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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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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寻溪把与此事有关的一干人等,都交给了卷耳。
卷耳下令放了都云殿一宫人,然后唤了影,再次以叶嫔的身份,到了天牢。
影着手安排了一间耳房,此刻与此事有关的二公公,和那两名断手瘸脚的太监已经被提审在门口了。
其实对于那二位,还活着的“人”,卷耳印象已不甚清明,只记得其中一个外形,肥的流油,另一个瘦的像个老鼠干,想着就让人厌烦,恶心,自然,也不想记清与那二人相处时日的恐惧。
她实在——无论何时都不想再见这二人,至于想明白这二人如何活下来......
命贱之人,如何不可活,她自己不也是存着万一活下来的吗?凡事总有纰漏,而今就让这二位从棺材里爬起来的人,继续回到沉闷的棺材里。
想活是吗,那么就在这天牢里待一辈子吧。
没有希望,断手瘸腿的活一辈子。
卷耳没有管那二人,而是径自让人带进了二公公。
这一次相见,二公公松垮的老脸终于露出了凶狠愤恨以外,其他的表情,他有些惊讶,最多的是好笑,他看着卷耳,依然用尖酸刻薄的声音道:“叶嫔娘娘......真是好手段啊,您都是这么样的人了,皇上还不计较?”
他又笑了笑:“难怪,难怪他走之前那般托我照顾你,好手段好手段啊娘娘。”
卷耳没答他的话,他自顾自说了下去:“娘娘莫非不知道?当初你求大公公去勾引先帝的时候,那套侍寝的宫服还是老奴着手安排,露骨的很哩!”
卷耳微微抬眉。
成洲幕那朝,宫妃众多,自然不乏有像她这种宫女出身的人,他后宫中一直又未曾有过旁的皇子,她自然存了这份旁的心思,可大公公不也是,他告诉自己,先帝虽看着年富力强,可长期宿夜不眠,埋头朝政,大公公作为成洲幕身边最亲近的人,怎可能没想过未雨绸缪。
所以,说到底是两相较好的事情罢了。
只没想到的是,那个雨夜,她跪在床脚,身着暴露,只单单搭了一件薄薄的羽衣在肩上,等着成洲幕批完奏折。
而那位传闻中喜好女色,一晚御三女的皇帝,却只是在写完最后一笔朱落后,走到床边,没什么表情的,就那样凝望着她,而后才用低沉疲倦的声音开口道:“替朕宽衣。”
他意思是那么个意思,可卷耳无端听着,像有一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而后她替成洲幕宽下衣,宫人们慢慢熄下几盏灯,在那甚为昏暗的烛火间,卷耳自己也脱了最外层的羽衣,将一切彻底暴露。
烛光下,她尽力让自己显得妩媚中带着拘谨。
她知道,他会喜欢的。
可不论她怎么努力,她只看得清成洲幕俊美疲惫的眼神望着她的身躯,并没有想象中的一丝旖旎,他有的只是疲惫。
直到他视线下滑,看清她身体上附着的那枚花骨朵。
他仿若怔了一怔。
而后,卷耳更没想到的是,此时殿外传来急报。
那位......那位成朝失踪已久的太子殿下,出现了。
在这一夜,在这个雨夜,在这个对她来说,至关重要的雨夜。
而卷耳也记得,她躲在殿内的角落,看清了那位成朝太子的身影。
彷徨,无措,又那么幸运......
这位太子殿下还活着,他幸运的生来便是人上人,而她。
今夜之后,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她会是一个老太监的所有物。
算好吗。
算好——
夜雨落下,她看着太子殿下挣扎的身影,自己慢慢闭了眼。
无论大公公和成洲幕,都无所谓,她勾引成洲幕,求的其实也不是宠冠后宫。
说来自己都不信,她求的是,做一名被遗忘的后宫弃妃,亦或大公公未雨绸缪外的有俸有禄的太妃。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日子。
这是她能够到的,最好的日子。
而如今——
她是叶嫔。
是一开始,就想着好过一天算一天的,叶嫔。
是最后,得到叶寻溪原谅的叶嫔。
是如今,名副其实的叶嫔。
卷耳在逼仄的耳房里,轻轻开了口:“大公公不是我害死的,我没有想杀人灭口,我做这叶嫔,从没想过能长久,都只不过走一步看一步。”
日子还能差到哪儿去,都是越过越好的。
只要活着。
二公公没有答话,依然瞪视着她,卷耳道:“你帮过我的忙,让我进了青鱼殿,我不会杀你,但你伙同太皇太后一起谋害我。”
二公公此时脸色突然变了:“你......你知道......”
他又道:“你......不......娘娘......救我,救我,救救奴才,奴才不敢违逆太皇太后,只能......只能......”
“只能把一切罪责恨在我头上。”
二公公老脸现出青红交加,最终一句话没再说。
卷耳微微叹出一口气:“本宫会让黑衣卫替你在天牢准备一间干净的牢房,你在这里,想来太皇太后也不会再为难。”
原本,太皇太后也根本不在意他们这些人的死活。
她要的只是这个皇城里的成起润不好过。
她说完,并没有再多停留,提摆就走,二公公突然在身后道:“他叫李玉胜!他有名字!”
卷耳脚步微怔,李玉胜——是大公公。
她点了点头,继续走,而后二公公深深一磕,走廊传来重重一道:“我有名字,我叫......”
卷耳此时走至门口。
再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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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大牢,这明媚的夏季又飘起了雨,影提步跟上,手上伞罩住了卷耳。
她轻轻侧头,又回过了头:“陪本宫走回宫吧。”
他淡漠的应下:“是。”
一路雨,一路脚边水声叮咛,不知怎地,竟走到了青鱼殿,走到了这条路她所能走到的尽头。
而这一次的尽头,她知道——
有一个人,一直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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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日子和往常一样,叶寻溪时常来她殿中,也时常忙的脚不沾地,他们之间仿若没有这些事的发生,叶寻溪依旧对她好,极好,放在心尖的好。
至于旁的,他提也不提,问也不问。
他们一起过着这皇城中的每一天,过了夏,过了秋,过了叶寻溪的生辰,九九重阳。
那一日,卷耳做了茱萸糕,那一天,叶寻溪告诉她,他很想他的爹......娘。
那一天,这位少年天子将将二十一,他单薄的,却那么坚韧的伏在卷耳膝上,什么也没再说。
而卷耳就这样抱着他,抱着这个世上,她如今唯一想抱着的人。
皇城飞雪再满天时候,叶寻溪被太皇太后扣在了永康宫,卷耳知道消息的时候,已是两日后,叶寻溪跪倒在了雪地里,皇城大臣众口伐诛,要太皇太后给个说法。
说法就是,没有说法。
她是太皇太后,她是邱氏族人,她是“天”上面的存在。
而叶寻溪,而成起润,只不过是个登基不久,根基不稳的新帝。
卷耳去了青鱼殿,殿内有股淡淡的药草味,小宇子告诉了她,皇上已经醒来了,进了些食,批阅了几个折子,现下正在看书。
小宇子说:“皇上本意是不想见人的,但又怕不见......娘娘更担心,所以让奴才在这候着。”
卷耳点了头,慢慢走进寝殿。
叶寻溪是在看书,一个人坐在软塌上,手里拿了本诗经,神情那般温柔,眼却闭着,那么轻的闭着,她却知道,睡的很沉,很沉。
而她目之所及处,还有他的腿,叶寻溪膝盖处挽着厚厚的纱布。
小宇子见状慢慢退下,卷耳走上前,伸手轻轻拿走叶寻溪手上的诗经。
那一页纸都被摩挲的变了形,绯黄的纸页上印着一句话。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她拿着那本书,眼神却开始盯着叶寻溪。
要是啊,她能有一个孩子就好了。
要是,她和叶寻溪有一个孩子......就好了。
叶寻溪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披上了薄毯,诗经也被放置在了案几上,和一大堆奏折一起。
又睡着了——
小宇子替他披上的?
他环顾四周,殿内没人,刚想唤小宇子,殿外就传来一声暴喝。
不好——成雨燕来了。
他想起身关紧门窗,奈何膝盖受不住力,他只能看着成雨燕冲将进来。
而后跟往常一样,无事生非。
成雨燕果然喝道:“成起润你凭什么不喜欢我姐姐!”
叶寻溪此刻根本无心思和她多说,而成雨燕也在喝完这一句后,看到了他膝盖厚厚裹着的伤,她继续喝道:“那老妖婆又罚你跪了!”
叶寻溪有些羡慕她可以直呼太皇太后本名。
成雨燕继续开口道:“你!你窝不窝囊!你!你是皇帝!我姐姐......我姐姐怎么喜欢你个废物!”
她说完上前就上手扯住叶寻溪:“走!本宫带你打进那个王八殿!”
“你......”
叶寻溪被她扯的不躲也不是,躲......躲也躲不掉。
他无奈道:“你松手......你先......”
“我不松!”
“我......朕走不了路!”
“走不了本宫背你去!”
成雨燕依然不肯听他的,说完松开手就准备把他扛上肩,叶寻溪实在不知这武妃已对自己武功自信到如此境界,他只能想着老办法,唤黑衣卫。
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而成雨燕也没想到他膝盖伤的那么重,重重将他一提,二人滚落在软塌上。
叶寻溪被她磕的胸口一阵闷痛,他艰难吐了口气,几近窒息。
而成雨燕跌趴在他胸口,好似沉闷片刻,突然重重一掌:“你做什么!”
叶寻溪被这当胸一掌拍的眉头紧皱,脑子顿时一昏,半晌才道:“是你......做什么!”
成雨燕这才从他胸前起身,又瞪着他:“今天......今天的事......不准告诉我姐姐!”
“今天什么事——”
“你占我便宜的事!”
“我!”
叶寻溪差不多咬牙切齿了:“朕倒是有机会告诉你姐姐!”
他和林徽徽基本就不见面!
他费力从软塌起身,看着面前又气又怒脸像猴屁股的成雨燕,成雨燕也看着他:“你这殿里药草味臭死了!还有......还有......你身体怎么这么弱,这才几月!殿内暖炉烧这么旺!”
她边说边灭了暖炉的火,叶寻溪道:“你又在干什么!”
成雨燕却没答他的话,灭了火就火速跑出了寝殿门。
“你!”
叶寻溪重重拍响案几,喝道:“小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