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橙黄橘绿时》沐童

21、西风 4

　　晚上，苏樱躺在床上看“货币银行学”，可实在看不下去。
　　最近效率非常低下，烦躁、苦恼，有时候会突然特别特别想他，想电话给他，想通过视频看看他，可是又生生刹住了这个念头，打给他，说什么？难道说，我知道你的事情了，我要和你分手？还是质问他，为什么让自己成为这么一个可恶的角色，就因为你曾对我有恩？亦或是，你到底是爱我还是爱她？打住打住，这种矫情，自己想想都恶心，怎么能宣之于口！
　　可是，就这么两人间突然失了消息，又有点心不甘。苏樱鄙视自己的这种“心不甘”。
　　那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不分，可耻可恶，三观尽失，道德沦丧，是你害了一个好人，或者说，你俩互相拖垮了对方的人品，这不能再继续下去；分呢，又柔肠寸断、舍不得、心不甘! 就这么两种念头把自己的心拖过来拉过去地摩擦，仿若凌迟，痛苦不堪。

　　连续好几个夜晚都这么煎熬着，往往要脱到很晚，邝晨都回来了，自己才沉沉睡去。

　　今晚，时间还早，按规律，邝晨应该还有一个多小时才会回来。她从课桌前起来，准备上个洗手间，再喝两口水，就上床“贴烧饼”去。
　　正这么想着门球被转动，门被粗鲁地一下子推开，邝晨直冲了进来，“小……小樱，南星她……她她……” 她喘息急促，一看就是直爬五层楼太急，喘不过来了。
　　苏樱看了下她，用自己的水杯往她的的水杯续了水，递给她，用眼神询问她。
　　邝晨是个文静的女生，跟南星的活泼好动不同，很少这么失态，当然现在的顾南星同学，也不活泼好动，而是阴阴郁郁……啊？南星怎么了？苏樱有种不好的感觉。
　　邝晨喝了两口水，不小心又呛起来，“咳咳”了好一会儿，苏樱耐性都要没有了，近日自己也浮躁得厉害。
　　“南星，咳咳，南星在医院里！”
　　“什么？她怎么啦？我好像有几天没见到她回宿舍了？”
　　“是的是的……她她……自杀！！！”
　　“啊……”苏樱不由得发出一声尖叫，那种难听的尖锐音把自己都吓着了，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压低了声音，其实听起来还是高亢而颤抖，“为……为……什么？”
　　“说是为了感情的事……也没说得很清楚，我收到院里电话，他们说是也打过你电话，没人接……打电话的徐老师还在埋怨，说‘你们宿舍怎么回事啊，都不接电话的？’，我刚打你电话也没人接，所以赶紧跑回来看。苏樱，现在怎么办啊？”
　　苏樱扫了一眼自己的电话，晚上为了躲避张一山，自己把电话设为了静音，没想到，差点误了大事！

　　两人赶紧出门打车，去往徐老师告知的医院。路上邝晨告诉苏樱，学院已经帮顾南星就近安排治疗了，徐老师和王老师现在还在医院里，让宿舍同学安排接替陪伴。
　　医院还挺远，半个多小时车程才到。两人赶到病房时，看到顾南星一个人躺在病房里，脸色惨白，吸着氧，身上还连着床头的两台机器，情形要多惨有多惨。
　　两人小心翼翼地拉着南星的手，也不敢问她什么原因才会导致她萌生死志，只是眼泪汪汪地互相对视。而看到两个室友，南星的眼泪就不停地流。
　　一会儿徐老师和王老师进来，看到他们两位，缓了口气，说，你们终于来了。手续我们都办好了，你们只要陪陪她。
　　这时护士进来说，病人要休息，你们今天有人陪夜吗？只能一个人陪！

　　经过商量，苏樱先留下来陪夜，第二天请一天假，第二天晚上邝晨再来交换。
　　苏樱去小卖部买了点洗漱用品，送完邝晨后，回到病房，看到顾南星正眨巴着眼睛等她。
　　“南星，你睡吧，我去洗漱一下。”
　　南星虚弱地说，自己白天一直在睡，此时睡不着了。于是，待苏樱洗完出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两人聊上了。
　　“你真傻……”苏樱才开口，南星就接上：“是的，我真傻，我以后再也不做这种傻事了……呜呜，洗胃太难受了！”
　　她的重点居然是这个，苏樱无语片刻，“那你究竟……”一句话没说完，手机响起来，瞥眼一看，是张一山。
　　“你先去接电话。”顾南星善解人意。
　　“没事，我就两句。”苏樱接起电话，跑到外面的走廊，本来不知道要怎么说，现在一下倒有了借口。
　　“喂，苏樱，你咋回事啊？电话老不接？”对面似乎有些火气。
　　“对不起……哦，也没什么对不起，”苏樱嘟囔到，然后端正了口气说到，
　　“南星病了，我们在照顾她。”
　　“顾南星病了？严重吗？你怎么照顾她啊？”
　　“蛮严重的……不太好说……需要陪夜，所以你后面不要电话来。”
　　听到苏樱口吻严肃，张一山大概也觉得这件事比较严重，只好说，“那你自己也注意身体，别太劳累。方便了就电话我，随便什么时候。”末了，他停顿了一下，似乎躲了旁边什么人，“宝贝，我想你，想得……”
　　苏樱不等他说完，胡乱地应了他两句，只想挂电话，再说下去，自己可能就要脱口而出提起“姚诗嫣”那个名字了。好容易刹住了自己的舌头，一句“就这样吧”把电话挂了，留下张一山风中凌乱，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头，但又探不到消息。

　　两姐妹聊了好长时间，直到凌晨，南星到底累了，才沉沉睡去，而苏樱一点睡意也无，心中的震撼久久不能平息：原来是因为这样，南星才……

　　近大半年来，李春林跟顾南星一直不冷不热，确切地说，除了刚开始相处的三、四个月，两人比较亲密外，此后的日子，都是顾南星上赶着去迁就李春林，去主动联络他。
　　顾南星曾经试着说跟他分手，他却又舍不得地抱住她，吻着她说他不能没有她；可是恢复正常交往了，他对她又是凉凉。
　　外人看不出来，可是恋人间的感觉最敏锐，顾南星觉着他一定瞒了她什么，可是一直找不到原因和证据。
　　直到三天前。

　　已经连续二十来天联系李春林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顾南星，再也忍不住了，去李春林租住的房子里去找他，说来讽刺，两人在那套房子里发生过好几次那种关系了，可是李春林就是没有给过她钥匙。

　　她打他电话，在门外敲门，不停地敲，因为她听到里面的手机铃声了。

　　后来门终于开了，她推开前来开门的李春林，穿过客厅，冲进卧室，带着一种可笑的一往无前的愤慨和孤勇，想着终于能够抓到那只“狐狸精”了，却见那张床上只有个陌生的男的！只套了条T带裤，还没穿正，从侧面甚至露出了黑黑的毛毛……此刻正用带点惊慌又很不悦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顾南星惊呆了，迷惑地再回头看看来帮她开门的李春林，只见他赤着上身只套了条宽松长裤，连前面拉链都没拉好……她看着眼前衣衫不整的两个男人，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男的年纪明显比自己和李春林都大，此刻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又斜眼看向李春林，用阴阳怪气的口吻说，“哟，这就是你之前那个小女友？长得还蛮正点嘛！”
　　李春林没有立刻搭话，但是顾南星却蓦地诡异地懂了，“你们？你们俩这是……”
　　“如你所见！”床上的男生，跳下床，赤脚站地板上，用手拨了下自己唯一的寸缕，前面的鼓囊抖动了下，
　　“怎么回事？春春，你不是跟我说，你们两人已经分手了吗？”
　　李春林依然没有回他的话，他脸色发白，推着顾南星出去，“你走你走！我们分手了，我们分手吧！”
　　给眼前一幕搞得明白又不明白的顾南星，挣扎着，“所以你是……那你为什么又要那样对我？你从来没说过你是……”
　　“对不起，对不起，你走吧！”他低声地求她走。

　　他拖着她往客厅走，两人拉扯间，南星摸到他裸露的肌肤上，有一种可疑的粘液，似乎正散着一种腥气，那种腥气味……
　　想到自己曾经和他也如此亲密过，一下觉得猴头发酸，难受欲呕，再难容忍，她一下伸手，“啪”地打了他一个耳光，“你混蛋！”

　　房间里面的那人，听到这个声音，一下子冲出来，把李春林推开，一把扯过顾南星的马尾，抬手给了她一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感受疼痛，他把她手上的小包一把抢过扔在地上，动手扒她的外套，嘴里发出魔鬼般的声音：“春，看来这确实是个贱货，这么不懂事，这么骚贱，来，我们就在这里把她给办了，满足她！”

　　这下变成他和她的拉扯，李春林退在一旁。毕竟他力气大，而她又还击得毫无章法，她竟然被扯掉了外套，脖颈和胸部被狠狠地挠了好几把，疼得钻心，又被刚才那一掌，打破了牙龈，嘴里一阵腥咸，出血了。
　　顾南星擦了把嘴边的血，停了手，任由这个男人扯她衣服，对她蹂躏，她看向旁边的李春林，觉得他是那么陌生，自己当初是怎么把他当成神、当成天使的？这分明是一个和魔鬼一起跳舞的人！
　　见她不动了，那人又打了她几下，终是停了手，骂骂咧咧地进房间去，“赶紧让她滚！真恶心！滚！我们继续，老子还没爽够呢。”

　　当她迷茫地站在路边，回想着这一出的闹剧，想着这近一年来对爱情对他的憧憬，自己的全心付出，如今自己牙龈剧痛、头剧痛、胸部剧痛，不，心更痛，自己这一身的残败，仿佛再也洗不净的污垢，自己这么半年来学业的荒废，可能再毕不了业，想着父母对自己的期许，想着自己考上大学时的欢欣和雄心大志……罢了，别再丢人现眼了，就此结束吧！
　　带着满身绝望，转身去找药店，去找高地辛，这是自己的专业对自己的唯一的帮助了。

　　苏樱看着南星憔悴的、惨白的面颊，上面还有些青紫和小小的伤口，及盖在医院薄被下的扁扁的小小的一坨，心疼极了。
　　她终于睡了，之前怎么没注意到她居然这么瘦，自己真的是太忽略朋友了。早就知道她和李春林之间有问题，也注意到她的学业的退步，也看到她总是阴郁地发呆，这个情况已经延续了一段时间，但是自己……
　　她有点恨自己的粗枝大叶，后悔自己对朋友的冷漠。骂李春林真是个烂到骨子里的渣男！不，他都不配个“男”字。
　　然而想到自己，嘿，难道，张一山不也是个“渣男”？
　　他对自己是很好，但他对自己的青梅竹马难道会不好？或者说，他可能对谁都好！
　　只不过是因为空间的不便，和时间的差异，他就可以把青梅竹马放在一边，来移情自己、来撩拨自己？
　　对呀，他早就看出来自己对他的感情了吧，所以不撩白不撩吧！那等多长时间以后，他又会因为什么原因，而去移情别人呢？
　　他从来没跟自己提过他以前的感情，是的他又会有什么必要来提他以前的感情？反正被背弃的青梅竹马远在天边，被瞒得死死的，又哪里会知道他目前的“脚踏两条船”？自己竟然无意中成了那个被人唾弃的第三者！
　　苏樱越想越激愤。
　　特别当想到那两张照片，那两张照片真好（他们还有多少这样的纪念照？），一张是关于精神，体现两人日常相处的相融以沫；另一张可以说是关乎肉-体，两人那样的亲密接触……她不由自主用手抹了下嘴，她跟他，都差点到了更更下一步，天哪，幸亏！而他，很可能跟那位女孩，把什么深度的事情都做过了！
　　天下居然这么多渣男！还有什么好说的，知错就改，悬崖勒马，好聚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