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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如梦令(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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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一口?
窦榆能感觉到自己的脸皮,在听完这个小崽儿的要求后,几不可闻地僵硬下来,变成了一块可以摊煎饼的铁鏊子,又硬,又烫。
他木楞地扯扯嘴角,问道:“亲一口,你就能办好了?真的?你不是说你还小,抗不过大魂儿吗?”
这小崽儿大概存在的使命,就是专门来拆窦榆的台的,一本正经地道:“师尊不是说,捣乱不计较能不能办好么?怎么现在又反过来问我?”
窦榆盯着小崽儿稚气的黑眼珠,觉得这个“深井冰”的魂烟儿里,大概装满了坏水。
但他又能怎么办呢?没有“白火”加持的现况下,他必须使点险招阴招才可能突破重围,尽管可能被“阴”到的“倒霉蛋儿”可能就是他自己。
但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有没有效果呢?
窦榆问道:“亲一口,就行?”
小崽儿听罢,戏谑地挑起一道眉,道:“嗯………两口也不是不可以呢。”
窦榆:“………”
算了算了算了。
不应该和什么也不知道的NPC拉胡的。
两口就两口,又不会把嘴给亲掉,能出去才是要紧事儿。
小崽儿看窦榆踌躇不前的为难样子,心想,要不,不逗他了?
谁曾想,窦榆以身犯险似的深吸一口气,两只手伸出,实实在在地捧起了小崽儿肉脸蛋,吧唧吧唧两口亲在了小崽儿的光滑圆润的脑门上,问心无愧的架势,实在是大义凛然。
就和亲个偶尔听话可爱的熊孩子一样。
不要去想象现实中江白渚那个高不可攀的天潢贵胄的样子。
窦榆一遍一遍在心里默念,把自己从小崽儿的脑门上抬起,那小崽儿好像没想到窦榆会这么直接主动地吻他一般,还吻了两下,一张小脸唰的红了,瞳孔肉眼可见的在剧烈地颤动,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刺激。
窦榆有点手足无措地松开手,道:“不是不是,小孩,不是你想让我亲你两口的吗?怎么能亲完开始反悔了呢?”
小崽儿委屈地眼尾红彤彤的,豆大的眼泪决堤地落下,刹不住车似的,吧嗒吧嗒砸在窦榆的手背上。
霎时,虚拟空间开始剧烈地抖动,厚重的浓雾像被甩起来的幕布,摧枯拉巧地让漫天的阿飘掉进了滚筒洗衣机,空间的“边界”再次开始坍塌。
小崽儿低着头,滞在原地,面容盛在一汪阴水里。
窦榆刚想问问怎么回事,还未启口,只觉一阵裂骨的疼痛突然从脑壳处传来,那感觉像是被妖怪用长长的指甲尖儿生生掐进了头骨缝,然后往外硬掰一样,疼的他直接扑通跪地,整张脸拧巴成了千沟万壑的枣核。
一阵剧烈的眩晕传来,整个空间遽然失去了所有的光亮,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极黑之地,殊不知,是窦榆被头晕夺取了视觉能力。
在那一刻,所有的喧嚣嘈杂止息,万籁归寂,万古太安,他仿佛在此刻回到了诞生的地方,那个没有引力,没有烟火,没有生命的“远古天界”。
但只有一瞬,那股怦然落地的感觉伴着一阵剧烈的心跳回归到了现实,哄吵的耳鸣就是对骤然响起的人间噪音最好的诠释。
“醒了醒了。”
终于,在此起彼伏的耳鸣止息时,一个声音道。
“他脱离生命危险了吗?”
“脱离了脱离了,醒了就脱离了。”
“那就好。”
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了窦榆的额头,窦榆皱了皱眉,睁开眼睛,只见,眼前向心排列着三个大脑袋,一个是头顶飘着几根细毛的大爷,一个是鼻梁上架着一柄厚镜片的青年,还有一个男人,头发打捋,油光泛滥,咋咋呼呼地支棱在额角,有种让人很熟悉的感觉,窦榆想不起来是谁了。
“……………”
场面一时间大眼对小眼的,尴尬的很。
“组长,这个‘人’的体温降下来了。”
那是那个看起来腼腆的青年率先打破了寂静,一本正经道,从外套内衬的口袋里掏出一只巴掌本,哗哗地记着。
体表温度,36.1°,正常。
油头男点点头,转头对一旁的大爷道:“黄医生,这人不会再有没什么大碍了吧,能接受调查属的审讯吧?”
窦榆:“???”
黄医生眯起有点塌眼皮的三角眼看着窦榆,那样子不亚于再看砧板上刚刮干净鱼鳞的青花鱼。
此情此景,不由得被窦榆加工的变了画风。
窦榆偏躺在水滋滋、腥哈哈的砧板上,伤口斑驳地把一只圆鼓鼓的鱼眼睛瞪着老大。
那男人变成了伙房里新晋的伙房长,向一旁年过古稀的老伙夫道:“黄掌勺,这鱼收拾好了吧?能上炒瓢红烧了吧?”
不是面前正在进行的:
黄医生很有威严地捋了捋格外茂盛的长寿眉,道:“可以了,没什么大问题,接下来就全盘交给薛组长处置了。”
而是变成了:
黄掌勺甩甩沾着水的勺子,把水渍的粗手指往破烂围裙上一抹,很灵活且富有经验地转手把长勺放进了装满热油的大炒锅里,一顿搅和,道:“收拾好了,直接开膛破肚,下宽油就好,那小鲜味儿,挠挠滴。”
一旁小菜鸡厚眼镜凑了过来,拿起电子温度计往油锅里一测,很有科研探索精神地拿出笔记本记着,同时汇报道:“油温300摄氏度!”
只有案板上被刮的溜溜光的青花鱼,瞪着一颗茫然的大眼睛,不知道他们仨要把自己这条无辜鱼怎么样。
窦榆一脸问号,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乖乖在这三个脑袋中举起一只手来,发问道:“那个,打扰一下,请问你们为什么要审讯我啊?我犯什么事了吗?”
三位自说自话的大厨这才开始考虑起“食材”的感受来,齐刷刷转过脑袋看着窦榆,让窦榆自以为顺利地介入了话题之中,结果这仨人看了他没有三秒,互相交流了一下目光,继续道。
青年:“组长,他怎么看起来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他不会也是受害者吧?”
男人:“怎么可能!他的‘妖气’已经多到爆表了,这么浩大的异域空间不是他建立起来的,难道………另有其人?”
大爷:“那个,薛组长要不………把这孩子带回妖兽调查属里测测吧,老朽也不能判断这个孩子身上的非人类气息到底是不是‘妖气’?”
“妖气”?孩子?
窦榆眼皮直跳,有一种亿万年“活化石”被诋毁成面点店边角料的受辱感。
世纪老人有点骨气不过分吧?
窦榆正色道:“喂喂喂!!你们这个神神叨叨属,办事特色就是把当事人排除在外,然后捏造事实的吗?你们不怕被告上非人类法庭吗?”
听到窦榆发话的三人瞬间凝固了。
“非人类法庭”是非人类全体中相当专业的机构了,是顺应人类社会现代化而建立的检举机构,专门负责对于非人类引起的案件进行“定罪处罚”,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非人类选择融入人类,同人类通婚,繁育后代,这个专属于非人类全体的执法机构,已经渐渐被大多数非人类彻底遗忘了。
因为受用的群体大幅度地缩减,“非人类法庭”已经从繁琐精细的大部门退化成了分散各个地区的几个小部门,男人所属的“妖兽调查属”就是专门管辖这个小城的小组织。
因此,新一代乃至进几代的非人类已经完全没有了曾经“非人类法庭”的概念,而窦榆竟然能脱口而出,可见这个“人”,是个明白的。
随着近代人类社会的空前进步,人类新生儿的指数级翻倍增长,零星的几搓非人类群体巴不得彻底忘掉自己延续几亿代的远古血统,彻底成为人类大家庭的一份子,尽管他们有的“非人”血管里流淌的“远古之血”还未被稀释干净。
来自天界赏赐的“远古之血”不会随着他们的“选择性失忆”而尽数消弭,“远古之血”生出的各种“异能”总是会因为这些非人类的误触发,在只有“非人类”才能进入的“异域空间”中造成各种麻烦,而这些麻烦就要靠“妖兽调查属”这些由“非人”组成的团体来化解。
他们是“非人类”最后的庇护所、避风港。
男人开始重视起窦榆来,不再把他当成一个“非人事”不识的糊涂蛋,他正式地从制服口袋里夹出一张名片递给窦榆。
他道:“这位先生你好,我叫薛谔,是非人类保护组织‘妖兽调查属’在该城的行动组组长,我们组织专门负责侦破脱籍非人类造成的意外案件,以及作恶妖兽在人间为非作歹的案件。
“我们现在负责的案件是’白面蛾杀人事件’,先生是该婚礼现场唯一具备雄厚妖力可以撑起百号非人‘异域空间’的非人,请配合我们属的调查。”
薛谔用十分官方的口吻道。
窦榆则低头看着那张名片,终于想起了眼前这个油头男是谁。
这个男的就是之前逛服装商场遇到的,那个招聘广告立牌里的,那个小西装、红领结,一脸假笑,朝看客油腻地伸出一只手揽客的,瑞兽白泽的后辈啊!!
只不过,如今的他不再是油光大背头的模样,而是背头因为奔波劳累没工夫打理而仓促地披散下,让窦榆险些没认出来。
“啊!我认识你!”窦榆手一拍,眼睛发亮地盯着薛组长,道:“你不是那个‘不是人图书馆’的馆长吗?你们图书馆之前不是还因为缺少劳动力,不惜影响市容,围在在商场电梯口招聘来着吗?”
薛谔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窦榆继续道:“你们堂堂调查属里的小干部,在人堆里都是这么拉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