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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猫老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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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嗷嗷嗷嗷嗷——”
黄昏,残阳如血。
光线晦暗的小巷子内横“尸”满地。
十只大小不一,体型各异的猫与狗被打翻在地,除了躺着喘气,再没其他能做的事。
而干翻它们的人……确切来说是一只猫,此时正蹲在两只交叠的大纸箱顶部,面向夕阳威严端坐,一双赤金色眼瞳熠熠生辉,锐利无匹。
他发表完一段极长的“演讲”后,收住了那声肺活量惊人的嚎叫,随即尾巴一甩,踏着遍地挑战他地位失败的猫狗踱出巷口,优雅地一个纵跳,消失在余晖下。
众猫目送猫老大离去,内心默默流下了宽面条泪。
但猫老大并不知道,在他离开后不久,一只肥乎乎的灰毛仓鼠就从纸箱缝隙间悄无声息地溜出来跟上了他的步伐。
一跟就是几百米,跟到他回了家。
……
天快黑了。
水乡小区是小学学区楼,有八点的门禁。夏天天黑得晚,这会儿已经七点过半。
醺玄在心里又蹬了那群没事找事的猫狗两脚,加快速度奔向前方,中途有障碍物也不躲,径直借力飞跃过去,在路灯下、街道旁犹如一道迅疾的闪电。
“哦哦!那只黑猫在跑酷!好酷!”
有路人夸张的惊呼声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几声快门声,逸散在夜风里。
醺玄抖抖耳朵,丝毫不放在心上,路过钟表店时扫了一眼里面的时钟——七点三十五。
很好,还赶得及。
快速地往家里赶时,醺玄嗅着风里携来的家常菜香气,忽的想起了一些往事。
这是他苏醒的第三年,也是他成为凡猫的第三年。
醺玄是一只活了千年的猫精,虽然千年岁月里超过一半的时间都在因渡劫失败而沉眠,但加起来也有两三百年清醒的日子,在当今式微的修行界和古董钟一个地位。
奈何活得长不代表活得好。
妖族三劫——雷劫、蜕变劫和红尘劫,他用一百年过了前面两劫,剩余九百年则一直卡在最后一劫上。
渡了五次,失败五次。
兄弟,我当年在黑魂里传火都没有这么举步维艰。
自然的,醺玄的第六次红尘劫也毫不意外地失败了。
这回失败,他睡了整整两百年,最后是被农村现代化进程唤醒的。
倒不是他背负着什么振兴人族的使命,而是挖掘机开到了他沉睡的地方动工。
简单地说,就是他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一铲子撅了出来,还差点给填进水泥,硬生生被摔醒。
当他睁眼之际,才惊觉上一次红尘劫的失败不单让他陷入沉睡,更封印了他的全部力量。
艰难逃出挖掘机与水泥机的围剿后,他在人世流浪了半年,又经历了种种。
再后来,醺玄偶遇两百年前结仇的老对头,亮爪了,但没打过,只能带着满身的伤钻进河边的萱草丛舔舐伤口,蓄力以待来日。
正是这天,荀家的女主人外出买菜从河边路过,不怕脏不怕沉,用纤瘦的手将二十斤的他从萱草丛中提溜出来,送到了附近的宠物医院。
自那天起,他成了荀家的一员,并在反抗噶蛋成功之后拥有了新的名字。
好了,回忆到这里就可以了。
别问他的新名字是什么,叫他的新绰号猫老大就好。
反正人界一向信奉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绰号。
醺玄臭着脸想。
前方转角的路灯坏了,一整段路都黑漆漆的。
醺玄金瞳如炬,凭着过人的夜视能力顺利通过,顺爪蹬开从下水道里钻出的南方变种灰肥老鼠,来到一扇半开的铁门前。
他停在原地,舔舔爪垫,然后用爪垫梳理头顶被风吹乱的毛。
小区内灯火通明,他第一眼看到的,也是他眼中最亮的那一盏,正是出自荀家。
又到了该演戏的时候。
醺玄,是时候发挥你真正的技术了!
影帝之力,开!
放松鼓起的肌肉,调整过于严肃的面部表情,醺玄清清嗓子,确认已经做好准备,便迈着轻快步伐小跑向大铁门旁边的小门。
经过开着台灯的警卫室,他纵身一跃,爪子“砰”一声拍在窗户上,算是打了个招呼。
下一秒,半掩的窗被人推开,一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戴上老花镜,探头笑眯眯地给他递了根麻辣小鱼干。
“回来啦,来,吃点。”
醺玄叼走鱼干,三两口嚼碎下肚,张开嘴:“喵——”
方才在巷子里粗犷深沉的叫声此时软得像春日的桃花水,配合他低头蹭向老大爷掌心的举动,活脱脱一只猛男撒娇精。
嘿,朋友,连麦吗?
信我,我真是夹子音。
老大爷拍拍醺玄脑袋,笑呵呵道:“行了行了,再撒娇我也不能给你第二根。你妈在家给你做了剁椒鱼头拌饭,用最嫩的腮边肉拌的,赶紧回去吃吧。”
醺玄眼睛一亮,矜持地吸溜一下口水,又蹭蹭他的手背,才撒欢似的奔向家门。
跟了他一路,藏在垃圾桶后暗中观察形势的仓鼠:“……”
我TM大受震撼!
救命!这不可能是刚才那只一挑十赢得轻松写意的猫老大!
夺舍!对,他铁定是遭夺舍了!我得去帮助他!
仓鼠一捏拳头,迈开四条短腿快步冲向小区,却在进门的瞬间,被一只穿着老北京布鞋的脚尖抵住。
方才喂给醺玄小鱼干的老大爷扶了扶眼镜,伸出一根手指头把仓鼠掀了个跟头。
“我区禁止老鼠入内——仓鼠也不行,旁边有个下水道,那儿舒服,上那儿待着去。”
仓鼠:TVT
另一边,进了小区的醺玄一路狂奔,在即将进楼梯的时候,差点与一名刚从里面出来的女生撞个正着。
准确的说,这是位成年女性,穿着简约干练,化最精致的妆,喷最适合的香水,上最累的班。
与醺玄相撞时,她正在昏昏欲睡地往前走,厚重的遮瑕膏都遮不住眼下两个大黑眼圈。
“你……哟?这谁家的猫?”
江萍上了一天的班好悬没累瘫,上个楼梯还能跟人撞上,这让她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不过,当她看见自己差点撞到的是一只黑猫时,声音便温柔了下来。
“来,小猫猫,让姐姐摸摸。”
江萍一下子来了精神,弯下腰去摸醺玄的脑袋。
醺玄本想躲开,可看见她努力挤出笑容的疲惫面庞,还是伸着头让她摸了一摸。
“真乖!”
江萍笑得更开心了,从包包里掏出一根火腿肠,动作那叫个熟练,甚至都快成肌肉记忆了,一看就没少喂流浪猫。
但醺玄惦记着家里的剁椒鱼头拌饭,抬爪按住她正要撕开火腿肠包装袋的手,顺势轻拍她的额头。
这人他不认识,估计是新搬来的住户。
算了,按照惯例,给她一个入住祝福吧。
祝你工作顺利,身体健康。
哦,还有喂的流浪猫都能找到一个家。
猫老大的爪子和他的毛发一样黑,肉垫却是粉嫩嫩的,很软,拍在额前如同被Q.Q糖弹了一下。
江萍一愣,也没管自己的妆花没花,怔怔看着那只拍完就要溜的黑猫,下意识就要跟上去。
这时,楼梯的上一层传来了温柔的呼唤:
“萱萱,萱萱?是你回来了吗?”
江萍的脚步瞬间停住,视野里的猫也同时一顿,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对这个名字的嫌弃。
萱……萱萱?
江萍看了看醺玄行走时鼓起的肌肉、修长而健硕的身躯、油光水滑且反着光的柔软毛发。
她捂住嘴:“噗……”
醺玄斜了一旁偷笑的人一眼,无奈地收起嫌弃,换上期待与欣喜的表情,喵喵叫着冲上楼梯,一步迈三阶。
在二楼的楼梯口,他扑进了一名身穿粉色长睡裙的女人怀里。
“喵呜,喵呜呜……”
醺玄像一张大大的猫皮膏药般贴在女人肩头,两只前爪勾着她的脖颈,尾巴尖一卷一卷,脑袋还胡乱蹭着她的鬓发,将她松散挽起的发髻都蹭乱了。
女人托住他,无奈地笑笑:“你啊你,又在外面疯这么晚才回来。当心哪日时间赶不上,被关在门外,饿你一晚上。”
“喵呜喵呜!”
这必不可能!
他就算妖力被封,这一身腱子肉还是足够让他飞檐走壁爬个窗户的。
醺·红尘劫六次没过·玄对自己充满自信。
“好了,我们回去吧。”
女人给他顺了顺毛,抱着他回家。
荀家在三楼靠南的屋子,两室一厅,带独立卫浴、一个厨房和一个阳台。
家中的布置简约温馨,墙上贴着许多猫猫剪纸,都是以醺玄为原型。阳台上晾的衣服已经收好,栏杆上放着两盆养得很好的碗莲。
莲花静静绽开,粉白的花瓣虚掩着碗边的猫爪子印,童稚可爱。
“点雪,你怎么出去了?”
家门刚打开,陆点雪还在玄关处换鞋,正在厨房里熬汤的荀兵便迎了出来,腰上系着围裙,手里还举了个大汤勺。
他身形颀长,相貌英俊,神色与目光冰冷凌厉,唯独对着陆点雪温柔平和。
视线扫过趴在妻子肩头脸都挤歪了的黑猫时,他无语地摇头,上前把醺玄捞进自己臂弯。
“又回来这么晚,又回来这么晚。”
荀兵让陆点雪去沙发上坐着,一扭头就开始戳醺玄的脑门,复读机一样重复了两遍同样的话,咬牙切齿。
醺玄抬爪挡住他的“一指禅”,眼神里充满警告,张嘴发出了……夹子音:“喵呜喵呜。”
荀大壮,适可而止。
不要逼我拆穿你的身份啊!
荀兵一挑眉,薄唇微扬,眉宇间的冷漠如雪化冰消:“萱萱啊,宠物医院这个月还有两个噶蛋名额。下次再这么晚回来,我就帮你预约。”
醺玄:“……”
硬了!我特么拳头硬了!
醺玄跳下地,拉了几米距离助跑,一发旋风冲锋龙卷风猫猫直拳砸在了荀兵背上。
陆点雪刚拿起报纸便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掩唇轻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