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歌的人假正经》离夭

1、爱无能

　　1

　　我在角落里拿到一张碟，上面落满了灰尘，很旧的样子。
　　细细的把灰尘拂开，少年站在田野里，拿着一把大的吉他。
　　他这么瘦，我还记得。
　　但这么多年，我本以为我早已忘了他。
　　昨天在报纸上，小小的角落里，看到了他的消息。
　　标题很好笑：昔日歌王今日落魄——失婚卓眠饱受忧郁症困扰。
　　劣质的纸张上，他消瘦的脸益发的难看。
　　我漫不经心的看着，却恨不得把那张难看的脸给撕碎。
　　明明放弃了一切才站在了那个舞台上，最终却是这样的一个下场，真是……
　　真是……
　　面上一片湿润。
　　点点在旁边抓住了我的手，担忧而奇怪的看着我。
　　“沙子迷了眼睛。”我说。
　　笨拙的谎言，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把自己塞到了我的怀里。
　　善解人意又温顺的少年，像是雪地里一杯咖啡的温暖，没有人能够真的抗拒。

　　我低下头亲吻他，给予他我所能给予的，所有热情。

　　若是时光能够倒流，我多么希望……多么希望，我希望什么呢？希望少年时代的我们，不曾遇见过，若是不相遇，就不会这么爱，若是不这么爱，就不会要分开，若是不分开，就不会让我无法忘记，若不是无法忘记，又怎么会……爱无能。

　　我已经快要过三十五岁的生日了。
　　卓棉也老了，我们有十年没见了——这几乎是我和他相爱时间的两倍。
　　而我……又到底在执着什么呢？

　　日子不疾不徐，转瞬易逝。
　　三十五岁生日这天，我收到了一个包裹，打开它，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看起来像是记忆的碎片。
　　一枚戒指，上面镀的银，已经有些脱落了。
　　一本日记，甜蜜幼稚的交换日记。
　　一本书，一张照片，一片做成书签的树叶……

　　那时候我们还年轻。
　　那时候我们正相爱。

　　2

　　年少时我的梦想是当一个词作家，只为卓眠写词。
　　卓眠想当一个流浪歌手，背着吉他带着我，去天涯海角。

　　三十岁之前，我还常常做着这样的梦，三十岁那天，卓眠结婚，我终于失去了做梦的权利。

　　昨晚，我又忍不住做了整整五年没有做过的梦。点点在我旁边熟睡，一脸的稚气。

　　他是个可怜的孩子，捡到他的那天，他像一只被丢弃的小狗。
　　我太寂寞了，忍不住抱了他，养着他。
　　一晃，就是五年。

　　我真的……我实在是很抱歉，我想我很快就要丢弃他。

　　衣柜最底下，摆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一件已经起毛的骷髅T恤，我把它们整整齐齐的穿到身上，已经有点紧了。我看向镜子里面的男人，那个男人眼角皱纹清晰可见，穿着上个世纪流行的装束，显得不伦不类，十分滑稽。

　　我将财产转让书放在桌子上，提着行李走出门。

　　车窗开的很大，风呼呼地刮过，把后座椅上的杂志吹的翻了页。

　　“酒精中毒”“抢救无效”“死亡”
　　那些轻描淡写的字眼下，卓眠的脸被放大，笑容里还有着那年的意气风发。

　　我将车越开越快，越来越快，风吹着我的头发和侧脸，刀割般的冷。

　　蔚蓝的大海就在眼前。
　　幻影越来越清晰，他仿佛就坐在我的旁边。
　　我在臆想中和幻影一起出声：“卓眠（方杰），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我哈哈大笑，踩下油门。
　　大海温柔的包裹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