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别哭》蹬着三轮追日落

2、第2章

　　顾堂浑身汗毛竖了起来。
　　忍不了了！

　　被报错路名的家长耽搁，唐风和另几位老师赶到的时候，正看见顾堂将一中的一个学生压在身下。

　　那学生蓝色校服外套上沾满了土，两只胳膊护着脸。
　　套在手腕上的塑料袋搭在肩膀，几只笔已经穿过袋子，戳到红红的下巴上。

　　“住手！”唐风踩着高跟一路跑过来。

　　顾堂扬起的手顿在半空，看着叶满天露出的半个大红脸，鬼使神差的收了手。
　　打个架而已，跟他在耍流氓似的。

　　看清躺地上的是谁，唐风难以置信地看向傻愣在一旁的牛顿，叹了口气。
　　“你们仨，跟我去办公室。”

　　“打架斗殴，性质恶劣，还好我们发现的早，万一出了大事，你们这辈子都毁了。顾堂，你从二中转过来第一天就带着一帮人过来闹事，以后再犯直接叫你家长过来。”
　　办公室内，顾堂低着头受训，余光瞥见站的笔直的叶满天，嫌弃的闭上了眼。
　　校霸就校霸，装什么乖。

　　唐风揉了揉太阳穴，“还有你们两个，被校外的人围住不知道找老师，也不知道叫门卫？3000字检讨，你们三个一个都逃不了。”
　　强忍下怒火和不解，唐风抬起头，看向最高的那个，“满天，你准备好了吗？一会儿咱们直接回大礼堂。”

　　顾堂听见一阵蚊子声。

　　唐风鼓励说：“满天，别怕，大点声说。”

　　顾堂这次听见了。

　　“唐老师，我能不能不上去，他们……都会看我……”

　　唐老师笑了笑，眉角的皱纹都爬出来了：“满天，紧张是正常的，多锻炼锻炼，就把这次当做跨出去的第一步，有唐老师和7班的同学给你撑腰呢。”

　　顾堂低着头，嘴角上扬，乐了。
　　上台念检讨还要班主任撑腰，怂不怂？

　　“还有你牛顿，能不能安分点，上学期只有你物理没及格，能不能给你的名字少丢点人？”
　　唐风拿起桌上的花名册，站起身。
　　“行吧，三位，别杵着了，走吧。”

　　“不是，唐老师，他个外校的，不直接轰出去？”
　　看着一脚迈进大礼堂的顾堂，牛顿后知后觉。

　　唐老师举起花名册敲了敲牛顿的脑袋，“再重新认识一次，咱班新同学，顾堂。”

　　等唐老师转过身去，牛顿掏出手机，一阵操作。
　　“7班无敌”群，消息滚动起来。
　　【牛物理学家：同志们，一手消息，二中校霸顾堂转到咱班了！！】
　　【陆夫人：什么？我的天啊，那咱班终于可以硬气一回了。】
　　【牛物理学家：有我，咱们什么时候不硬气了？】
　　【陆夫人：@牛物理学家小苹果，不是我说你，你除了打架还知道什么？幼儿园小孩儿都知道讲道理了，你还只知道练肌肉。】
　　【牛物理学家：不练肌肉练什么……】
　　【陆夫人：脑子是个好东西。】
　　【牛物理学家：锻炼脑子？咱班有叶哥了呀……】

　　看见7班队伍最后一排亮起的小亮点，唐风停在了那个高高瘦瘦的同学身后。
　　陆高兴被突然伸出的手吓了一跳，扭头看到唐风的脸，立马挂上笑，拉上了唐风的胳膊，甜腻腻的说：“唐老师，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陆高兴，你给我撒手。”唐风拿过了他手里还亮着屏幕的手机。

　　陆高兴立马松了手，双手合十，眨了眨眼，“唐老师！求你了。”
　　见陆高兴又来撒娇这一套，唐风不理他，转向牛顿伸出了手，“手机拿来。”
　　牛顿哭丧着脸，不情不愿交出了手机。

　　“放学来办公室拿。”
　　唐风挥了挥手上的册子，领着叶满天去了主席台。

　　看着叶满天的背影，顾堂轻哼了一声。
　　一中就是讲究，做个检讨，还得班主任亲自押送。

　　牛顿痛心疾首，大手一挥，送了正盯着顾堂看的陆高兴一个脑瓜崩。
　　换回陆高兴一个白眼和一个国际通用友好手势。

　　顾堂懒得搭理这两个陌生同学，掏出了手机。
　　盯着聊天软件上的红点，犹豫了半天，还是点开了。

　　【亲妈：新学校不错，妈废了大力气才把你弄进去。】
　　【亲妈：妈给你转点钱，你别忘了去领校服。】
　　【亲妈：说是几号开学来着，妈都忙糊涂了，我翻翻聊天记录。】
　　【亲妈：呀，妈记错了，已经开学了，你记得去报道啊！】
　　【亲妈：有时差，别怪妈……】
　　【亲妈：转账】
　　顾堂往上翻了翻，上次的消息是一个半月前。
　　一个半月的时间，就不能跟他商量商量转校的事？

　　退了出来，又点了进去，戳了几下屏幕，回了一条。
　　【顾堂：钱够花。】

　　点开另一个联系人。
　　【新妈：钱够花吗，刚又给你打过去了1万，不够跟我说。】
　　【新妈：转账】
　　【新妈：你住的房子我想给你翻修一遍，给你租了一套房，就在学校旁边，我托亲戚选的，说条件很不错。】
　　【新妈：租房也别委屈自己，我下个月回国，想买啥跟我说。】
　　【新妈：照顾好自己（gif）】

　　顾堂这次没再上翻消息。
　　每两月一次的转账比月考都准时，一行行橙黄色看着让人心烦。
　　说装修就装修，谁同意了？难道一直住这房子的人不是他？
　　大人们都是这样想什么是什么，从来不考虑当事人的意见？

　　顾堂回了一条一模一样的消息过去。

　　从微信中回过神来，顾堂抬眼，对上牛顿的后脑勺。
　　视线在后脑勺顺时针的旋涡上停了两秒，又往旁边挪了挪，最终停在主席台上站着的那个人身上。

　　阳光透过上方的窗户不偏不倚的洒在他身上，形成好看的蓝色光雾，干净明亮，衬托着脸上的红色都看的顺眼。
　　一中的校服还挺好看。
　　顾堂怔了一下，微微皱眉。
　　敢不敢脱了外套？怎么不热死你。

　　“嘁。”
　　顾堂挪开了视线。
　　早晚打的你哭着求饶。

　　很轻的声音通过话筒传了出来，还有点抖。
　　离得太远，顾堂只听见了一句——
　　“希望同学们好好学习，我们一起共创佳绩，高二7班叶满天。”

　　顾堂拧着的眉头突然舒展开了，嘴角勾起了笑，小酒窝就跑了出来。
　　这检讨字数，凑的有水平。
　　之前他怎么没想到？一会儿上台做检讨，末尾也加上一段未来展望，肯定比叶满天说的好。

　　等到大家开始挤着往外走，顾堂有点糊涂了。
　　“牛同学，检讨不做了？”

　　牛顿盯着顾堂思考了三秒：“回去写完交小风纸质版的就行。”
　　说着话，牛顿抬手环上顾堂肩膀：“以后你就是一中的人了，哥罩着你。”

　　瞥见顾堂要鲨人的表情，牛顿连忙松了手，改口说：“你罩我，你罩我还不行吗，咱一中除了我，可算来了个真男人，这下三中那群垃圾再过来找事，我就有伴了。”
　　“上面那个不算你的伴？”顾堂抬了抬下巴。

　　牛顿看了过去，主席台上的叶满天像是没电了，跟个木头似的站着不动。
　　“叶哥呀，我答应他了，今天是最后一次求他打架。”
　　顾堂：“怎么，才升高二就金盆洗手了？”
　　“不是，叶哥……情况有些特殊，你以后就知道了。”
　　看牛顿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顾堂没再追问。
　　管他愿不愿意主动打架，被打又不用征求他意见。

　　不想跟人挤，顾堂靠在墙边，等着别人先走。
　　一抬头，看见墙上挂了一个“先进校”的金色牌匾。
　　顾堂闲得无聊，抬手敲了敲。
　　咚咚咚，空心的？
　　又换了一个“示范学校”牌匾的试了试。
　　顾堂乐了，他以为这玩意重的很，还想有机会能拿着当盾牌玩玩，可这玩意儿二中没有。

　　人走的差不多了。
　　顾堂远远看见叶满天下了主席台，又看见他跟耗子见了猫似的靠在墙角。
　　像是……在等所有人都出去。

　　顾堂抬起胳膊朝他比划了一下，又觉得这动作做起来像只招财猫。
　　草。
　　放下胳膊，心里默默放了句狠话：最好住这儿，否则见你一次揍一次。

　　顾堂打开7班的后门时，就像按下了某个开关，给教室按下了静音。
　　路过靠窗最后一个位儿，瞥见散落一地的书已经被捡起来了，可座位上还是空的。
　　在倒数第二个位置，顾堂停了下来。

　　倒数第三桌儿，牛顿和陆高兴侧着身盯着他，一脸笑意。
　　跟老鸨看着富得流油的客人似的。

　　顾堂打了个寒颤。
　　不行，得赶紧跟倒数第一排那个换位子。

　　或许牛顿之前在班里说过什么，7班似乎对顾堂的到来很是接纳，很快恢复了叽叽喳喳。

　　顾堂刚坐下，手机又震动了。
　　【王炎：顾堂，帮我找到那个小子，我要扒了他的皮。】
　　【堂主：手机好了？】
　　【王炎：新买了一个，再补一句：老子要让他的手机给我的手机陪葬。】
　　【宋成荫：还要让他给我的伤痛陪葬。】
　　【王炎：你能不能硬气点？】
　　【宋成荫：让他给我身上的男人勋章陪葬。】
　　【王炎：你他吗身上的男人勋章就是他打出来的！】
　　【吕浩广：堂哥，搞清楚他在几班，中午放学我们再去堵他，堵不到下午放学接着堵。】

　　“都安静安静。”唐风将花名册摔在桌上。

　　顾堂把手机塞进了桌堂，空荡荡的桌堂，响起了一声闷响。

　　唐风：“咱班来了个新同学，大家欢迎。”
　　同学们鼓起掌来，尤其是牛顿，鼓的特别带劲，巴掌拍的啪啪响。

　　“嗯？”
　　听到身后也有掌声，顾堂皱起了眉头。
　　后桌走路没声么？
　　什么时候进来的？

　　顾堂刚想转头，抬眼看到唐风正盯着他，“顾堂，快，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
　　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几十个脑袋瓜转了过来。
　　顾堂不情不愿的站起身。
　　“顾堂。”

　　周围同学：“……”

　　“坐下吧，顾堂同学刚来，大家互帮互助，以后有的是时间了解。”
　　唐风看了眼背对自己的牛顿，气不打一处来，“牛顿，我要不拿个绳子把你绑顾堂身上，让你看个够。”
　　牛顿：“那倒不用，要不您老安排我跟顾堂坐一桌？”

　　见牛顿起身就要搬凳子凑过来，顾堂伸手将他按了回去：“不需要。”

　　陆高兴抄起一本书拍在牛顿头上，“小苹果，人家不要你，你还不给老子滚回来。”
　　牛顿揉了揉头，“你就不能拿本薄点的打我？”

　　欢快的笑声响起，又在唐风将上学期期末成绩单拿出来的一瞬，变成哀嚎。

　　“早干嘛去了，现在嚎有什么用，省下点力气用在高二上。”唐风敲了敲桌子，“着重表扬叶满天，高一期末考，全校第一，比6班万博高了整整20分。”

　　周围同学头齐齐转了过来，看向顾堂……身后。

　　顾堂猛地回头，对上一摞高高的书，以及被书遮了大半的脑袋。
　　“叶满天？”

　　他敢肯定，叶满天听到了。
　　可下一秒，顾堂看着毛茸茸的小脑袋扭了扭，转向了靠墙的那摞书。

　　顾堂右眼皮跳了跳：“你是不是看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