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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初次恋爱的我们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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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治疗的原因,苏然的样子改变了很多,只能勉强从五官里瞧出以前的影子。
他非常在意自己变形的外貌,高中时的同学说要来看他,全都被他通过王一许拒绝。他也并不打算遮掩。
每天检查或是治疗的时候 他会摘下耳钉交给我保管,只要一出来无论多难受都会让我重新给他戴上。我每天重复好几次帮他摘下又戴上的举动,不厌其烦地,即便是他昏迷了也不曾忘记过。
苏然精神好的时候会玩游戏或是看漫画,精神不好的时候闭眼躺着不怎么动。我和他说话他现在已经不怎么搭理了,也就胡思乱想的时候发脾气让我滚回去。医院里的东西他也砸了不少,比如我去食堂给他打的饭菜和放在柜子上让他吃药的水。
不过他从不砸药,看来是知道那东西贵,砸一次几百上千就没了。骨子里头他还是一点都没变。
病房里的病友乃至医生护士都知道我们是情侣,但没人会在我们面前对此提出质疑,只在背后议论过几句。我听见了,没告诉他。
他第一次出现昏迷的时候把我吓了个半死,哭着跑到护士站求她们救救苏然,护士慌慌张张叫来医生进行抢救,又是输液又是接导管。我手足无措地站在帘子外面哭得泣不成声,觉得他真的要走了,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接受现实。
现实太残酷。以前觉得是句玩笑话,现在才真的有所体会。
“给他父母打电话。”医生从帘子后面出来对我说。
我知道事情变严重了,哭着给他妈妈打电话。护士见我哽咽半天说不清楚,拿过手机替我说了。
他父母赶来后医生才轻声细语地告知了病情,然后拿出一张病危通知书。
两天后苏然醒了过来,还不等精神恢复又再次陷入昏迷。渐渐的,他昏迷的时间比醒着的时间还长,医生不止一次发来病危通知书。
我领得多了,也就不再觉得它可怕。
就算他能醒过来,也无法再像过去那样能睁开眼睛看看漫画。他全部的力气都用来和我吵架了,说我是狗日的杂种,要我滚得远远儿的。
连弥留之际他也念着我的名字让我滚。
但我想他大概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和我继续生活下去,所以一直在哭,眼泪顺着两边眼角不停往外涌,浸湿了枕头。我也在哭,趴在他身上不停叫他名字,让他再陪陪我,别走得太快。
可是他不听。他以前明明什么都满足我,唯独这一次,就是不肯。
一七年九月五号,凌晨三点十一分,苏然握着我的手走了。
我们明明这么舍不得放开彼此,却没有下次再牵手的机会。
火化那天,殡仪馆的人取下他的耳钉交给他父母。他父母又把它还给了我。晚上被我父母接回老家后,我找出家里缝扣子的针用火烤热后在右耳上戳了个洞,将苏然留下的耳钉戴了上去。
我知道自己必须活着,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活,每天抱着从苏然父母那里要来的遗像躺在床上哭,家里全是香和蜡烛的味道。
直到有一天,王一许带着苏然的父母来到家里。他们坐在我和苏然的床边上一边掉眼泪一边对我说:“你要是继续这样,就把苏然的遗像还给我们。”
为了不把苏然还回去,我终于走出家门,决定至少得工作。
“这就是我和苏然的全部故事。”
我身边坐着苏然的发小,叫陶临川。我们是在苏然忌日那天认识的,我提着外卖去祭拜苏然的时候看见他站在墓前。
今天,也是苏然的忌日。我们并肩坐在黄浦江边上,吹着风,聊着天。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握住我的手:“会好起来的。”
我点点头,也握住了他的手:“是啊,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登上回成都的飞机前我给王一许发了条消息,告诉他我有喜欢的人了。飞机落地后我看见他站在接机口朝我挥手。
自从我打算好好生活,王一许向准备找工作的我提出来合伙做生意,他表哥有渠道可以拿到非常便宜的机油。多亏了他,我才在失去苏然后重新有个像样的人生。
为了庆祝我找到新的喜欢的人,王一许要请我吃宵夜。
“五年了,你终于走出来了。”他显得比我还开心,“我想苏然也很开心看见你有新生活。”
我走出来了吗?我并不知道走出来的标准是什么,是按不会再哭了算,还是按不会再想他算。
我还是很想他。
他就如同艳阳天里的一场雨,从万里高空上掉下来,每一滴都美得像宝石。我时常梦见自己慌慌张张捧起手心去接却没接住,让他摔在地上全碎了。我哭着一块一块捡起来,可怎么都拼不成活生生的他。
等来王一许老婆将他接走后,我也回到了自己家。换了拖鞋放下包,摊在沙发上发了很久的呆。
家里还保持着五年前的样子,被我们吵架砸坏的东西我想法设法找到了同款。虽然不是原来那些,但足以让我麻痹自己。
苏然的遗物我拿到不少,是他父母为了让我不那么难过主动送来的。其中有他做的书签,是我向他表白时送的那六片树叶。后来我将他还给我的那片也做成了书签,一起摆在了客厅的电视柜上。
我深吸口气坐起身,拉开抽屉拿出一只蜡烛走进卧室。卧室的斗柜上放着他的遗照和用来插香的香炉。我点燃蜡烛插进香炉里,对着他的遗像说:“苏然,我们分手吧。如果你同意,就把这根蜡烛吹灭。”
这时候窗外忽然吹来一阵风,把蜡烛熄灭了。
后来,我和苏然的高中搞学校建设,音乐小楼被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