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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挖出了个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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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挑了挑眉尖,上下打量着百里城,不禁啧啧问道:“你是何时开始对我图谋不轨的?”
百里城红着一张脸,支支吾吾说道:“你说话真难听,什么叫图谋不轨,我就是觉得,我到了娶妻的年纪了,与其娶一个不熟悉的女子进门,不如娶个知根知底的罢了。”
小白回忆了一下,好像最近确实有几个媒婆上门说亲,只是他都一一回绝了,连去相看的意思都没有。
要说也是神奇,他都家徒四壁了,竟然还有姑娘愿意嫁,也不知道图他什么呢?平日好吃懒做一个人,卖书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写的话本子虽然天资不错,文笔风流,但完全是随性而为,经常断更。
要不是她天天逼着他必须写满三千字,还替她断章分册来卖,掐着主要情节卖高价,今日也不知他还有没有饭吃。
要说知根知底,那隔壁家的冯家二娘可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可不比她这个临时冒出来的更加知根知底?冯二娘一心想嫁他,家里虽然是小门小户,但比百里城的条件可好太多了,人家也舍得出嫁妆,只要百里城同意,这边墙壁一打通,大家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他偏不肯。
“那你先同我说说,那冯二娘,你为何不愿?长得也好,家里条件比你好,也是知根知底,二八年华,娶过来正好生养,怎的就不行?”小白好奇问道。
百里城一愣,“你怎知冯二娘的事?”
小白想到这个就郁闷,“她之前托人送了我好些糕饼玩具,我还以为你们好事将近呢,结果你一拒绝,她见了我就瞪我,明明是你拒婚,弄得好像跟我有多大仇似的……”
百里城心虚了几瞬,可不就是有仇么,她家里叫媒婆上门说亲,媒婆那张嘴说得跟此女只应天上有似的,他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干脆就说自己也很无奈,谁让家里早早就给在老家订了亲了,只不过,人家还没及笄,这不是正放在身边养着么。
百里城想到这里,偷偷打量了小白几眼,说:“她是挺好的,就是我心中已认定你了,除却巫山不是云么。”
小白立刻远离了他几步,警惕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比如喜欢还没长成的.....”
“呸!”百里城赶紧啐了一口,恼怒着说道:“我没有,我可是正人君子,你也别说你没长成,我把你从坟地里挖出来的时候,你还是个婴孩,如今才多久,你都这样大了,我估摸再过几个月,你就长成了。”
说到这个,小白不禁有些好奇:“说到这个,你当时挖出我这么个怪物,就不害怕吗?”
怕啊,他差点都吓尿了。
那晚他刚好写到深夜挖坟的桥段,怎么都写不出那种恐怖阴森的感觉,于是就想着去亲身体验一把。
赶在关城门前他就出了城,等到天黑了,四下无人之后,他扛着锄头在西郊的坟地上来回逛了几圈,最后站定在一个坟头前。
目及之处,只见这一处坟前有花果,墓碑是新的还未刻字,土上也没长草,看起来比较好挖。
他原本也只是想随意铲几下子找找感觉就行了,但几铲子下去之后,他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孩童的啼哭声,吓得他一屁股坐地上。
但他本身并不信奉鬼神,只是在幽暗静谧的坟地突然传来婴儿啼哭的声音,这感觉确实瘆得慌。
还好他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人,既然有胆子来挖坟,就不怕鬼敲门,他当下顺了顺气,硬着头皮继续铲了下去。
那棺椁发出一股淡淡的木香,因天黑看不清是什么材质,想必极为上乘,棺盖却似有被人撬开过的痕迹,里面孩童的啼哭声越发明显。
百里城心中咯噔一下:莫非是棺材生子?
他赶紧加快了撬棺的动作,生怕孩子在里头憋坏了。
待棺盖被挪出一条缝,他朝里探看,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女子尸身,只有几月大的婴儿被一件华美的女子衣裙缠着嗷嗷啼哭。
百里城将那衣裙给婴儿囫囵包了几下,这才抱起在怀中轻声哄着,婴儿白白胖胖,粉嫩的手臂如藕节一般,不一会儿就停了啼哭呼呼睡着了。
百里城又往棺材里看了看,那棺材里还有一把长剑,几根钗环,一束青丝,还有一块温润精美的玉牌,看着极为与众不同,想来可能与这孩子的身份来历有关。
当时他只拿了这块玉牌,偷偷又将坟地恢复原状,等一切收拾完,天都已经亮了,他这才抱着孩子等着开了城门回家去。
把孩子抱回家很简单,但没想到养孩子那么难。
眼看着婴儿啼哭不止,也不吃粥,弄得他手足无措,他一个七尺男儿,尚未娶妻,怎懂这些,不过半日工夫就受不住了。
于是心一横,草草拿了件自己的衣服包好打算送去附近的孤独园。
孤独园是大魏官办的专门收养被遗弃孩子的机构,只是听说那里的孩子身上经常有伤,伙食也不怎样,也不知这么小的婴儿在那个地方能否存活下来。
但在他手里一定是活不下来的。
刚走到路口,赶巧碰见了卖菜的吴大娘和她老伴儿,两人看他手上抱着孩子,甚是欢喜,还逗弄了几番。
当他们一听说他要把这样粉嫩的孩子送去孤独园,当下便有心要收养。
百里城思索再三,觉得他们二老一直膝下无子,与其送那种地方,不如交给他们领养,于是便这么两手一交接,孩子被吴大娘抱回了家。
此后百里城时常去看望他们二老,那二老对孩子照顾得甚是妥帖,什么紧要的好吃的都给她留着,远远看着像是真正的一家人,其乐融融。百里城还给孩子带了几本图书小册子,没事儿抱着她翻给她看看。
那孩子好似能看懂一般,每每看册子都是聚精会神,不哭不闹。
只是这孩子长得有些太快了,不过几个月时间就能窜高很多,跟怪物一般,可无奈她长得确实粉嫩可爱,惹人怜爱,说话又伶俐乖巧,时常帮着吴家二老做饭洗衣,就是卖菜看摊子也是一把好手,吴家二老根本就不在意她那奇快的成长速度,看她的眼神总是透着股心满意足。
而左右邻里也只当他们家这孩子是个“神童”,经常笑说人家养几年才能养成的闺女,吃了吴家二老的菜几个月就养出来了。
那女孩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还借着自己这个典型例子,把家里的菜卖得一干二净。二老的脸上天天是眉开眼笑。
只不过天有不测风云,几个月后,他正摆着摊子卖书,那边不知谁喊了声:“出事儿啦,死人啦!”
一群人跟着声音涌了过去,他也出于好奇跟着去看,却发现出事的竟然就是吴家二老。
他们摆在巷道口的菜摊子被一匹马撞翻了,地上的菜四处散落着,而他们二老也瘫倒在地,一动不动。
好心的邻里拦着那马不让走,一个老郎中上前探了探他们二老的鼻息,又摸着他们的手腕沉思片刻,最后一脸悲悯地转头看着众人,哀叹着摇了摇头。
那骑马的是个少年郎,穿了一身锦衣华服,手上拿了条鞭子,见自己的马被几人拦着走不了,当下就要抬鞭抽人。
百里城眼疾手快地上前拽住了那鞭子,一把将那少年郎从马上扯落下来。
就在这时,几个护卫终于哼哧哼哧赶到了现场,看到这个情形,就知道他们家少爷又闯祸了,正要上前去搀扶少爷,却被几个屠户大汉拿着杀猪刀拦住了。
百里城看了看几名护卫,冷笑着说道:“你的马无故伤人,你作为它的主人难道没有任何表示吗?”
那少年郎从地上起来,嫌弃地踢掉了附近的菜叶子,趾高气昂地说道:“不过几个贱民,无故惊扰了本少爷的马,还没让他们赔钱呢,你倒反过来要本少爷表示,那本少爷就表示表示……”
正说着,那少年郎一个鞭子冷不防抽了过来,百里城正打算侧身躲过,却被身后一个人猛地往前一推。
他的肩膀上便生生地挨了一鞭子,那鞭子直接抽破了他的衣服,露出里头一丝血红破损的皮肤来。
百里城怒极转身,却见身后走上来一个半大的女孩,女孩生得娇小可爱,一张小脸却苍白如纸,身上衣服虽然陈旧发白,但洗得干净无尘。
她正是吴家二老的掌上明珠,他从坟堆里挖出来的那个孩子,小白。
小白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睫毛轻颤了几瞬,转头对着那个少年郎说道:“皇城内禁止任何人骑马扰民,否则杖责三十大板,若出人命,依照人头罚银五十,这位少爷先赔钱吧,一百两。”
那少年郎上下打量了小白一眼,似乎早有应对,一脸不屑道:“你算盘倒是打得响,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少爷骑马了,本少爷只是牵马路过,是那两个贱民无故叫喊,惊扰了我的马,畜生伤人,与本少爷何干?”
说完他还环顾了下四周,“你们哪个人看见本少爷骑马了?尽管上前来说明,本少爷一定不打你们。”
他拿着手上的鞭子,往两端拽了拽,那鞭子发出了噼啪响声,震得一旁的围观百姓往后缩了缩,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有几人低声私语:“他好像是平安侯府的小少爷曹亮,出了名的混不吝,遇上他准没好果子吃。”
小白环顾了下四周,再次问他:“那就是不赔了?”。
“赔什么?本少爷还没叫他们赔我损失费呢?如今人都死了就算了,还不快让开,别妨碍本少爷的正事儿。”
小白也不闹,转而走到百里城面前,抬手摸了摸他肩上的鞭痕,说:“百里秀才,人家无辜殴打了你,如今鞭伤犹在,无可争辩,为何还杵在这儿不去告官?”
百里城眼前一亮,对啊,他是个秀才,按照大魏律例,若是无辜殴打秀才,是要打一罚十的,而且还要处罚银。
百里城于是说道:“那我这就去。”
曹亮一脸不屑,结果一旁的护卫却不淡定了,“慢着!”
那护卫陪着笑脸挤过屠夫大汉,走到曹亮身前,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少爷千万不能让他去告官,你忘了么,你前阵子在应天闯了祸,老爷废了好多关系才堪堪将你捞出来,若这次又被人告了,还是个秀才,这边还有两个死了的……贱民,老爷若知道了,定不会饶了你的。而且,若是衙门那边记录在档,这年底正逢官员考核,如今就连老爷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生怕自己言行有纰漏,若此时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恐怕明年连老爷升迁的事儿……”
曹亮想起他爹,不禁有些害怕,只得悻悻然问道:“那该如何?”
护卫笑了一声说道:“少爷莫慌,不过是一些贱民,谋财罢了,给些钱财平息了此事就行。”
曹亮犹豫了片刻,只得摆摆手背过身去,让这个护卫去摆平。
护卫见状赶忙走到百里城面前,递上一包银子,“还请秀才息怒。”
百里城看了看银子,并未接下,又去看小白。
护卫心领神会,赶紧又到小白面前,从怀中掏出了整整两个金元宝,“这位姑娘想必是二老的家人了,是,是我们家的马没养好,害了二老性命,如今人已经去了,还请姑娘节哀,这是我们给出的赔偿,姑娘当多想着自己一些,好生安葬了二老,今后过好自己的日子,也是让二老地下瞑目了。”
小白看也没看护卫一眼,顾自走到那匹马的另一边,抬手抚摸了起来,“是匹好马,可惜,跟错了主人。”
“你……”曹亮怒极,正要抬手甩鞭,一旁的护卫连忙上前按住了他的手,二人站在马的另一边,见那女孩看不到这里,护卫才用手挡了嘴,以非常低的声音说道:“少爷,暂且忍下这口气,等过了年节再好好收拾她也不迟。”
曹亮当下转怒为喜,已经开始想着如何折磨这马后的那个小女孩了,想着想着不由得还露出了几丝戏笑。
百里城总感觉这两人低语的样子有些不对劲,眼神中分明充满了狡黠,根本没有一丝半丝的歉意。
而小白呢,她竟然还有闲心欣赏那匹马!
百里城焦急地瞥了眼她抚摸的那处马身,心想不过是一匹比较健壮的马罢了,现在是什么时候?连养育自己的二老都不过去看一眼,反倒摸起了马来,真正是铁石心肠。
这一瞥不要紧,他却冷不防看见了她放在马鞍下的另一只手,正将一根极细的绣花针慢慢推入了那马鞍下的一侧腹中。
百里城:“!”
那马竟然毫无所觉,还在埋头吃地上的菜叶子。
百里城:“!!”
百里城愣怔地再看向她的脸,她那张苍白的侧脸依旧神色不变。
他心下大骇:他捡回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