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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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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平洲目的达到,珞璜显然气得不轻,又要甩袖子就走。
帘禾拉不住他,只得放手,骤然没了力道拉着,珞璜往前一冲,踉跄几下,还险些跌倒。
珞璜:“……”
这下不止甩袖子,临走还重重哼一声。
宋平洲直起身,对于珞璜气势汹汹离开一脸无措,茫然看向绾雾。
一旁看热闹的绾雾觉着这人挺有意思,微微挑眉,示意旁边的仙娥道:“去库房里找块玉佩给珞璜送去,算昼南给他的赔礼。”
只有自己有单独玉佩的帘禾:“……”
仙娥走后,绾雾说回正事,“这一早的,帘禾来找我何事啊?”
帘禾一脸欲言又止,颇为不好意思外加为难,“珠光峰的诸位弟弟们托我来问您一件事。”
“哦?”绾雾往后一靠,捧了清口的香茶来喝:“什么事?”
帘禾更为羞愧,即使是代问,也为自己要质问尊神而惶惶。
“他们让我问,神君只亲自教授平洲仙君是否有失公允?”
绾雾一松手,茶盏落回茶托,瓷器碰撞,清脆铛一声,紧接着,她冷声道:“哪里不公,我教谁也要你们来管?”
她动怒,帘禾忙弯腰拱手,语速都快了:“我也是这么与他们说的,但他们觉着有神君指点,修炼上定然会一日千里,大家都是弟子,也想请神君指点一二。”
“指点?你们都把我书阁里各种修炼的书搜罗了一大半去,法器丹药也挑最好的,就连伐经洗髓的仙草都要走了,我还有什么好指点的啊?”
“我就是个耍大刀的,也没那些本事,你们都给自己找好路了,还要我干什么,底子都打好了,你们就自个儿慢慢琢磨去吧。”
神君这话像是把他们描述成贪婪成性的匪徒,帘禾的脸唰的白了。
看着那张如玉温润的脸满是窘迫,绾雾又道:
“我知道你与他们不一样,一心修的丹道。我有心教你,也苦于道不同,只得容你自己摸索,我也只能让人定期给你送材料。”
“你以后勤加修炼,定能成一番事业。”
帘禾脸上逐渐恢复血色,语气坚定:“神君放心,帘禾定不负神君期望。”
绾雾点头:“嗯,去吧。”
这个浑身带着仙草香的男人离开,绾雾倏地松一口气,川黛拿过杯子给她添上茶水。
她看向站在一旁的宋平洲,皱眉数落他:“你又招惹他干嘛?”
熟知宋平洲一笑,“就觉着挺有意思的。”
绾雾鼻子里哼一声,“是有意思,要是把他玉牛原身给气裂了,看你怎么收场。”
珞璜原身是人间帝王寝宫里的一只玉牛,沾染紫气得以开灵智修炼。
只是后来沾染的紫气太杂,灵智长劈叉了,脑子好像不太够使,脾气又硬又犟。
她本身对金银珠玉这类东西就格外宽容,珞璜脑子又不太好,她一般能不惹就不惹。
“玉牛?”宋平洲显然没改念头的意思,“也是巧了,我有位师兄,家中是祖传的修补手艺,我凑巧学过其中的金镶玉。”
绾雾被他带偏,“人家祖传的为什么要让你学?”
宋平洲目光低垂,落在桌子上。因为小时候讨过饭,他从不浪费粮食,眼下自己喝的那碗还剩下一些。
他又坐在自己位置上,用羹勺喝着已经凉掉的粥,“因为他课业修的不好,他怕师父罚,让我帮他做,作为交换,他就教我了。”
绾雾没先理会他的回答,而是怜爱不忍地看他喝粥。
“你这是多久没喝过粥了?这粥是白玉粥,莲池里养的米,这还多着呢,不急,你多喝些。川黛,再给他盛一碗。”
宋平洲:“……”
他抬手制止过来给他盛的川黛:“不用了,我只是不想浪费掉。”
绾雾以为他傲气,不好意思,“没事儿,不喝就不喝吧,以后你跟我来吃早膳,我再让他们做。”
宋平洲嘴巴开合几下,再说不出什么推辞来。
绾雾又问:“那你那师兄为什么要教你金镶玉,你要是也会别的就好了,我这儿的东西还能都修一修。”
宋平洲见她豪奢,没想到还会修东西再用,只是可惜,“因为我那师兄就学了这一门手艺,之后就来山上修炼了。”
“行吧。”绾雾语气可惜,脸上和眼神却没见着。
川黛看的无语。
什么东西是她用坏了还不舍得扔的?还修一修,她什么时候这么将就过。就连好东西她能不吹毛求疵就不错了。
真是时间长了,什么话都能说的出口。
眼下早膳也吃完了,太阳也升得老高,该是时候学仙术了。
绾雾带着宋平洲一路去了后湖。
后湖中央有一座宝顶凉亭,檐下挂着竹帘,帘上两角各坠着一枚带铃铛的小坠子。湖上凉风习习,铃铛随风而动,清脆悦耳,并不嘈杂。
宋平洲没在湖面上看见曲桥,以为是要御风过去。
他刚要运气,没想到绾雾往湖边一站,水面飘萍纷纷浮过来。
绾雾抬脚,踩在上面,脆弱稚嫩的绿叶竟将她稳稳托住,随着她走过,飘萍又重新散开。
等她走至半路,川黛笑道:“这些飘萍只给神君踩,其他人碰之即碎。仙君还是要御风过去的。”
宋平洲点头,足尖用力,眨眼乘风而去,中间轻踩一朵菡萏,作为借力。
等落至凉亭,周身带起的风撞击铃铛,一时间,整座亭中叮铃作响。
绾雾与他玩笑:“没想到昼南现身竟比我排场还要大。”
宋平洲也不落下乘:“神君过奖。昼南见神君第一面时,神君排场可比这大多了。”
他本也是调侃一句,谁知她还真认真想了想。
“大吗?”她问宋平洲。
她问得认真,宋平洲却不好敷衍一句,答是与不是都别扭,一时语塞。
绾雾自己坐在案前,掰着手指头数。
“前面那些灵鸟是自己来的,它们见了我开心,喜欢绕着我飞。”
所以不算。
“再往后一点的仪仗,是侍从们说这种场合应该隆重,所以自己去的。”
所以也不算。
“再就是我自己的车驾,那个就是个木头架子,连个车壁都没有,我库房里还有比这好的,我还没用。”
所以更不算。
也没了啊,
哦,对。绾雾揉揉鼻子,“还有我来时的漫天云霞。”
“这也不赖我啊,我破壳时候就自带的,只要我出场在大场面,它就自己出现。”怪我咯?
所以也不算。
她抚掌,很是不解:“哪里有排场大?”
宋平洲沉默片刻,“好像也并不是很大。”
“就是嘛。”绾雾拍拍桌面,“过来,念书。”
“是。”
……
晚上回到正殿二层,绾雾转转脖子,不想用清洁术了,想去沐浴。
宋平洲还坐在坐榻上看书,姿态端正,态度认真。
她出声叫他,“我把净室分成了两个隔间,以后你就用北边那个,我用南边那个。”
沐浴这种隐私事被她堂而皇之说出来,宋平洲还不太能平常心接受,拿着书卷的手倏地捏紧了。
他忍耐着逐渐烧热的耳廓,躲开不去看那边,略一点头,“好。”
绾雾笑笑,在仙娥伺候下去泡澡了。
宋平洲独自坐在那里,浑身的不自在劲儿还在,他动来动去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浮躁了,书就读不进去了。
他无奈,只能从小桌下拿出了棋盘,自己跟自己下棋。
就在棋盘上胶着之势时,宋昼南鼻翼翕动,若有若无嗅到空气中的一缕馥郁香气。
同样是浓郁精纯,却和在挑新大会上的很不一样。
香气来的突然,似是提前昭示主人的来临。宋平洲手都僵了,不敢回头去看。
绾雾趿拉着鞋子走近,湿漉漉头发洇湿后背,轻薄衣衫瞬间透了。
仙娥用干燥洁净的毯子从背后把她裹住,绾雾伸手捏住两端,坐到宋平洲对面,由着仙娥给她绞头发。
宋平洲低着头,好似很沉浸。她探身,往棋盘上一瞅,伸手把他刚下的一颗棋子推到另一个位置上。
“你心不静,盘算不清,琢磨不出来的。”
宋平洲没有抬头。
绾雾手肘撑着小桌边缘,上身猛地往前探出。
两人距离拉近,脸瞬间挨得近乎咫尺,湿热、带着花香的呼吸交缠,惊的宋平洲唰地后退。
犹如惊弓之鸟。
绾雾受雾气氤氲湿漉漉的杏眼盯着他,明亮的比窗外星子更胜三分。
她倏地笑了,里面细碎粼粼。
宋平洲喉结滚动,垂下眼睫,嘴巴嗫嚅:“抱、抱歉。”
绾雾不解,只当他又自己多寻思了什么,隔空指着他的胸口,语气极轻:“昼南,你紧张啊。”
几个仙娥早就审时度势退下去了,本来即使被博古架一隔依旧宽敞偌大的房间,宋平洲却觉得逼仄狭窄。
不然只有两个人,空气怎么稀薄稠密成这样。
他摇摇头:“不紧张。”
绾雾噗嗤一笑,身体坐正,拿过仙娥搭在坐榻沿上的巾子继续绞头发。
仿佛密不透风的结界扯去,月色混着微风吹进来,吹散了炽热气息,徒留凉爽。
宋平洲无声深呼吸几下,陡然回神,却发现手里还捏着颗棋子。
摊开一看,却是满掌心的薄汗。
黑水晶棋子本就剔透晶莹,被汗水一湿,反倒沾染了他手上的纹路,有些模糊。
宋平洲如同烫着一般,从宽袍大袖中拿出一方帕子,飞快裹住棋子,用力摩挲几下,擦干净后扔进棋盒。
“叮”的清脆一声,绾雾注意到,随口一问,“不下了?”
“嗯,不下了。”宋平洲抬眼看向窗外,撩了衣衫站起,“我先去沐浴了。”
“嗯,去吧。”
宋平洲逃也似的走了,绾雾把湿毛巾随手一放,拿着话本子就往床上躺。
许久,她看着书,噗嗤一声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