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一只鲸鱼诶

3、路见不平

　　校门外，江染嘴里叼了支烟，但没点燃。他很久没碰这玩意儿了，只是今天心里莫名有些烦，叼着过过瘾。

　　手机铃声响起，是一段旋律温和的音乐，江染看了看来电，皱了下眉。

　　煞风景。

　　在电话铃不知道多少次响起后，他总算按了接通。

　　“小染？”

　　“嗯。”

　　“今天我总算腾了时间在家，你弟弟也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江染轻笑了一声。故意略过了，不等于他不会问，还没这么傻。

　　“老太太也在？”

　　那边沉默了。

　　似乎是刚想说什么，就被江染打断了。

　　“有事，不回去了，你们慢慢团圆。”

　　说完，吐掉叼着的烟，扔进垃圾桶，单肩挎着包，一个人走入夜色中。

　　他没回家，也不知道去哪儿。

　　身上的校服被换下来了，穿着一身黑色卫衣，戴着帽子，靠着一条小巷口的墙壁上，微微打了个哈欠。

　　点开微信，很多红色小点。都是些以前的朋友…………还有江弈。

　　6:08
　　YYYy：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6:30
　　YYYy：哥，菜都凉了，我肚子都饿瘪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6:35
　　YYYy：哥哥哥哥哥哥呼叫我哥。
　　6:40
　　YYYy：没爱了，我还是不是你最疼爱的弟弟了QTQ
　　7:00
　　YYYy：哥，不回来啊？”

　　这小子……

　　江染没给他备注，看着他新改的id，微微挑了挑眉。

　　7:10
　　RRRr：有事。

　　对方几乎是秒回。

　　YYYy：行吧行吧那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中间停顿了一会儿。这小子打字手速很快，估计是想讲老头子的事。

　　YYYy：爸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开心，哥你又惹他啦？
　　【小心翼翼jpg.】

　　江染没回。

　　YYYy：【探头jpg.】
　　YYYy：那就是是默认啦？
　　YYYy：我说哥啊，何苦呢，从我有记忆的时候，你跟老头子就这样了，稍稍给他点儿面子，吃一顿饭又不是割一块肉，更何况还有我这样体贴周到聪明活泼的弟弟陪着你呢。

　　江染直接打断了他的下一段话。

　　RRRr：你是哥哥还是我是？
　　RRRr：小孩子别装大人。
　　RRRr：他是你爸，称呼尊重点。

　　YYYy：哦，收到。
　　然而那头屏幕前，江弈看四周没什么人，偷偷嘟囔着：不也是你爸嘛。

　　最后，江染考虑了一下，还是发了条信息。

　　RRRr：id改了。

　　YYYy：莫？打咩。
　　RRRr：【微笑】
　　YYYy：…………
　　YYYy：明天，明天一定！

　　江染放下手机，本来想塞上耳机，靠近耳朵时，听见了还未来得及放大的音乐声，和一些争吵的声音，江染确认，这不是歌里的part。

　　管不管这个闲事？

　　江染放下耳机，进入了小巷。

　　这边本来人就不多，又是晚上，吵闹声显得格外清晰。

　　“小崽子，实话说，知不知道你爸在哪儿？”

　　“我和他没有关系。”

　　江染的步子顿了一下，然后马上加了速度。

　　时言个子高高的，身上还穿着校服，被几个大汉围住，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丝毫瞧不出畏惧。

　　事实上，他处于绝对劣势。

　　“小子，我知道，你成绩好，那这些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我应该懂什么？”

　　“一挑五，不嫌丢人啊？”江染取下了帽子，缓缓向时言走近。

　　“哟，这是哪出？”一个理寸头的大汉，语调阴阳地开口。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行？”江染笑了笑，走得离时言更近了。

　　“路见不平？小崽子，知不道不平的到底是哪一方啊？”几个大汉哄笑起来。

　　“不知道，”江染突然一把抓住时言的手腕，轻车熟路的带着时言跑，给后面人留下轻飘飘的几个字，“也不想知道。”

　　这一段了江染很熟，加上年轻人腿长，三两步就绕着小道到了人比较多的地方。

　　江染很快送来了时言的手，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含着笑：“怎么样？刚才我的出场帅不帅？”

　　他什么都没问。

　　时言就这么看着他，在期盼的注视下，就说了一个字。

　　“土。”

　　“哪里土了？”

　　时言没回答这个问题。

　　“以为校霸会一挑四打回去。”

　　“有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跟他们打，肯定难缠，一时半会儿跑不了，不如一跑了之。”

　　“嗯，聪明。”

　　“欸，那我们现在，算熟人了吗？加个微信好学生？”

　　时言看了看他，还是从兜里拿出了手机。

　　“我扫你。”

　　“得嘞！”

　　没有丝毫犹豫的，江染马上掏出手机，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lie：【我是时言】

　　江染点了通过。

　　“谢谢。”时言说。

　　“光口头感谢啊？不给点实际的。”江染是桃花眼，笑起来总让人觉得有些轻佻。

　　“这里条件有些匮乏……请你喝饮料？”

　　“成。”

　　刚好附近有个小卖部，二人双双走了进去，时言什么都没有拿，江染随手拿了瓶汽水。

　　“你走路回去？”

　　“骑了自行车。”

　　“我记得咱俩顺路来着，要不一起走？”

　　“……嗯。”

　　只有时言一个人有自行车，两人骑不现实，所以时言也就推着走了。

　　一路上，都有些沉默，二人都在心中打着腹稿，寻思着要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江染率先开口了。

　　“你之前，有没有被那群人堵过？”

　　“没有，没遇见过。”

　　“不是吧？这么巧，就让我给遇上了。不过还好有我在，是不是？”江染笑着，转头去看他。

　　“以前都没遇见过，刚认识你，就遇上了。可能遇见你是我倒霉。”

　　时言没转头，只是发现身边的人突然没声了，一双总是笑得微微上挑的眼睛耷拉着眼皮，不知道想什么。

　　难道是有哪句话伤到他了？时言心里咯噔一下。他不擅长安慰人，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这样，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就在这尴尬局面，江染拿起来刚刚在小卖部买的饮料，三两下拧开了盖子。

　　他看了看瓶盖，突然很轻地笑了一声。

　　时言立马去看他。只见他低着头望着瓶盖，路灯的光影打在他的脸上，柔和了锋利的轮廓。

　　笑得有点傻气——时言是这么想的。

　　什么事让他笑得这么开心？

　　只见江染拿起了那个瓶盖，送到时言眼前晃了晃：“你看，再来一瓶。”

　　“你可能不相信，我以前从来没中过奖，这么巧，这次倒是一发入魂。”

　　“看来遇见你，是我运气好。”

　　见眼前的人冲他笑着，时言放心了许多，但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这人嘴很笨，跟别人说话，啊哦嗯堵得别人哑口无言。

　　他也不怎么主动跟人社交，大多数人都是因为他的成绩，总是抱了些慕名而来的成分跟他交流。

　　况且，说来说去也没什么话题。“求学习秘籍”“蹭蹭学神好运”。当然，有些外放大方的姑娘上来发起“攻击”，总是让他不知所措。

　　他不是不爱说话，只是他融不进热闹的人群，不关心流行的话题，还有……一些外界因素……渐渐的，他也不想与他人过多交流了。

　　所以，就在此时此刻，他也只是顺着话接了句再普通不过的话：“要不现在折回去兑换？还没走远？”

　　那句话没得到下文，江染也没有过多的表现。

　　只是无所谓地往前走。

　　“不了，自己留着。”

　　他要留着，留着这份气运，留着这段回忆，留着这些美好。

　　即使以后深陷无边夜色，也有一抹明亮足以让他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