问句。
　　桑子悻：“……”

　　“你洗了么？”
　　“还没，我刚回来。”
　　谁信！

　　“那我去洗澡。”
　　“嗯，那我去给你倒杯水。出去玩了这么久，肯定一口水都没喝吧？”
　　“……嗯。”光找东西了，能想起喝水就怪了。

　　桑子悻动了动喉结，头往后仰了仰。
　　男人下巴上冒出的零星几根胡渣有点扎耳朵，桑子悻红着的耳朵立马变得痒起来。
　　“我渴死了，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先倒杯水过来给我解解渴？”

　　陈凯听了不为所动，就好像树懒一样，把桑子悻当成了树枝，赖在上面了。
　　“陈凯？”在桑子悻又是动手又是动嘴的加持下，陈·树懒·凯终于动了下。
　　“嗯，知道了。”

　　他放开桑子悻，去给他倒了杯水过来，并嘱咐他：“喝完记得去洗澡。”
　　桑子悻见陈凯一幅要出去的样子，喝了一口水问：“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儿？”
　　陈凯头也不回，拉开门才说：“天台抽烟。”

　　天台上的风很大，尤其是在无尽的黑夜下，显得有些瘆人。
　　若隐若现的火光就成为了天台上的唯一光源。

　　“怎么样了？”某一时刻，陈凯倏然开口，背后有人影走过，在陈凯身后停下来。
　　“百分之八十了。”人影说。
　　“嗯，要快。”陈凯吸了口烟，望了望什么都没有的天空，“事情感觉就快要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