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淡淡愁》上官千寻

12、第十一章 达礼习规现百态

　　墨玉书院的学制是四年制，第一年整年都只学规矩，正所谓规矩无处不在。凡事都要讲究规矩，按规矩行事，万不可失礼。书院有书院的规矩，家里有家里的规矩。作为一名合格的主妇，万事皆要按规矩行事，祭祀供奉婚丧嫁娶各种礼仪，还有朝廷的君臣礼仪，觐见等的种种礼节，连孝顺父母侍奉公婆都有有礼可循。说白了，就是尊卑有序，切不可乱。在尊者面前，你要事事以尊为先；在卑者面前，你要有为尊者该有的礼节，该有的气度。所以墨玉书院的第一年都尤其严格，教习师会事先把规矩告诉学生，然后就由学生实际演练，主持行礼走路，无一不求精。在祭祀礼中，若行错记错一礼，便要受罚，刑罚也十分严厉，跪记规矩整日，不可食，不可休。所以第一年总是有很多女孩子受不住，私逃回家的要受家规惩戒，还要牵连家里人三年无法入书院；父母不忍接回家的从此不能再进书院，还牵连父母要到祠堂思过。
　　在书院的言行举止皆受规范，若有不守者，同窗可告发，告发者有奖励。一经查实，便受严惩。这达礼院的惩罚可谓花样百出，没有体罚，可是却比体罚更残酷，更严厉。例如抄背《女诫》百遍，跪记礼仪整日，夜晚独自面壁思过，聆听教习师教诲等等，这些无一不痛苦。叶紫寻自打知道这些惩罚后，便一直用心学习规矩，在教习师教导之前便牢记住礼仪讲究，加之她毕竟是二十几岁的心智，聪明伶俐，举止有度，于是深得各位教习师的喜爱。叶紫寻也深知要想在锦绣立足，便只有在墨玉用心学习，让自己成长。
　　和叶紫寻的司空见惯比起来，大部分女孩子都是叫苦不迭。古喻屏最是受不了这死记硬背的，她呀又是个贪玩的，所以总是记不清楚，还好有同桌叶紫寻的帮忙，每次叶紫寻总会提点她，这才让她每次都能顺利过关。水伊然是最讨厌规矩的了，她最是讨厌这些条条框框，她总觉得这些鬼东西全是锁，锁住人不说，还把灵魂也给锁了。她觉得女子就是这笼中的鸟儿，在羽翼丰满之前，便要将翅膀折断。因此水伊然是达礼院教习师们最为头疼的，她还偏偏天不怕地不怕，谁也拿她没办法。
　　榆普星是个典型的阳奉阴违，你看她，在教习师们面前规矩得就像一头小绵羊，可惜下了课她也是从来不看这玩意一眼的。每每看见叶紫寻那么认真，总是忍不住叹两口气，还理所应当地让叶紫寻顺便帮她打一份小抄。这小抄呀还是因为叶紫寻用不习惯毛笔，她用鹅毛笔蘸水写的，图快也图个方便，岂料有一次为了帮古喻屏拿了出来，便被这眼尖的榆普星看见，硬是缠着叶紫寻给她一份。本来叶紫寻和榆普星便也认识，所以每次叶紫寻为了被这些规矩而抄写整理时，便顺手多抄一份给榆普星。这一来二去的，两人的关系更是蜜里调油。
　　青绿嘛从来对这东西都是视而不见的，反正她才不打算按这些老古董破玩意儿办事呢！青绿整天都在达礼院蹦蹦跳跳，玩玩闹闹，整个达礼院就数她最为开心了。据墨玉书院的八卦小道消息称：这青绿之所以能这么张狂，那是因为人家有很硬的后台，你看，别说这达礼院了，就连文院长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人家貌似是某高官的女儿，任性调皮，自己要来墨玉书院的。可是叶紫寻却觉得青绿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开心，虽然有时候她笑得的确很灿烂，可是那笑只在脸上，没在心上。叶紫寻看着那灿烂的笑有时甚至觉得有些心疼，那笑仿佛在很久以前便在心里了。
　　江芊芊嘛是一心想要学好，却总是学不好。所以经常被罚，也经常躲着暗自流泪，叶紫寻觉得还蛮可怜的，便私下帮她补习补习，叫她一些方法，帮助她学习礼仪。江芊芊是这些女孩子中看起来较为柔弱的一个，她是家里庶出的，她大娘不喜欢她，便把她送出来，她爹觉得进了墨玉书院很好的，将来便可以嫁个有权势的人家，这百利而无一害呀。可惜江芊芊身子弱，一进书院就病倒了，家里人也没有人管，也是叶紫寻找着半夏和春奶奶们帮忙请了大夫，开了药才治好的。江芊芊也很感谢叶紫寻，她觉得叶紫寻人真很好，心地善良，聪明伶俐，家世又好，所以很喜欢叶紫寻，也很羡慕叶紫寻。
　　半年过去了，春园里还剩下七十个孩子。今年是墨玉有史以来留下孩子最多的一年，大家都觉得很欣慰也很开心。只可惜就在这时却发生了一件很令人寒心的事情。
　　按照往年的规矩，每年在夏末时分，都会举行一场小庆祝会，表扬和激励留下来的孩子们。就在所有人都开怀畅快之时，却忽闻哭泣之声。众人顿时一愣，齐齐朝着发出哭声的地方望去，只见刘雪怡躲在角落里抹眼泪。叶紫寻记得这刘雪怡是最为胆小又最循规蹈矩的一个，今儿个出了什么事，竟让她如此失态？文院长看见是刘雪怡微微有些吃惊，却马上又恢复平静，带着半夏朝刘雪怡走去，半夏为她拭去眼泪，问道：“雪怡小姐，您先别哭，发生了什么事情？告诉院长，院长为你解决，别哭了，这哭花了脸可不好哦！”雪怡一听院长来了，忙起身行礼，文院长看她哭得可怜，也不忍心责她失礼，便柔声问道：“雪怡，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我……我的玉佩丢了！那玉佩是我娘送我的，说是家传的，可是刚刚不见了！”“怎么不见的？你一直戴在身上，会不会落在屋里了？别急，好好找找。”“我找过了，我到处都找遍了，就是找不见，我这才急得……失礼了，还望院长原谅。”“没事，这事也不能怪你，你先不急，我们大伙一块帮你找找，指不定是掉在哪儿了。”说罢，文院长便要求众人一起为刘雪怡找玉佩。
　　就在众人起身为刘雪怡寻找玉佩时，却又忽然听到一声钝响，那是玉落到草地上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却发现一枚玉佩从刘雪怡的同寝王西倩身上落下，正落在王西倩的脚边。雪怡一见那玉佩，急忙跑过去，捡起来欣喜道：“找到了，找到了，没有丢，真是太好了！”可是众人却把目光投向了王西倩，王西倩似乎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觉察到众人怀疑的目光，她突然不知所措，她楞了一下，反应过来时眼泪也抑制不住地落下。她跑到刘雪怡身边，紧紧地抓住她的袖子，说道：“雪怡，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拿。你要相信我。”刘雪怡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对的，刚刚这玉佩是从她身上落下来的，不是她，又是谁呢？刘雪怡愤怒了，她怨恨地看着王西倩，狠声说道：“不是你，那怎么会从你身上落下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还狡辩，明明就是你，你是记恨我，我曾经告发过你不守规矩，所以你怀恨在心，你才偷了我的玉佩要报复我。”“不是的，虽然我当时对你却又埋怨，可是后来我想通了，你是为了我好，若是被教习师发现，那惩罚会更严厉的。所以我也没有怪你。”“哼，你还狡辩，大家都看见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不是我……”除了这句话，王西倩似乎找不到什么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叶紫寻却觉得这事有些奇怪，若说是王西倩偷的，那她和刘雪怡住在一起有很多机会，为何偏偏是今天？偷了又为何一直戴在身上？掉落之后的神色不是惊慌失措，而是茫然无知呢？又为何不藏好，这么容易掉下来？还偏偏掉在众人眼前？疑点太多，只要冷静一想，就会发现有很多问题。可惜，大家遇到事情时总是无法冷静，所以往往会忽略这些疑点。
　　文院长毕竟是经历丰富的人，她也觉得这件事情有些疑点，所以并不适合现在就下定论，便吩咐达礼院的教习师们把刘雪怡送回去，把王西倩带到达礼院仔细询问。本来蛮好的一天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大家也就没什么兴致了，便纷纷回寝室了。叶紫寻觉得她应该帮一下王西倩，所以她找到半夏，把她的这些疑虑都告诉半夏，让她转达给文院长。半夏听了之后觉得分析得十分合理，她都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孩真的只有六岁吗？她的言行举止，她的冷静理智，都让半夏很吃惊，她甚至有些怀疑，眼前的这个女孩和传言中那个顽劣不堪的女孩是同一个吗？然而事情紧急，半夏也只能把这些疑惑都压下去，半夏深深地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娇俏可爱的女孩，便匆匆向达礼院走去。
　　然而出乎叶紫寻想象的是，这件事情彻底改变了她在文院长以及墨玉书院各位教习师们心中的印象，再也没有会把她当做那个顽劣不堪的女孩，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善良正直的女孩子，而且与同龄人相比更加聪明。正所谓事有两面，也是这件事情让叶紫寻成了某人的眼中钉肉中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