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重照》几日停驻

17、第十七章

　　重庆话里有一种称谓叫“幺儿”，早先时候邵康就喜欢这么喊孔令仪，她虽然是北平人，但来了重庆这么长时间也明白这个称呼的意思，每次她都会翻一个白眼，然后恶狠狠地警告邵康不许再这么喊，可是邵康这人实在是没有什么记性，回过头来继续这么喊她。

　　“幺儿！”

　　孔令仪正在前面走着，听到这一声喊叫，不由得咬紧了牙关，转过身就要发作。

　　可一转身邵安邵康还有谢冉三人一起走过来，脸上的怒意瞬间消了下去，邵康比他们两人走的快了两步，很快走到她跟前。

　　“幺儿，干嘛去了？”邵康笑嘻嘻地问。

　　孔令仪抿了抿嘴，又看了一眼他身后正走近的邵安和谢冉，只好忍着气回答道：“去书社买了本书。”

　　她手里拿着一本书，邵康看到书名，便说道：“鲁迅先生的书？好的很。”

　　说着邵安两人已经走过来了，孔令仪一一跟他们打招呼。谢冉大大咧咧地一笑，“正打算去找你呢，邵康有事儿要拜托你了。”

　　“嗯？什么事儿？”孔令仪看向邵康问道。

　　邵康食指挠了挠额角，说道：“没什么大事了就是想请你一起跟我参加个聚会，一个同学的生日宴会。”

　　孔令仪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没人邀请我参加什么生日宴会，我不去。”

　　“我带你去嘛，当我的女伴好不好？”邵康小心问她。

　　孔令仪立场倒是坚定，“上赶着去多不好，我真不去，你再找其他女伴吧。”

　　她口气坚决，邵康还想再动之以情，谢冉就在一旁帮忙搭腔了，“孔令仪你就帮个忙吧，他人品这么次，哪个姑娘会愿意当他的女伴？他一个人去了多折面子，你就当卖他一个人情好了。”

　　孔令仪还是摇头，一副任你怎么说都不会答应的样子。邵康低声下气地自己开口说：“幺儿你帮了我这一回，你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算了吧，我对你邵家小少爷没什么要求，这忙我真帮不了。”她还是不肯松口，邵康心里泄了气，本来以为她肯定会答应，平常最好说话了，这事儿上倒了犯了轴了。

　　“我记得办生日会的那位同学的姐姐刚从国外回来，还带回来了不少书。”一直沉默的邵安忽然开口说道。

　　两句话戳中孔令仪的心窝子。

　　“可是，你说的那个同学我也许不认识。”她的口气间已有松动。

　　“无妨的，宴会上人多，并不全都是宴会主人相熟的，你只管跟着邵康去。”他淡淡地回答说。

　　“是，你跟着我去，刚刚我哥说的那些书，我一并帮你借回来，这点面子我还是有的。”邵康拍着胸脯保证。

　　孔令仪犹犹豫豫地，看了看邵康，又看了看邵安，后者微微点了点头，给了她肯定的一个眼神，于是她便答应了。

　　“好吧，那我就去吧，但是如果书没借到，那你可要自己补偿。”

　　邵康连忙答应：“好说好说。”

　　“还有，”孔令仪憋了一口气，“以后，不许再喊我'幺儿'。”

　　“噗！”谢冉没忍住，一下笑出声来，“你看，孔令仪肯定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你还想占人家便宜。”

　　邵康矢口否认，“谁说我要占你便宜？你从哪里听来的？”

　　“我记得小时候，爸妈也是这样喊你。”邵安又默默地开口。

　　邵康：“......”

　　孔令仪客气地扬起一个极其敷衍的笑，说道：“别老想欺负我们外地人。”

　　“哎！我没有啊！你别走啊你听我说啊！我晚上去接你！”

　　“还说什么呀，都占了人家这么长时间便宜哈哈哈哈，人家不乐意了吧。”

　　“谢冉你给一边儿去！”

　　“占女孩子便宜是不太好的。”

　　“哥我没有，你别听谢冉瞎说，谁说'幺儿'只有爸妈可以喊得！”

　　......

　　那天晚上天公不作美，从太阳还没落山就开始下雨，一直下个没停，邵康怕孔令仪等得着急，就先让司机开着车去孔家裁缝铺接孔令仪回邵家宅子里。

　　可没到地方，半路上就遇上两帮人在街上打斗，重庆乱，什么人都有，各种势力暗中涌动，动起家伙来全都是真刀真枪，司机没了办法，不敢冒险只能调头就往宅子回。

　　这头孔令仪在铺子里左等右等却等不来邵康，眼看时间就要到了，只好自己先出门。

　　“别自己走，去叫个黄包车！”孔妈妈还在后面喊着嘱咐道。

　　可这天气哪里有黄包车，孔令仪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所幸雨下的小了，她就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半路上能刚好遇上来接她的邵康，或者有个黄包车也行。

　　她并不知道街头打斗之事，加上雨声，等她听到声响心觉不对之时，已经离那两伙人近了，她就站在远处，看着那些人手中刀起刀落的，血就和在地上的雨水里慢慢流向孔令仪所在的位置。

　　她不是不害怕的，却只能紧紧攥住伞把，一步步后退，突然她撞在了一个人的胸膛上，无法再后退。她心中咯噔一声。

　　然后有一只手挡在她眼前，虚捂着，接着头顶是那道沉稳的声音。

　　“跟我走。”

　　她就这样跟着他走了，很奇怪，明明刚才还很害怕，但是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整个人就安下心来。

　　她看着拉着她手腕的那只手，看着身前人的背影，其实这鬼天气什么都看不清楚，可她偏偏就真的像是看到了，看到了他一贯冷清的面庞，看到了他坚毅的眼神。

　　重庆巷子多且复杂，邵安带着孔令仪穿过了三四条巷子才终于听不到那些打斗的声音。

　　出了这条巷子，是个分岔口，一左一右，一条是回家的路，一条是去赴宴的路。

　　路上有亮光，一辆轿车在街上疾驰。

　　“你开慢点儿，看看她是不是在路上等着呢！”邵康着急地跟司机说道。

　　“哎好嘞少爷。”

　　而此时正在巷子里出来的两人只看见车灯晃晃而过，终究是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