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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入王府姐妹再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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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府]---
今日是林幺初第二次见公婆。
他们已经坐在厅堂尽头八仙桌两边的太师椅上了。
林幺初直身跪在他们面前,丫鬟奉上两盏刚沏好的热茶,殷红琉璃茶碗上雕着龙凤呈祥的花纹,林幺初伸手捧过一杯,送到景宏德面前,恭敬地道:“父亲请用茶。”
毕竟是大家闺秀,一切行为举止都是典范,从景宏德面上的笑里也能看出来他对儿子的这个新妇很满意。
林幺初又接过一杯,送到邓春芸面前,她却没有马上接过,而是张开嘴开始吩咐林幺初话。
“幺初啊,婆婆我也知道,你是个嫡女,娇生惯养出来的,很多东西不懂,也吃不得苦。不过,女子嫁了人,免不得要多吃些苦的,尤其是做泆儿的王妃,就要有做王妃的样子,什么都得学着做。”
景宏德放下茶盏,知道自己这夫人是要立规矩。
他们这对夫妻,景宏德敦厚少言,邓春芸泼辣爱摆架子,看似是极不调和的。但就是这样拌着嘴,景宏德迁就着,也一直过到现在,不曾有过和离的想法,也是很难得了。
邓春芸动动嘴皮子,景宏德便明白她是要给儿子新妇立个下马威。
他欲伸手替邓春芸接过茶盏,被邓春芸伸袖拦开了。
她面不改色,接着道:“奉茶,孝敬公婆这些,都是本该会做的,想来在临安王府的时候,也有妈妈教过你,今后,便还要学待人接客,缝补、浆洗之类,给小孩子做衣服鞋子,这些都要会。”
景宏德用手肘碰碰她,低声道:“行了。”
邓春芸没去看他,自顾自地教导:“不是婆婆我要求高啊,既嫁了我儿,自然与你娘家不能比的,不能总想着使唤人,你虽然是主子,也要体恤下人......”
(这个邓春芸!)
邓春芸口若悬河,便是文坛大家也抵不过此妇三寸之舌,此刻还愈想慢条斯理娓娓道来。林幺初举着滚烫的茶碗,柔夷嫩肤已无法消受,心中更是怨艾:“好婆婆,你吩咐完了没?”
可惜邓春芸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景宏德再看不下去了,若嫁进门第一天就苛待人家,要让亲家知晓了如何交代。他催促邓春芸道:“春芸,行了,幺初给你敬茶就赶紧接着,说这么多给孩子都烫着了,我看你是越发不像话了,大喜的日子整这么一出,到时候儿子又怪你。”
说曹操曹操就到。
景南浔此刻已经到了厅堂,看到这一幕,虽心中不悦,但并未爆发,边往里走边道:“母亲大人,儿媳妇给您敬茶怎么不接呢,是茶水太烫了,还是茶叶太次,入不了您的口?”
说到这,将好走到林幺初身后,向两位长辈行了一礼,顺手从林幺初手里接下茶杯,放在嘴边吹了吹,递给邓春芸。
邓春芸这下不得不接了。
“母亲大人,茶儿子给您吹了,保准不烫。既然茶也敬过了,该吩咐的也吩咐了,那儿子就先领着我夫人回府了,告辞。”
说完,拉起林幺初的手就向外走,动作之快,林幺初甚至不曾反应过来。
“诶,不留下用膳啊!泆儿?”邓春芸率先起身拦道。
景宏德亦是起身:“景泆!臭小子!你走你的!要走赶紧走!”景宏德是个武将,不会和风细雨,向来说的话粗,直白不拐弯。不过这次,他是帮着景南浔的,让他带着林幺初走了,免得用膳时邓春芸再不罢休。
见儿子丝毫不回头,已经没了身影,邓春芸一拍桌子,震的茶碗哐当响。“你看看你儿子!”
(这时候又变成景宏德儿子了,嘿,有意思。)
景宏德倒一副气消了的样子,端起茶又欲备喝上一口,劝她道:“得了,人家进门第一天,闹得都不高兴你才好啊?”
邓春芸一挥手:“我是她婆婆,还不能教导她两句了?是不是日后她骑到我头上来,你也不管了?啊,老爷?”
景宏德见她又要吵,只觉得心累无比,压着怒气:“你要摆多大的架子,非得赶在儿子新妇敬茶的时候?你方才说的话,好像天下的妻子都一样辛苦,你嫁与我二十多载,我何时苦过你几何了?!”
他的确对邓春芸将才的话很是不悦,有些真心被踩在地上的痛感,可也只是皱眉而已,连质问她也算不上,邓春芸却用手戳着他的胸口:“你,你……五大三粗,你说的什么话?啊,景宏德,你说的什么话?!”
景宏德不再与她纠缠,失望道:“我是五大三粗……我堂堂正正做了大半辈子武将,头一回被妇人在堂屋下戳脊梁骨。”说罢,便奋袂而去。
“诶!”邓春芸哑在原地,一位婢子从一旁过来,到邓春芸身侧扶住她的手。
邓春芸更气了:“珠翠,你看着了,他就这么对我!”
珠翠凝重的看着自己主子:“夫人,今日确实是您有些过了,哪怕是婆婆说教儿媳几句,也不该像今日这样心急的。”
邓春芸眉色有些缓和,好在能听得进珠翠的话:“罢了,他还能真生我气不成。”
……
马车上,景南浔让林幺初坐了主位,自己则偏居一隅。
二人皆静默未举言。
其实景南浔在厅堂是故意吹了吹那碗茶的,不是为了孝敬邓春芸,而是因为他知道这样邓春芸就不会再喝那碗茶。
既然不想好好喝茶,那干脆也别喝了。
林幺初不知道景南浔和他母亲的关系这么紧张,她还一直以为邓春芸是个待人热情的菩萨心肠。
外界皆知,大将军和将军夫人性格天差地别,这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结为了夫妻,磨合到如今。不过是常人都觉得,大抵景宏德忍受邓春芸居多,毕竟景宏德不善言辞,而邓春芸却擅长辩口利辞,便像是滔滔的长江水,全进了闷葫芦。
终于,景南浔开口道:“我娘就是个小肚鸡肠的妇人,你不必理会。我和她相处了二十多年也处不来,也不需要你来适应她。不好相处就不相处,我们以后不必经常回这的。”
不知怎么的,林幺初心里还挺惊喜,虽然有个极品婆婆,没想到景南浔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林幺初“嗯”了一声。可一想到日后婆婆一定会百般刁难自己,便有些委屈,不留神攥紧了手,才发觉自己手已经被烫伤了,十个手指腹印出清晰的烫痕。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嘶。”
“怎么了?你手是不是被烫着了,给我看看。”
景南浔说完就要去拉她的手,林幺初还想置气不给他看,却忘了他毕竟是个武将,力气那么大,轻轻松松就把林幺初的手抽出来了。
这么一看,伤的还不轻,烫痕微微隆起,似要起水泡。
他剑眉略皱开,像无端水面浮了波痕。方才分明是很强硬的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眼下查看伤势的时候,却温柔的不像话,甚至还带着不属于这样一种少年的腼腆。
林幺初不易被察觉的偏头,半带着好奇的观察景南浔的淡颜。
好似与外人口中描述的,不太一样。长相不同,性格更是不同。
头戴林花的猛虎?
她心中念着。
这倒是没说错。
景南浔道:“早知道把这门子规矩回绝了,我那娘……不说她了。你还好么?”
堂堂景大公子,顺安王爷,骠骑将军,竟然也会说出“早知道”的这种悔话?
要知道用八个字来形容景南浔,那可是“早知今日,我也当初”。
他做事一向从不后悔,无论结果如何。
要是想做件什么事,就铁定了心不会改。这脾性,可谓是自生来无人能易,千年不改,万年不移,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死心。
林幺初愣道:“无碍,不用担心。”
她其实倒觉得这种小伤没什么,这么一来,景南浔倒是更会护着自己了。
自己阿姐曾也为她“出谋划策”,言在这王府既要站稳脚跟,该强势的时候要摆出一副王妃的样子,该服软的时候也得服软,不能“顶着天还立着地”,日后岂不是遇着什么难处,别人都以为自己一个人就能扛过去?林幺初将这话记住了。
林幺初实在有些疑窦,没嫁过来之前从未听说过景南浔和他母亲有何嫌隙,今日一见,怎么大相径庭?只是既然这样,日后自己如何与这样的婆婆相处?景南浔说来容易,人既然都活着,一家人总要打交道,他又能护得住自己几时呢。
不多时,已到了顺安王府,景南浔先下马车,扶着林幺初出来。
一众下人脸上都泛起了笑意,估计明天整个京城都会知道“顺安夫妇情投意合,伉俪情深”。
林幺初心道:“倒真是会演戏,昨天晚上说的‘约法三章’,比我适应的还快。”
(景泆不像是演的,倒是在马车里的矜持样,才像是演的。)
到家不多时,午膳也备好了。景南浔和林幺初入座,准备用膳。
这时,景南浔的侍从蒙笛,便是那日出来打架什么都不带,只会说“姑娘救救我们家主公”的傻大个,从府外头回来,向景南浔禀报:“主公,还是一样。”
“你先去吧。等会,把白玉消伤膏拿过来,快点。”景南浔吩咐了一声。
“哦好。”
蒙笛很快拿来一小罐药膏,墨绿色的陶罐里装着白色的脂膏,是专治烫伤用的。
景南浔对林幺初道:“把手伸出来,要上药。”
林幺初也不抗拒,她知道抗拒也没有用,仅是浪费时间,因为她自己真的饿了。顺安王府吃饭比临安王府足足晚了半个时辰,昨晚她又没吃东西,除了那块生饺子……
景南浔上药的动作很慢,很轻柔,比刚刚牵手的力度要小得多。药涂的均匀,很快就化开了,一阵阵凉意冲散了烫痕火辣辣的刺痛感,林幺初舒服了很多。
林幺初总觉得,这上药时刻意避开肌肤接触的举动,既刻意,又暗生情愫?她还是说了声“谢谢”,而后便准备拿起筷子用膳。
但毕竟手还是疼的,筷子碰上伤口,林幺初疼的手抖了一下。
景南浔为人敏觉,身边人一举一动,哪怕只是眉头的一点皱褶都能够为其察觉,尤其是,如今深受他关注的林幺初。
她指尖的那一点点缩动,被景南浔瞧见了。
(喂她!喂她!)
“我喂你?”男子突然举言。
(对对对!)
林幺初一脸诧异地看着他,想:“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方才演的还挺像,现在没有旁人,也要演?”
“不用了,我自己来。”她直言拒绝。
(……)
见她不愿意,景南浔就叫来一位家仆:“鸣珂,拿个汤匙过来。”
“是主公。”
男家仆身着灰蓝色袍角扎腰,神采奕奕。顺安王府的家仆服饰倒没什么规制,各人都不一致,看不出什么界定,不似临安王府,便是一律齐整整的男圆领袍内衫长裤,女矩领窄袖衣下裙裳,无一人例外。
主仆二人一个眼神,他便知要拿什么来。
不是什么名贵的金银汤匙,特意选的是轻巧的木制的。
这汤匙很适合手烫伤了的人吃饭,虽是木制的,但手握的那里镶着一圈白玉,刚好握上去沁凉舒爽。
林幺初欣然接受了。
(这大王府竟然还会有这种小玩意儿。)
桌上的菜很丰盛,有几样倒是林幺初十分熟悉的:荷叶裹糖肉、蒸蓉糕、豆沙卷、杏仁佛手。
林幺初最爱糖肉,尤其是夏日的荷叶裹糖肉,定是要将甜甜的肉包在煮软了的荷叶里一起吃才最有滋味,虽然荷叶苦涩,却能调和糖肉的甜腻,使得这道菜甜中带苦,层次丰富。
可惜临安王府无人懂林幺初这番意趣,也就少在饭桌上出现。
所以顺安王府会出现这道菜,林幺初很惊喜。
林幺初先挑了一块糖肉,包在荷叶中送到嘴里,奇怪的是,竟然和自家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未免赞叹这是何等巧合:“这手艺,竟和我家里的阿姐做的一样。是哪位厨子?”
一个声音从门外应声传来。
“厨子在这,王妃殿下。”
林幺初惊的将汤匙都掷下了,是林梦素,家中的阿姐。
她下了座位,直奔向林梦素:“阿姐,你怎么来了,爹爹让的吗?”
林梦素向景南浔行了礼,林幺初连拉着她坐下。
“本是想叫人捎口信给你的,但我实在等不及了,就求爹爹让我亲自过来,也替他们看看你。”
“家里一切都好吗?”
“都好,都好。看这样子,咱们王妃也好!”林梦素说完捏了捏林幺初的脸。
见她们姐妹情深,景南浔不做声地笑了笑,叫人添了碗筷,道:“一早你阿姐就过来了,让我不要告诉你。这一桌菜,都是她做的。”
他又补充道:“配方我已经让厨子记下来了,如果你日后有什么吃不惯的,尽管让大姑娘来就是了。当然,大姑娘随时都可以来。”
林梦素明眸善睐,笑含深意:“王爷还叫我大姑娘吗?”
景南浔一怔,目光滞了滞。
林幺初看出他有不自在:“阿姐。”她摇摇头。
景南浔却恭敬不如从命:“阿姐。”
“王爷有礼了。”林梦素倩笑道。
于是三人开始用膳。
不多时,景南浔便托事离开,是为了给姐妹两个留些单独的时间说话。
林梦素握着林幺初的手:“阿溆,以后我们就不能日日相见了,我着实舍不得你。”
“阿姐,你一定要常来,我也很想你。”
林梦素似有难意,她眸中闪过一丝隐瞒之色,隐藏下去才道:“不能再小孩子性了,我怎可做常客。好了,这事日后再谈吧,不过我自今日来了一趟,眼下来看,你这夫君,对咱们阿溆倒是挺上心的,你呢,阿溆对他,有没有感觉呀?”
像是被问到了痒处,林幺初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甚至还想着去遣词造句。林梦素看出端倪:“嗯?”
林幺初回过神:“感觉……算不上什么感觉。日子长着呢,就这么平平淡淡过下去挺好。”
(你才不是这么想的呢,你根本动机不纯啊林溆。)
她站起来环住林梦素的脖子,搂着她道:“我这辈子,是不奢求遇到书里说的真命天子了,倒是你,和赵公子进展如何?”
赵旸,字鸿影,是三年前殿试的状元郎,那可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并且,他是连中三元,更加难得。
“鸿影和我还是常以书信来往,他和我说,皇上现在很器重他,自当上尚书令以来,他从未懈怠过。”林梦素一脸的幸福,藏不住的笑,眼睛笑的弯弯的。
“既这样,就最好了。他好不容易中了举发迹了,没忘了当初和你的誓言就好。”
她想了想又道:“和你的婚事,他没有提过吗?”
“他是真心心悦我的,婚事,暂时还没想到这一步呢,爹爹那边,你也是知道的。”
“爹爹之前不同意,不就是瞧不起他是个考不中的穷书生吗?现在他成了状元,多少能入爹爹的眼了。况且长兄不是都让爹爹画了押,若能进前三甲就同意你们的婚事,众目睽睽,铁证如山,怎么可能还反悔。”
“但愿如此吧。”
突然,林梦素反应过来,改口道:“哎呀什么嫁不嫁的,哪有姑娘家嘴里成天谈婚论嫁的,我都被你带偏了。”
“我是什么德性,阿姐还不知道吗?再说了,这里又没有外人。怎么,我一嫁人,阿姐便要与我生分了?”
“哪有!就你最会贫嘴。我是说不过你。”
她又似叹非叹道:“没想到我这个阿姐,比你这个当妹妹的嫁人还晚,只怕日后我的女儿,要叫你的女儿阿姐了。”
林幺初收了从容的笑意,语气平静不似方才:“阿姐,爹爹将我许配进了景家,他却还迟迟不定你的婚事。我在想,爹爹在等什么呢?”
林梦素没有立即回答。
这忽然默契的沉寂,是此时二人心里都明白,有些话,不必再往下说了。
林梦素只是问:“阿溆嫁到顺安王府,不心悦吗?”
二人四目相对,林幺初浅笑一声:“我心不心悦,也从来由不得我。只不过这次,我也算是算计了爹爹一回,我嫁人,是为了我自己,而非迎了爹爹的意。”
林梦素握着她的手:“还是为了你母亲的事?”
她口中的母亲,是指临安王府先王妃沈昭情,也就是林幺初已故的阿娘。
林幺初微微点头:“嗯。”
林梦素叹了口气:“阿溆,不要怪爹爹,我、我也不知如何劝说你,只是不要与爹爹生嫌隙,好吗?”
林幺初沉顿两秒才道:“我不会的。只是我娘不能死的不明不白,我定要揪出害死阿娘的真凶,爹爹不愿查,我自己来。”
“所以,你铁定了心认定母亲不是因为难产才死的?”
“阿姐你到现在也不相信吗?”
“我。”林梦素吞言,“只是这实在虚无缥缈……你究竟要从何查起呢?”
“这句话,你两年前就问过我一次。”
林梦素明白,林幺初从小笃定一件事,便不会轻易被改变,更何况是牵扯到阿娘生死的事。她闭口不言了。
林幺初却突然道:“不说这件事了。阿姐,今天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她们自幼一起长大,哪怕对方的一个小举动都能被看穿,林梦素今日分明是有所隐瞒。
林梦素视线逃避,闭口不答,林幺初生了担忧,握着她的手:“你若不告诉我,我便会胡思乱想,往坏处想,往绝处想,往死处想,我”
林梦素招架不住,拦下她:“好了好了,阿溆你莫要再吓唬我了。”
“如实招来。”林幺初停下。
林梦素终于低声道出来:“我要进宫了。”
林幺初目光一滞,心神凝住了。
(什么?)
良久,她问:“也是爹爹的安排?”
林梦素点了头。
“进宫做什么?当秀女?”
“当女官。”
“呵,女官……爹爹真是老谋深算,不想下险棋让你做秀女,安心当个女官才是最有益的。”
林梦素慌了神:“阿溆你在说什么啊?”
“不是么,当年杨国舅使尽手段将女儿送进宫,到病死也不过是捡了个国舅的称号,终究没能使杨家东山再起。爹爹不正是怕这一点,白白浪费了你的终身,还不能让他得到什么吗。”
林梦素不可置信的看着林幺初:“你不对劲,阿溆,你怎可这么想爹爹?”
“他不是这个意图,难道是你自己想入宫?阿姐?”林幺初皱着眉,已经将话说到了此等地步。
林梦素凤唇微张,却吐不出一个字。
她说的没错,自己并不想入宫,一切皆是林括的意思。
可是……
林梦素背过身,语气有些无可奈何:“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你我自小接受的教导便是:父命难违。”
林幺初继续道:“皇宫是什么地方,你我从小就知道阿娘讲过的故事,那些千方百计进了宫的女子,有几人能有好下场?”
“我会护好自己的。”林梦素温声安慰她。
林幺初摇头,只觉得她在痴人说梦:“阿姐,当初我正是知道在深宫,哪怕是太子妃都难以自保,所以绝不愿应下与太子殿下的婚事,踏入那块地方安身立命,更何况你要当的只是个女官?”
二人的意志都足够坚定,林梦素也分毫未曾因林幺初的话而动摇,她反驳道:“那是因为陛下已下了圣旨,若是太子的婚书早于王爷一步,没有变数的话,你现在就是东宫太子妃。也正因我只是一个女官,才不会有那么多的是非。阿溆,你把事情想的太可怖了。”
林幺初沉默了。
她起身,又转过身。这流清阁坐南面北,日头进不来,故而是夏日清凉地儿,可现在,看着窗外树下阴翳,林幺初只觉得心阵阵发寒。
“我只问你,你是真心想进去,还是不想违抗爹爹?”
林梦素回过身面对着她,走至她身侧:“阿溆,不用为我担心,宫里还有韩都统,长兄他们也皆在宫内,我不是没有人依靠。”
“鞭不及腹,义父和哥哥他们是位高权重,那也只是在前朝,而非在后宫。”
林梦素再也找不到话来说服她了。二人又陷入了死死的沉寂。
林幺初转身,无言的看着林梦素,这张脸从小看到大,从来看不够,明明只比自己大两个月,林幺初就是将她当做大姐姐。可很快,不会再有这样面对面,素谈少女心事的机会了。
这倒着数的见面,林幺初不想不愉快的收场,便道:“罢了。走吧,陪我去逛逛院子,这顺安王府的状貌,我还不知呢。”
林梦素与她同出了流清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