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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刚巧碰上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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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步芸睁开眼时,还以为自己仍旧在老家的小破床上,她习惯性地伸手,去寻找刚被高清山狠狠揍了顿的弟弟。没有找到。眼前的场景像是微微晃动了下,梦里阴暗、模糊的东西消散了,她置身于明亮、清新的卧室中。
空调开得过低,裹着被子仍感到寒瑟。
高步芸睁眼发了会儿呆,就打开床边的留声机。放出的却不是音乐,而是高行止的说话声音。他以前经常远程指导她操作某个软件,有些难度较大,她就录下他的话慢慢研究。现在,她提取了所有他的声音,刻制成盘,一个人时偶尔听听。
高行止好像也才刚醒,打着哈欠断断续续地说明着什么。他的声音这样真实,似乎高步芸一个电话过去,随时能向本人进一步询问细节。
高步芸听了好一会儿,才关掉留声机,缓缓起身。
站在盥洗台前的人一身白棉睡衣,脸色苍白,浑身上下唯一有生机的地方似是脖子上挂的一串老琉璃珠子。
有些伤痛,即使是时间,也没那么容易平复。高步芸以为她已经接受了高行止的离开,可天知道在什么时候,她又突然一下子不愿意接受了。
高步芸蹲在浴室地板上,抱着自己哇哇大哭。她除了很小的时候,从来不会这样哭,因为哭不解决任何问题,甚至不能减少不痛快。但现在她没办法,她想改变时间,她想回到过去,她什么也做不到,只好任由自己无能狂哭。她非常憎恨这种感觉。
她精力比以前差了很多,大哭没多久,就哭不动了。她动念要不要喝点酒,让自己好受一点,但她家里没有酒,想到要去买酒,又感一阵心烦。
她振作起来,迅速洗漱完毕。她拿起手机时,心里还在盘算,以后是不是可以在家中摆放些低酒精度的水果酒。
手机里有一条司钦刚发过来的微信,问她起床了没有。
她发过去一个“伸懒腰”的表情包。
司钦马上回复:“我觉得也差不多了。给你叫了早饭,你吃完再去公司。”
几乎是掐着点,有人按响了门铃。
司钦叫的是桃园眷村的早点,有她喜欢的粢饭、油条和杂粮粥。
高步芸吃了东西,心情平复了不少。
司钦去《谢安》剧组试妆,今天会回来,两天后再出发正式进组。从他出院后,只要他不在高步芸身边,就每天坚持为她叫早餐。高步芸没拒绝,安然受之。她倒想看看他能坚持多久。她反正已想好了台阶,一旦他有放弃的苗头,就赶紧搭好了让他下。
司钦知道高步芸不喜欢在短信中抒情,所以交待了必要的事后,就不多话了。
高步芸确认了三遍他回程的时间,心中很明白他在期待着什么。
司钦直到下午上飞机前才又发给她一条微信:“马上出发。我说,你不会要逃吧?”
她正在和顾彤说话,回复说:“你对自己的魅力很没有信心啊。”
司钦说:“恰恰相反。”
高步芸“哼”了一声,不回复了。
顾彤气得跟个包子似地坐在她对面。顾彤个子小小,长得眉清目秀,典型的江南女孩外相,内里却跟个燃烧的火药桶一样。她参演一个新人导演的电影,已经开拍一周,被高步芸逮回来,并严厉恐吓了那位导演,人家现在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她的助理说不过她,华瑞衡懒得理她,都将她丢给了高步芸。
高步芸的理由冠冕堂皇:“你马上要进《谢安》剧组,陈睢宁和张士奇都不喜欢演员轧戏。”
顾彤冷笑:“我先答应了焦白。而且,我们都知道,这个根本不是原因!”
高步芸喝了口水果茶,暖一暖有点不舒服的胃:“哦,那什么是原因?”
“原因就是你觉得焦白的电影根本不卖座,我去参演,既没钱,又没名,纯属浪费时间。可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走流量路线的人。我喜欢表演,喜欢通过我的表演,去揭露人性的黑暗面,让大家不要完全沉浸在□□乐之中……我真不明白你当初为什么一定要签我。”
高步芸说:“我喜欢你的表演方式,不成熟,但已经非常有自己的风格。我看好你能成为一个表演大家,所以就签了。”
她这么诚实,顾彤一股冲天怒气,发到一半,进不得,退不甘,她苦恼又愤怒地瞪着高步芸。
高步芸喝口茶继续说:“我们先把焦白和你签约的那部电影的合法性放到一边,就说内容。你跟我说这片子立意高大上,剧情真实曲折,导演、演员、摄影和后期都是真正有水平的。那我问你,为什么这样一部片子,你会觉得赚不到钱?”
“这是部文艺片,和商业片……”
“既然改编自真实事件,又有以上你列举的诸多好处,为什么不能吸引观众?观众看新闻八卦尚且津津有味,你们花那么大力气修改打磨出来的东西却只能满足自我,你觉得这没有问题?”
顾彤一时没有话说。
“我不太清楚你学校老师怎么教你的,但作为一名审美大路化的观众,我告诉你,我们喜欢恶俗无厘头的东西,但也会被真实事件引发共鸣。画鬼容易画人难,真实的故事讲好很难,但也别套张‘文艺片’的皮,划道观影门槛,就随便糊弄人。这道门槛,拦住的只会是你们自己。”
顾彤有气无力地反驳:“焦白他不是……”
“我问他要过完整剧本,他跟我说只写了一半,剩下的要‘临场发挥’。我让他阐述大概剧情,他跟我说了两次,说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版本,然后第三次阐述时,他说剧情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去自己体会‘下面的东西’。我问他,他下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他回我‘不是东西的东西’。”
顾彤笑了,这的确像是焦白会说的话,她说:“你没明白……”
高步芸再次打断她:“是你没明白。我再说一遍,我不反对你去拍些能反映人性的写实主义片子,我还巴不得能有那类片给你拍,但前提是——得让大多数观众满意!你可以只求自我满足,不顾其它,但你既然签了青都,我就得对你负责。到现在为止,我没有逼你拍过任何你不屑拍的片子吧?以后也不会。但你得相信我的判断。另外,你听下这个。”
她又放了几段电话录音,是她就焦白那部电影的题材,询问了几个审核相关人士,他们无一例外地告诉她:这种牵扯到宗教,且立场不正的,百分百通不过。
顾彤没想到高步芸是真的研究过后才不让她参演焦白的那部电影,她低头咬着自己的指甲,不说话。高步芸的声音又在前方响起:“你志向可嘉,但请认准了路再迈步,别有道就走,误入歧途,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
高步芸又和她确认了下她去《谢安》剧组的时间,把她打发走了。
她看看表,司钦的飞机差不多该落地了。她干脆提前离开公司,去司钦的公寓。
回去路上,她想起司钦前两天抱怨好久没吃味道像样的牛排了,便改道弯去山姆买肉眼牛排,顺便再补充点海鲜。
正在冷冻柜前挑挑拣拣,她的手机响了,来电人是瓜嘉裕。
瓜嘉裕虽然见面话多,但平时很少打电话给她,她接起来时也没当回事。
瓜嘉裕的声音有些嘶哑:“高姐姐,北京场的巡演结束了。”
高步芸手上动作一停:“出什么事情了?”
瓜嘉裕顿了顿,才笑说:“你怎么知道的?是有些麻烦。”他后面一句话高步芸没听清楚。
她放下手中的三文鱼袋,皱眉问:“到底什么事,你不找杰森,不找张之颖,直接来找我?”
瓜嘉裕和杰森关系好得已经可以同穿一条裤子,张之颖也宠他,他俩现在都人在北京。相比之下,高步芸对瓜嘉裕的评价一直不太高,为防他蹬鼻子上脸,对他态度也不冷不热。
从瓜嘉裕接下来的话里,高步芸勉强听出,他昨晚演出结束后,被朋友拉去参加了一个狂欢派对,他在派对上不知吃了什么东西,他怀疑自己误食毒品了。他告诉了杰森,但杰森自己多年吸食□□,听了只觉得他大惊小怪。他没告诉张之颖,怕她打他,对他失望。他说他现在好像有瘾了,不知该怎么办,只好来找她。
高步芸皱着眉弄明白了事情,问他:“谁找你去的派对?”
“关明明。”
“你把你的情况跟他说过吗?”
“我……我没说。跟他说干吗?”
外界很多人想当然地以为一个乐队主唱多多少少都会沾点黄赌毒,没那些玩意儿怎么有灵感呢?怎么当得起万千青少年的崇拜呢?高步芸冷笑着想:“这小子还怕别人知道他其实是个乖宝宝。”
高步芸命令他:“在北京呆着,我马上过去找你。”
“我……瘾……怎么办?”
高步芸直接挂了电话,打给他助理,让她找几个人,去瓜嘉裕房间,将他绑到床上。不许他动,也不许他说话。她马上过来。
助理显然受到了打击。高步芸也不管她,她把推车里的东西扔回原位,冲出超市。
司钦等飞机落地后,第一时间打开手机。高步芸差不多两个小时前,发过来几条微信,问他晚上想吃什么,又自说自话地决定给他煎牛排。他回了条:“好。”
小李子拿了两个人的行李,奇怪地看看他:“什么事情那么开心?”
司钦脸上的笑容止不住:“告诉你你也不懂,小孩子。”
小李子“切”了一声。
事实证明,秀恩爱死得快。司钦很快收到高步芸的语音留言,说瓜瓜出了点事情,她要马上去北京。
司钦打电话过去,问她瓜嘉裕怎么了。高步芸简单说明了下。
“关明明组的派对?我听人说过,他们那帮人玩得很大胆。你小心点,别贸然行动。”
高步芸答应了。
司钦走到接机口,一些从黄牛处买了消息的粉丝冲上来。小李子等几个人挡在司钦身边。好在人不是很多,其中好些熟面孔。她们叫司钦名字,表达喜爱之情,又问他《谢安》什么时候开拍。司钦拣着回答了几句,没放下手机。
高步芸忽然在手机中说:“你抬头往自动扶梯上看一眼。”
这个机场起飞平台比到达平台只高了一层。司钦随意仰头,就看到高步芸正站在自动扶梯上,一点点升高。她穿绿白竖条纹衬衫,同款中裤,戴着大号墨镜。身边没有行李箱,不知是已托运还是根本没带。
司钦转了转脖子,好像这一仰头只为了活动酸胀的颈部。“一路顺风。”他不动声色地说了句,然后挂了电话,大踏步向前走去。
粉丝好像看出他心情不怎么好,也不再问他话,但没放弃追着他跑,边跑边拍照。
高步芸看着底下司钦带了一大条尾巴一溜烟地走过。她身边有个女人兴奋地询问是哪个明星,自来熟地还问到她头上。
“不认识。”高步芸礼貌地回了一句,快步走向登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