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马轻狂》折露为霜

13、唐门

　　看温栖吃瘪是楚逸眠这几天新发掘的兴趣，并且楚小侯爷对此乐此不疲。

　　朱淑见自家主上揶揄这位公子，忍住不掩唇而笑：“温公子不要担心。我在易容一途之上不说是天下无敌，那也是少有敌手。保证其余江湖人士都看不出来温公子的真实性别。”

　　温栖心知小侯爷这是明摆着不想放过自己，便道：“易容这一方面倒是不会很担心，还是我从未学习过女子声音，恐怕会露出马脚。”

　　“这又何难？”楚逸眠展眉，“待我向吴瓴胜解释你被奸人所害，给毒哑了嗓子。”

　　朱淑螓首轻点，非常赞成楚小侯爷的话。她一双美目盈盈地望着温栖，嗓音温软：“目前已经是做了万无一失的准备，只欠温公子这股东风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温栖是被这主仆堵上了所有后路，只得点头答应：“劳烦淑娘子了。”

　　“不劳烦，公子请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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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连楚逸眠桌上的茶水也换了三趟，温栖这才慢慢地走出来。
　　较长的裙摆让他有些拘谨，温栖有些僵硬地用朱淑教给他的莲步慢吞吞地移动着。

　　他一头乌黑柔顺的秀发被朱淑挽了一个当下流行的发型，上面用朱翠璎珞点缀，让温栖更像一朵不容侵犯的高岭之花。

　　楚小侯爷随口吩咐下去让朱淑买的衣服是一套紫白相间的裙装。披肩和外衬都是纯净的白色，一只只振翅欲飞的紫蝶点缀其间。长长的马面裙为深紫色，裙子的边缘秀上了繁复的花纹，衬得人更显华贵雍容，更像一个夫人。

　　朱淑的眼光显然是极好的，这样遗传，任谁一眼看向楚逸眠和温栖二人都会下意识地认为他们是一对夫妻。

　　仔细朝温栖的面容上看去，就会发现朱淑将温栖的五官都稍稍柔化了，其余地方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修改了，但不会把‘她’和温栖本人联系道一块。

　　‘她’应当是一个美人。

　　楚逸眠正在桌前撑着脸看他，眼中染上了温栖未曾见过的惊艳之色。

　　“看呆了？”温栖坐到楚逸眠的对面，嗓音刻意压得很低很轻，生怕其他人听见他发出的男声。

　　当然，看呆的人不在少数，被楚逸眠身上可怕的威压给吓得都别开了视线。

　　楚逸眠呵了一声，“本侯说的没错，阿栖要是女子，承云侯夫人这个位子，定然是你的。”

　　温栖并不想理他，只顾着吃小侯爷刚点的上好佳肴。
　　越搭理这人越来劲，温栖心道，还不如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

　　朱淑和拾壹在另一张桌子上吃饭，一顿饭还没吃完，客栈内又走进来两个人。

　　其中一人长相较为阴柔，是难得一见的男生女相样貌。此人一副浪荡公子打扮，一双多情的狐狸眼在客栈内逡巡一圈，好似是发现了什么目标，直直的朝温栖和楚逸眠那边走来。

　　那名膀大腰圆的光头嘀咕了几句，见小侯爷放下筷子朝他这边看过来，讪讪地朝朱淑那桌走去。
　　温栖离得远没听清，楚逸眠听到了杨阳民骂了一句煞笔。

　　温栖看向那名男生女相的男子，无他，这人长得真是太像前任唐门门主唐妩了。
　　他就是大师兄口中那位追着楚逸眠跑的唐门少门主，唐玄烛。

　　这人是一个大麻烦。

　　温栖有些头疼，唐玄烛从客栈门口走到楚逸眠旁边的时候朝他投来一个警告的眼神。想必是这位少门主将他当作情敌来看了。

　　唐玄烛在楚逸眠的身边一屁股坐下了，他笑意不减地看向楚逸眠，话中皆是针对之语。

　　他道：“能在江阳郡再见楚小侯爷是我之幸……敢问对面这位姑娘可是潇湘苑新出的头牌？生的这般好模样，不知对江湖之事知道多少。”

　　温栖张了张嘴正想回答，被皮笑肉不笑的楚小侯爷伸手一拦，就这么给拦下来了。

　　“放着好好的唐门少主不当，非要满国乱跑，唐兄这是何意啊？”楚逸眠慢条斯理地为温栖倒了一杯茶，话中带刺，“唐门中事物处理好了？”

　　“小侯爷收留我唐门叛徒一事还没给我们一个交代，”唐玄烛带着一张笑面，听见楚逸眠诘问也丝毫不慌，“我族中长老纵容唐淑出走唐门多年，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是时候该将唐淑带回唐门了。”

　　看来这是楚小侯爷的私事。

　　温栖被楚逸眠按下不言后也没打算插手，倒是有些惊讶地看向朱淑。

　　一开始楚逸眠介绍朱淑后提到唐妩，温栖就隐隐感觉朱淑和唐妩之间牵扯很深，反倒没想到是唐玄烛亲口将这件事捅了出来。

　　朱淑也没有被唐玄烛的问责给吓退。她放弃了继续吃饭，也来带了他们桌上坐下，一时之间竟形成了四足鼎立的场景。

　　楚逸眠不愿和唐玄烛坐同一张长凳，移到了温栖左手旁的长凳之上，而后坚持不懈地开始骚扰温栖，捉住温栖修长的手指开始把玩。

　　温栖被小侯爷整得烦不胜烦，低眉警告地瞪了楚逸眠一眼。楚小侯爷当作没看到，甚至想和温栖说悄悄话，被他一巴掌挥开。

　　坐在对面的唐玄烛面上的笑都快绷不住了，看向温栖的视线更是阴狠。

　　朱淑抬手将碎发往耳后稍了稍，她的嗓音在面对唐玄烛后失去了应有的温软，变得冷硬且无情：“什么叫我叛逃唐门？门主将一线牵传给我没有传给你是不是觉得很丢脸，嗯？师弟。”

　　唐玄烛笑不出来了，他将视线投向朱淑，语气之中夹枪带棒，甚至有了几分委屈：“若不是你哄的我娘将一线牵给你，你在她死后不到三个月就打伤执政长老出走唐门，我又怎会将你称作叛徒？！若不是我将你当作大师姐，你觉得你还会有命投入小侯爷的麾下与我叫板？”

　　委屈？堂堂少主竟然会感到委屈？在一开始唐玄烛风风火火闯进来的时候，温栖就认为这位少门主应该是冲着他来的。
　　毕竟江湖传言他喜欢楚逸眠已经到了一种有些病态的地步，却完全没想到其中还有朱淑的原因在。

　　唐玄烛确实是喜欢楚小侯爷不假，但他对朱淑这位师姐的在乎程度似乎比小侯爷还要高。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近些年来，你雇佣雨霖铃的杀手来杀我之事我可不敢忘。若不是承云侯府势大，我或许早就死了也不一定，不用你这般假惺惺。”朱淑重重的放下手中杯盏，成功堵上了唐玄烛的嘴。

　　“我……我怎会雇佣杀手来杀你？”唐玄烛猛然回神，神色奇怪，“整个唐门没有人敢动你！我只是让他们找你的下落而已。”

　　“自唐妩逝去，唐门上下都不是很太平，”楚逸眠忽然插话，“如此看来，是有心人导致你们发生嫌隙。”

　　“门中争权夺利的琐事说出来或许会让楚小侯爷笑话，我就不细谈了。”唐玄烛并不想和人交谈唐门事务，避开这个话题。

　　朱淑对唐玄烛生的气肉眼可见地消下去了。她沉默了一会，道：“既然是误会，我就不再揪着这件事不放。至于回归唐门，也不必再谈了。”

　　见朱淑心意已决，唐玄烛也知道再待下去也徒惹人生厌。他仍旧规矩有礼地拜别了楚小侯爷，独自一人离开了客栈。

　　仅一人的背影，有些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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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夏初，是个好时候。春意稍歇，但又有夏季带来的勃勃生机。
　　这个时令的菜色也多，不必说那鲜嫩的芦笋和莴苣、也不必说那刚冒出尖尖儿的竹笋，更不必说那味道鲜美的香椿。
　　那都是个顶个的好吃。

　　阿妙是吴府的一个普通丫鬟，今儿个又是他们老爷宴请广大江湖好友、绿林好汉的日子，要准备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因为人手不够，阿妙就被管事的派到厨房去洗菜。等到她好不容易洗完了想要在后院偷偷懒，就看见了一个如画般的女子正仰首望着什么，让人不敢打扰

　　好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那名女子回首瞧她。
　　她的容貌很美，是一种极有攻击力性的美，让人一见难忘。

　　女子眼波流转间，阿妙嗅到一种异香，只听见她说了一声抱歉，自己就晕过去了。

　　此时的温栖和楚逸眠正在吴府的大门处。温栖首先打量到‘吴府’二字，这位吴掌门的府门前照例是两头镇宅石狮子，只是因为今天大宴宾客，府门前也特意挂上了两只大红灯笼。

　　显得喜庆了些。

　　楚小侯爷率先下车，他端着君子风度，向还在马车内的温栖伸出手。
　　既然是演戏，温栖也不矫情，借着楚小侯爷的力气下了车。

　　在前院迎客的吴瓴胜一副高人的作派——蓄着长胡须，手中拿着一把拂尘。当然，他看起来也是慈眉善目的模样。

　　楚逸眠将拜帖教给吴府管家，朝吴瓴胜朗声道：“晚辈楚逸眠，拜见天山吴掌门。”

　　吴瓴胜大笑道：“老夫已经决意退出江湖了，楚小侯爷不用再提掌门一称。快请进，开宴的时辰快到了。”

　　温栖见吴瓴胜看过来，无言地朝吴瓴胜点了点头。
　　为避免吴瓴胜怀疑，楚逸眠揽过温栖，道：“内子口不能言，我先向前辈赔罪了。”

　　不过是一个哑女，吴瓴胜也没有多怀疑，伸手将二人请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