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我》江南灼

13、命运弄人

　　陈酒的病况不需要一直呆在医院。前两天已经回来了。

　　“哥，你真的找到我的偶像了！？”陈烬川把消息告诉陈酒，陈酒激动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嗯，别太激动了。今天下午带你去见她，她答应和你合作了。”陈烬川带着宠溺地看了一眼陈酒。

　　“哥！哥哥你太好了呜呜！”陈酒沉浸在喜悦之中，并没有察觉到陈烬川眼里藏着的一丝不对劲。

　　“阿酒。”

　　“嗯？怎么啦？”

　　“她，Daydream……是我高中和你的说过的我喜欢的人。你到时候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懂吗？”陈烬川声线淡淡地和她说，好似过往已经是云烟，消散在时间里。

　　陈酒脸上的笑意散去，纯白的面颊透着一丝惶惑。“这么巧……是，姜芜吗？”

　　她知道的，高中毕业后，哥哥和她再也没了联系。他说，他们性格不合。此后几年也不再提到她的名字。

　　可她早就隐隐猜到，一定是因为自己的病。
　　也知道，哥哥从没放下过她。她有一次半夜起来上厕所，透过门缝看到客厅的灯没关。哥哥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

　　桌上一瓶酒，一个杯子。

　　他手上的手机还没息屏——是一个女孩的照片。

　　很好看，明艳动人，如皎月，如清风一盏。让人心动。

　　“嗯。她现在站的位置很高，如果对你态度不好，你还会想和——”陈烬川担心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姜芜会对陈酒态度不好。

　　“想的！哎呀，人家可是顶流作词人，有点脾气很正常，你妹妹我又不是玻璃心！”陈酒又扬起笑容。

　　头又开始隐隐做痛。

　　“哥，我先去睡一会。有点困了～”陈酒假装打个哈欠，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她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头带着调侃看向哥哥，“哥，你这么多年没谈恋爱，是不是还没忘掉她呀？”

　　陈烬川看着妹妹，不说话。

　　沉默一会，才开口，“睡你的觉去。”

　　陈酒笑了笑，什么都懂了。

　　这样的巧合，是上天想在她走之前让她再帮哥哥弥补一下遗憾吗。

　　陈酒想，如果可以的话，至少在离开哥哥身边之前，把他的姜芜带回哥哥身边。

　　时间，好像所剩无几了。她的直觉告诉她。
　　她要帮哥哥做最后一点事。

　　Time咖啡馆。

　　姜芜身穿一身休闲西装，脚踩一双黑色的高跟薄靴，头发自然地披散，举手头足之间，气质尽显。她拉开门，一眼就看到了陈烬川和他那个妹妹。

　　他们靠窗坐。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倾泻在他们的身上。
　　那个长相甜美的女孩不知道给陈烬川看了什么，陈烬川朝着她宠溺一笑。光晕正好，他的容貌在光下更显极致，勾人心神。

　　陈烬川注意到姜芜，视线与之对上。姜芜的心一颤，自然而从容地垂下眼皮，转而抬眼朝他们走去。

　　没有人知道，她刚刚竟然在看着他走神。

　　那一霎恍惚，如参天大树上栖歇的群鸟。他深邃的一眼，又如惊弓，群鸟展翅，飞往四处，不知何处可归。

　　她缓缓落座。

　　不去看陈烬川，而是直接看向他的妹妹。

　　红唇微张，“陈酒？”

　　气质美人兼自己的偶像坐在自己的对面，陈酒说话磕磕绊绊起来，“Day……Daydream，是的，我陈酒，我超级超级喜欢您写的歌词！”

　　“不用那么紧张，叫我姜芜姐就行。毕竟我和你哥……”姜芜转而去看陈烬川的眼睛，眼里的笑意洒脱而慵懒，“以前还是同桌呢。”

　　没想到姜芜会大方承认，陈烬川感到意外，眼神微闪。她越是大方，越说明自己对她的可有可无。

　　陈酒来之前被陈烬川提醒过不要和她提以前的事，却没想到她自己说了出来。还说得轻松。

　　“是挺巧的，以前做过一年同桌。”陈烬川转头看向陈酒。

　　姜芜心中了然，他妹妹不知道他当年和她的事。挺好的。

　　陈酒知道哥哥话里的意思。他们都没有挑破。

　　“啊～这么巧啊，缘分缘分！”陈酒假笑，明明两人都看上去很正常，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在修罗场中间一样。

　　姜芜没心思继续寒暄，直奔主题，“我看过你哥发的资料了，你的歌声，很清澈。适合我的词风。”

　　“真的吗！”得到偶像的认可，陈酒的眼睛亮了。姜芜很专业，一点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相处。

　　姜芜确实觉得陈酒的声色很好，清澈而不染尘埃，干净但是也不苍白。如果和正常音乐生一样，那么她很可能在音乐界杀出一条路。

　　这样的声音太难得了。

　　只是可惜，命运弄人。

　　尽管是陈烬川的妹妹，姜芜还是忍不住心疼这个女孩，说话声音不自觉柔了几分，“我不喜欢夸大其词。另外，你哥和我说要作曲，我也可以答应。但是曲不能以我的名义。”

　　陈酒刚想问为什么。

　　陈烬川直言打断，“好。听你的。”

　　Daydream曲词同作会引起太大的躁动，进而可能导致她被太多人关注。陈酒的情况，不适合太过轰动的热度。

　　两人的想法一致。

　　“好的好的，不管用什么名义，只要是你就行！”陈酒坐直了身体，眼里冒着星光。没想到她真的能够和自己的偶像合作。

　　姜芜被陈酒可爱的样子逗笑了 ，绽出了明艳的笑容，“关于词曲主题，你有什么想法吗？”

　　陈酒的神情变得认真起来，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看着姜芜的眼睛回答，“希望，救赎，和永恒。”

　　陈烬川和姜芜的眼睛同时一闪，他们看着陈酒。

　　希望，救赎，和永恒。

　　他们所追求的，不就是这些。或者说这世界上大多数人追求的，不就是这些。
　　在绝望中拔地而起的希望，在陨落中不顾一切的救赎，和乱世里亘古不变的永恒。

　　姜芜收回眼神，也收起眸眼里的三分共情。“我知道了。这几天我就给你准备。”

　　“阿酒，我们该回去了，你该休息了。”陈烬川对着陈酒说。

　　“好。”陈酒朝着哥哥一笑。

　　“你先去车上坐。”陈烬川把车钥匙交给陈酒。

　　陈酒心领神会，笑着看向他们，起身离开。

　　“姜芜，谢谢你。”

　　姜芜又变回那副清冷的样子。她有意无意地把玩自己的手指，“谢什么，我是有条件的。”

　　“除了妹妹治病的钱，我什么都可以给你。”陈烬川毫不犹豫地接下她的话。

　　听到他的话，她先是讶异，再是觉得讽刺。

　　“那我要是让你倾家荡产呢？你也答应吗？”她扬起好看的笑容，如晨露沾染的玫瑰，让人深陷其诱惑。

　　陈烬川勾唇一笑，寡淡而自嘲，“你会吗？”

　　那样也行。

　　可是他知道她不会的。

　　她看不上。

　　“不会。”

　　她微微摇了摇头，疏离的眼色微微刺痛他的心。更刺痛的是她之后的话。

　　“陈烬川，帮完这个忙，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了。”

　　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现在我不需要了，你也别再打扰我了。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陈烬川沉默了一会，只觉得浑身冰冷。

　　他低沉的声线像是被蚕食的叶，不再完整，“你就这么讨厌我。”

　　婉转好听的声音说着最冰冷的话。

　　或许也是言不由衷的。

　　“看到你，就觉得过去的自己有点恶心，有点舔。”她的语气随意，眼角上扬的弧度如一弯利刃，直勾勾地剖向他的心。

　　陈烬川的身形一震。

　　比说他恶心，更加让陈烬川无法接受的是，她说她自己恶心。

　　因为他。

　　陈烬川没想到，当时一下子的不坚定，让他如今身处此般境地。

　　他早就后悔了。所以他才一边照顾妹妹，一边努力复读。所以才一直在找她，从不停歇。所以在遇到她以后，才想着要尽自己最大的可能补偿她，去追回她。

　　可是，没有意义了。

　　她不是对自己没感觉了，还是有的。不过是恶心的感觉。

　　“好。我答应你。”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出现了。如果你能因此过得更好点。

　　“咖啡不错，谢了。可惜太甜了。”她意思地抿了一口，对他为她点的咖啡做出评价。
　　三分糖，太甜了。

　　她以前从不喝不加糖的咖啡的。

　　她在变相告诉他，一切都变了。

　　说完，她起身。打算去上个洗手间离开。
　　姜芜自己也没有想到，如今的她已经能够这样直接了。

　　好事。

　　何必给自己找罪受。

　　刚出洗手间，一道力把她拽向没有人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