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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与夫共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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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风清再次醒来,殿里有些昏暗,将明未明该是黄昏时分。她不慌不忙用过晚膳,等着夜幕降临方才吩咐流澜急召慕容成殷。
慕容成殷乃是慕容明怀的亲姐,官拜中卫将军,曾是先帝看重的后辈,甚至赐了她御前佩剑之权。
当慕容成殷领命而来,宁风清已在御书房看了半晌的奏本。东宁国在此之前三月皆是无人主事的局面,堆积的政务很多,二皇女宁梓新的笔迹落在上头的多些,还有些甚至是先帝时留下的。
甫一接手便是如此冗杂的朝政,饶是宁风清一向云淡风轻也有禁不住皱了眉头。
“陛下,慕容将军求见。”
听得声响,宁风清端端坐直,“宣。”
流澜踏进殿内,将她看过的折子收捡起来放在书案的另一侧。慕容成殷跟在身后,恭敬地行了叩拜大礼,“臣慕容成殷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爱卿平身。”
“不知陛下有何吩咐?”慕容成殷一身轻甲,立在堂中,身姿挺拔。
宁风清捏了捏眉头,指尖落在一叠奏本上头轻轻起落,“这些东西朕倒是可以慢些学。西齐与北秦的战事眼下如何?”
“回陛下。西齐战败于北秦,北秦已入主齐都。”慕容成殷顿了顿,继续道,“齐帝重伤,不知所踪。”
宁风清心上一紧,不知所踪?齐帝此人心机深沉,断不会如此便败于北秦,他可别是在暗里搅弄风云啊!
“此事朕再想想。你去寻几个妥帖的人到御书房来,这一堆奏本朕瞧着眼疼。”
“是。臣遵旨。”
慕容成殷猜想宁风清是要让人帮着处置政务,是以循例叫了几名老臣至御书房。那几个气喘吁吁将才行礼站定,宁风清便伸手将案上奏本一摞一摞地分发下去。几人双手捧着奏本,满脸疑惑却又不敢开口,垂着头左顾右盼的模样颇为滑稽。
“亟待解决的放左侧,可延缓的放中间,无关痛痒的那些就放右侧。”宁风清盯着他们怀里的奏本,手掌落在书案之上道。
“陛下。东宁历来也没有臣下看奏本的规矩啊!”掌管礼法的老臣率先出言制止。
宁风清也没急着反驳,只从座上站起,行至书架旁将挡灰的帘布掀开,里头方方正正摆放着如山的奏本。她抬手指向木架,“再耽搁下去这旱灾都快变成洪涝了,别和朕说什么祖宗礼法,朕是你们跪请回来的,大不了朕就撂挑子走人。”
她面色平静说出这二十余载最疾言厉色的话也算将堂中几个老者震慑住了,各自抱着奏本席地而坐就要开始。
宁风清见状轻声叩了叩桌面,“坐椅子上慢慢看。”
“是。”
老臣们委屈地开始分拣奏本,宁风清叫了慕容成殷退到御书房门外。
“私下寻一寻齐帝的踪迹,朕不放心。”宁风清伸手拔出慕容成殷腰间的佩剑直指云霄,“东宁正是内忧外患之时,可别让敌人趁虚而入了。”
慕容成殷拧着眉思索一番,“是,臣遵旨。”
宁风清一手拍了拍慕容成殷的肩头,一手将长剑递给她,继而颇为潇洒地离开。
流澜刚伺候宁风清不过几日,不大能明白她的脾性。见人走远自己连忙跟上。行了一盏茶的工夫,眼见宁风清在御书房外一条长廊来回转过三次,流澜方才大胆揣测,她家陛下这是迷路了?
“陛下,您是要去何处?”当奴婢的自然不能揭主子的短,是以流澜关切地问了问宁风清想要去的地方。
宁风清暗中羞恼,这不认路的毛病还真是有些丢人。她轻咳一声,“去长信殿。今晨应过君后的,要去一趟才是。”
流澜躬身上前,“奴婢替您传轿撵吧,这会儿天色已晚,怕是不好走。”
“不必,你来引路。”
“是。”
流澜举着灯笼在前引路,宁风清暗中松了口气,提步跟上。她转过三回的连廊,跟着流澜不过行了几步便远离了。
宁风清初登帝位,后宫没什么人,此刻看来更是十分寂静。树影斑驳,落在石子路上,一步步踩过,别有味道。从御书房穿过长廊,行进御花园,再向左侧走去,不多时便到了长信殿。
这宫宇历来是君后殿宇,恢弘不输东梧宫,最多是按照规制缩减了几分。
殿前宫人远远便瞧见宁风清驾临,忙高声通传。在她踏上石阶迈过殿门时,慕容明怀一身月白常服正好停在殿门内跪迎。
“拜见陛下。”
慕容明怀跪伏在宁风清眼前,双手交叠于额前,头紧紧贴在手背之上。不经意露出的一截后脖颈,还有几点嫩嫩的红。
宁风清心尖一软,抬手握上他的臂弯将人扶起,“日后不必行此大礼。”
“臣侍知道了。”慕容明怀得体地扬起嘴角,眼里却没什么笑意,“陛下可曾用膳?”
“用过了。今早说过会来看你的。”宁风清闭了闭眼,松开慕容明怀向殿内走去,并张口解释了自己的来意。
帝后新婚,照例她需得在长信殿宿上三日。显然,她与慕容明怀都在循着规矩行事。
“阿越,去后头膳房将炖好的汤端来。”慕容明怀落在宁风清身后,吩咐道。
入得殿内,宁风清随意寻了窗边的软塌坐下,慕容明怀垂着双手站在她身侧,腰间的合欢玉佩微微晃动。流澜留在外间听候吩咐,阿越尚未归来。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宁风清做了帝王不得已要娶慕容明怀,面对不熟识的人,她一向都是冷着的。只是慕容明怀自幼便知道自己要嫁女皇,而那时的太女是她的胞姐宁梓涵,他是否早将宁梓涵当作了自己的妻,是否心存怨怼,如此才心不甘情不愿?眼下还不是深究的时候。
“明怀,你说东宁日渐衰弱的症结是在何处?”
慕容明怀诧异抬首,直直盯着宁风清,转瞬仿佛察觉到自己失仪,立马垂了头避开宁风清打量的视线。
“陛下何故有此一问?臣侍,不懂这些。”他轻轻向后挪动一步,语调干哑。
宁风清也不揭穿,只将目光落在那琴谱下头未被归置好的一本《千秋史》上。那书封陈旧显然是翻阅多时,且有书页折了角,应是仓促藏在琴谱中的。
《千秋史》是部史书,里头却不光按着纪年记录史实,还有许多著者对于政务的评述,乃是为官之人必读之书。
她的君后能常阅此书,定不是那只知家长里短的无知男子。只是,见慕容明怀吓着,宁风清体贴地没再追问。
慕容明怀顺着宁风清的目光自然知道她是看见了那书,刚要开口解释,阿越却端着漫洒羊肉汤进来。
他没再说话,侧身接过阿越手上托盘置于宁风清身前的小几上。修长的指尖捏着瓷勺为宁风清盛汤,手上有些慌,滚热的汤就这样浇在了自己娇嫩手背上。
慕容明怀惊呼一声撒开手,汤碗侧倒,撒了一地。阿越吓着赶忙上前扶着,慕容明怀推开阿越,转头跪在宁风清膝前。
“请陛下恕罪。”
宁风清冷着脸,瞥见慕容明怀的手背红了一片,挥手让阿越去取烫伤药,但却并未让慕容明怀起身。
流澜听到响动进来,看这情景又识趣地退了出去。
慕容明怀察觉到宁风清的不悦,肩上轻轻抖动着,瞧来楚楚可怜,“陛下恕罪。”他又俯下身,低声告罪。
宁风清并没开口,就这样一直看着慕容明怀跪伏在她脚边。
一直等到阿越取来伤药,宁风清抬手接过,轻叹道:“你在慌什么?不论如何总得悉心顾好自己。”
慕容明怀闻言错愕仰头,“陛下……”
他还以为宁风清是怪罪他逾越男子本分才借机罚他,原来她只是在埋怨他没照顾好自己。
“还愣着?伸手。”
慕容明怀将烫红的手递到宁风清眼前,由着她用温润的指腹替自己抹了药。她依旧没让他起身,慕容明怀没由来的有了几分委屈。他一向是宽和,即便有了什么也是自己藏着,这是他十七年第一遭在别人面前流露出委屈来。
汤顺着小几滴落在地,恰好落在慕容明怀的衣摆之上,月白色衣角有了一小块深色。
宁风清放下小瓷罐,扶起慕容明怀,牵着他走向内间。两人携手止步于榻前,宁风清倚在一侧看着慕容明怀,“将衣衫褪去。”
此时天色已晚,该是歇息的时辰,慕容明怀只以为宁风清是要他侍寝,虽说羞怯但也缓缓解开自己衣上系带。
脱去外衫,慕容明怀接着解下腰带,大有要将衣物褪尽的架势。宁风清即便自己耳尖泛了红也没阻止,直到慕容明怀袒露胸膛,她也站不住了,立即上手替他拢上衣衫,结巴道:“别……别脱了。你的外衣上将才沾了汤水。”
慕容明怀一愣,转瞬一想羞得自己满面通红,身子前倾埋在宁风清胸口,“陛下,您怎么这样?”
宁风清朗声一笑,带着人倒在榻上,将慕容明怀揽在怀中,“好了,确是该歇息了。闭眼,睡吧。”
慕容明怀羞恼地翻身离开宁风清的胸前,侧头向内,使着性子不愿理人。宁风清也不再招惹慕容明怀,闭上眼,不需多久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