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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是你妹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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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入九月,天气转凉,路边四处是凋落的银杏叶。
一阵凉风袭来,舒意打了一个寒颤,她不自觉地拢了拢衣衫。环顾四周是一片肃穆,四处是穿戴黑白的人,这是舒意第一次参加葬礼。
前两天他答应男友陈佑安来陪他参加他太奶奶的葬礼,也是借此机会以女朋友的身份来见一见他的家人。
舒意原本跟着陈佑安走动,但是中途陈佑安被叫去帮忙接待来宾,所以她便落了单。舒意便有机会细细观察起四周来,葬礼没有再陈家举办,而是设在城南的一座环山别墅,别墅坐南朝北,地势极佳。整座山只有这一座别墅,所以四周也足够安静。
这座别墅看起来平时不住人,屋里陈设摆放异常整齐,家具用品一律都是崭新的,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舒意心想,这大概就是陈家人专门宴请宾客的房子了。
葬礼现场有源源不断的宾客前来,舒意顺着人流来的方向走去,便看到陈佑安和一个女人站在一起,在门口接待来宾,女人看起来大概二十左右年纪,穿着黑色白领丧服,眼睛大大的,灵气十足,一头深棕色长发披散在胸前,肌肤雪白,眼角微展,正得体的和来宾打招呼。陈佑安则是一身西装,他长得本就是刚正不阿的模样,胸背此刻挺得笔直,虽然平时他不喜欢与人打交道,但是陈家家教摆在那,他应付起来也游刃有余。
他们两人像是一副不加渲染的画一样,站在那里,自成一道风景。那是金钱堆砌出来的气质和教养,是没有经历过风霜的美好与从容不迫,舒意瞬时有点看呆。
舒意回神想了想,那应该就是陈佑安的妹妹陈佑心了,以前在美国读书的时候,经常听陈佑安提起他妹妹,说她如何漂亮娇气。只是今年才刚22岁便已经结婚了,舒意当时十分惊讶。她原以为有钱人家的孩子都不会那么早结婚。那时候,陈佑安还调笑她,“你对有钱人有刻板印象”。
舒意承认,她确实对有钱人有很多刻板印象,深受电视剧荼毒的她,不止一次的幻想过陈佑安的家人把写着价值千万的支票狠狠砸在她脸上的场景,也曾纠结过拿着这笔钱究竟该如何享乐……
得知舒意真正想法的陈佑安每次都一脸正色,“舒意,我们家从不看那些,有机会,我带你见我家人。”
所以,舒意现在便在这里参加陈家的葬礼了。
想起这些,她沉沉叹了口气,她的条件说起来也不差,她从小失去双亲,被美国养父母抚养长大,长大后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斯坦福。只是,和陈佑安的条件比起来还是差距太大了。
她的人生平淡的没有一丝波澜,长大以后除了读书,便是读书,在美国时就连聚会都很少参加。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她不怎么善于和人打交道,更别提和这些上流人士交流。有人主动和她攀谈,她也只能点头应付了事。她希望陈佑安能快点结束解救她的窘迫,但是显然此刻陈佑安无法抽开身。
舒意只能一个人默默坐在角落玩手机等待葬礼开始。
舒意低着头认真看手机,突然间一双穿着黑色小皮鞋的脚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一抬头,便看见一个五六岁般大的小男孩正正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皱着眉头仔细盯着她。
舒意抬起头尴尬的冲他笑笑,“小朋友,有什么事吗?”
谁知那小孩眉头皱的更深了,双手插在腰上,趾高气昂的样子,一副质问的口气,“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舒意顿时被问住了,陈家竟然有这么跋扈的孩子,她原先还以为他们家全是斯文做派。
她没必要和一个小孩子解释太多,况且陈佑安还没有正式介绍过她,她也不好做什么自我介绍,只能敷衍道,“我是这家儿子的朋友”。
“你是佑安叔叔的朋友?”小朋友一脸震惊的样子,“佑安叔叔怎么会有你这种朋友,你一看就是坏蛋的样子,不配当叔叔的朋友。”
坏蛋?舒意差点要笑出声来,她自认为容貌称不上绝美,但也足够小家碧玉了,总不至于像“坏蛋”吧,这个小朋友可真是有意思。
“小朋友,麻烦你仔细说说我哪里像坏蛋了?你要不说,我这个坏蛋就把你抓走了哦”舒意有心逗逗他。
没想到那小孩听了她这一番话,竟然吓得哇哇大哭起来,一边指着舒意,嘴里还不停喊着,“坏蛋坏蛋”。
四周的人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看过来。
舒意顿时大囧,这要继续闹下去,她岂不是要尴尬死,第一次来陈家竟然要陷入这场尴尬的境地。她只能安慰道,“我和你开玩笑,你别哭了,小祖宗”。
谁知道,小屁孩不仅没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哭的更大声了。
舒意焦头烂额,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时,一声低沉的“不许哭”打断了她的思绪。
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涌入舒意心头,好熟悉的声音。
那小孩听到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也立马闭了嘴。
过了好一会儿,舒意才缓缓抬头,只一眼,那仿佛消失万年的记忆出现在了舒意的脑海里,犹如潮水般的记忆一股脑在脑海里闪现,交错更迭,她瞪大了眼睛,恍惚间,竟然忘记了呼吸,她就这样和这个眼前的男人对视,舒意不记得时间过了多久,她盯着眼前的男人,不知不觉他回想起许多年前,似乎也是在这样一个秋季,她在另一个人身上见过一模一样的眼神……,他会是他吗?
“严寒你怎么在这里,找你好久”清脆的女生带着点娇嗔打断了舒意的思绪,只见陈佑心含笑缓缓走来,旁边跟着陈佑安,看起来他们结束了接待。
陈佑心走到对面的男人身边,亲昵的挽着他的胳膊。
面前的男人看到陈佑心,神态突然变得温和,“我看到子惑好像打扰到客人了,我来看看”
陈佑心看到面前气鼓鼓的陈子惑,假意威胁道:“你爸妈不是不让你出来的吗,你怎么到处乱跑,小心我去你爸那告你状,还不快回去。”。
小陈子惑听了,立马哭着跑开,“你们都是坏蛋,哼!”
陈佑心转头看向一脸呆滞的舒意,“真抱歉啊,他是我堂弟,从小就很顽皮,没吓到你吧”。
舒意摆摆手“没有,没有,小孩子顽皮了些,不是大事。”
陈佑安此时也来到舒意身边,手臂搭在舒意肩上,介绍到:“佑心,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我女朋友舒意。舒意,这是我妹妹,佑心。”
陈佑心听完兴奋的牵起舒意的手,“原来你就是舒意啊,天天听我哥提起你,说你多好多好,原本以为她在吹牛,今天见你果然好漂亮啊,我哥艳福不浅啊。”
舒意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和陈佑意认识,她只能平复好心情,笑道:“谢谢,佑心,你也一样”
她虽然在对陈佑心说话,余光却时不时瞥向旁边的那个叫严寒的男人,舒意发现,此刻他正一脸浅笑的看着旁边说话的佑心,看不出什么别的情绪,他不认识她,如果是他,不应该不会不认识自己的,难道是她认错人了?此刻她心理五味杂陈。
陈佑安发现舒意时不时瞟着严寒,以为她是好奇,便继续介绍:“差点忘了,舒意,这是我妹夫严寒,他们刚结婚没多久。”
舒意刚平复的心情又重新激动起来,原来,他是陈佑心的丈夫,怎么会……如果只是长相相似便罢了,如果他是陈佑心的丈夫……会有这么多巧合吗?”
舒意心里已经波涛汹涌,但对面的男人却神色平静,舒意想在他的神色里看出点涟漪,却只看到了他眼里的一片漆黑,他在微笑,但却感觉不到他的真正情绪,舒意看不透他。
“你好,严寒”,严寒说着伸出手,他的手很宽大,不像陈佑安的手一样细嫩,他的手看起来略微粗糙了些。
“你好,舒意,舒心解意的舒意”,舒意握住了他的手,心理一阵不安。
舒意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性的问道:“严先生,看起来有点眼熟”。
舒意抬头看他,想看看他的反应,谁知道一双不加掩饰的知识的眼眸与舒意的目光相撞,舒意只能移开眼神,过了一会儿只听见严寒冷冷地说:“哦?我看舒小姐不是很眼熟。”
舒意听到严寒的回答,不敢再看他,她需要一段时间好好想想这件事,便借口头晕,想去休息。
“是站的久了,哥,你带着舒意去里面休息一下,我和严寒再看看会场。”陈佑心挽着严寒的胳膊走开了。
舒意跟着陈佑安来到偏厅休息。
“你一个在这里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现场帮忙,如果不舒服记得给我打电话”陈佑安安顿好舒意后便离开了,只剩下舒意一个人留在偏殿。
她扶了扶额头,回想起刚才的事,不免隐隐开始头疼起来。严寒实在是太像他,但是以她如今的处境,却不能毫无顾忌的出口询问,万一认错了人,后果不是她能够挽回的。只能以后有时间找老葛帮忙调查一下。
想到这,舒意的头疼缓解了些,正想躺下来眯一会儿,却发现自己的哮喘药不见了,她有哮喘的毛病,所以随时随地有检查药在不在身边的习惯。现在发现药不见了,她着急的在四周摸索起来,毕竟这病随时随刻都有可能病发。
刚想打电话让陈佑安帮忙找,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舒小姐,你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舒意寻声望去,便看到严寒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
她有点惊讶,他怎么会知道她丢了东西?
她愣了愣道:“哦,是我的哮喘药,刚刚找不到了”舒意只能老实回答,下意识躲避了他直视的目光。
“是这个吗?”严寒伸出手,手里拿着的正是她的小小白色药罐。
“啊,就是这个”她接过他手里的药盒连连到谢,“只是,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
“这上面正好写着舒小姐的名字,恰好我也不傻。”他勾了勾嘴角,语气有点轻快。
舒意没想到自己会问出这么傻的问题,自己确实在上面贴了姓名贴,只是刚才在想事情,加上见到他有点紧张,自然就忘了。
她只能尴尬的抬起头,“抱歉,我忘……”入眼便是他浅笑着,勾着唇,一副看戏的姿态。
舒意有点讶然,他这个样子好像和她刚刚见到他那副稳重深沉的样子很不一样,舒意感觉,他在陈家人那里绝不会这样笑。
严寒收起了笑脸,顺势找了舒意对面的位置坐下来,似乎想要好好聊聊的样子,“舒小姐有哮喘?天生的?”
“没有,后来得的”
“什么原因?”
“就生病”
“什么病?”
“我想这是我的私事……”舒意有点不耐烦,他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刨根问底一些无聊的事。
“抱歉“严寒顿了顿,接着又开口道:”我想我也算是舒小姐的妹夫“,严寒翘起二郎腿,点了个烟,磁性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妹夫关心一下嫂子不算侵犯隐私吧?”,他着烟,眼神赤裸裸地盯着舒意,像是肉食动物在盯着他的猎物,充满危险性。
舒意有点郁闷,她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在她面前说这些奇怪的话,先前他曾怀疑严寒有可能是他……但是现在这疑虑已消了大半,且不说如果是他,没必要假装不认识她,再者,他们俩性格相差的确有点大,在她的记忆力,他是温柔得坚强的,总能给她安慰,而严寒给她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舒意叹了口气,正色道:“严先生,我并不觉得你说这些话好笑”。
严寒见舒意似乎有点生气,打圆场的笑道:“开玩笑,舒小姐别介意。”
舒意不再说话,严寒也没再搭话,只是自古自看着手机,看起来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舒意坐在对面,这才有空细细打量起他来,第一次见他,因为太过震惊,没怎么仔细看过他,现在看,面前的人生了一副极俊美的脸,但是却又极具亲和力,带着一副银边眼镜,眼下有深深的卧蚕,他笑起来的话,几乎没人会怀疑他的真心。舒意心想,他倒是长了一张让人不会戒备的脸。
舒意有点困了,便顺势收起了探究的目光,但是严寒坐在对面,她不好意思闭眼,只能强撑着,但时间久了眼皮也控制不住一直打颤。
舒意刚要闭眼入睡,严寒那低沉没有情绪的声音把她的困意消了大半,“舒小姐困了可以睡觉,不必在意我。”
舒意心理一惊,已经毫无困意,这人不会是故意的吧,舒意有点气愤,但面上仍然带笑:“严先生我没在意你,我现在不困了,差不多葬礼要开始了,我去找佑安,严先生请自便。”她愤愤的起身准备离开,谁知道刚一起身,高跟鞋没踩稳,一个不注意便朝前面跌去,恰好便摔在了严寒的怀里,舒意的鼻子撞在了严寒的眼镜框上,痛的她忍不住“呜”出声来。
严寒也没料到舒意会突然摔下来,但是还是下意识接住了她,看到她撞的鼻子吃痛的样子,不免觉得有点好笑:“你怎么这么马虎”。
舒意意识到自己的窘迫,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没想到她越是挣扎,脚下越是滑,一时间还真没站起来,反而好几次重新跌落在严寒身上。正当她记得冒汗时,听见严寒慢悠悠的说:
“严小姐,不会是故意的吧,我好歹也是个男人,你这个样子在我身上反复磨蹭,让我很难办啊”。
“你,你流氓!”舒意没想到严寒这么明目张胆的调戏她,她气的说不出话来。
陈佑安此时刚来便看到这幅场景,舒意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趴在严寒身上,而严寒双手半搂着她,“舒意,严寒,你们怎么了?”。
舒意见到陈佑安来了,一个手肘撑着严寒便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陈佑安身边,她捋了捋微乱的头发,笑着解释道:“啊,我不小心摔倒了,多亏了严先生扶住我”。
严寒被迫不及防地肘击,吃痛的轻咳嗽两声,他睥睨着一旁的陈佑安和舒意,笑着说:“是啊,严小姐有点马虎了”。
陈佑安看着一脸窘迫的舒意,摸了摸她的头,宠溺的说:“原来是这样,以后要小心点,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好”,随后又笑着对严寒说:“谢谢你啊,严寒”。
他不动声色的起身,掩盖了身上的同意,伸手抬了抬眼镜,恢复了往常稳重的模样, “没事,举手之劳,爸叫我过去,我先走了”。
陈佑安目送严寒走远后才问舒意,“严寒怎么在这里,刚刚不是去和佑心检查会场了吗?”
“他捡到了我的哮喘药,特意给我送来的”她伸出手,把手里的白色小罐子给陈佑安看,“上面贴了我的名字,这样不容易丢”。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这里一直给你备着药的。”陈佑安听到她哮喘药丢了,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这不是刚要打,严先生就送过来了吗,我没这个机会呀”,舒意窝在陈佑安怀里撒娇,“我发誓,下次我绝对第一时间联系你”。
“怎么,你还敢有下次?”,陈佑安捏了捏舒意的脸颊,气愤地不行,她这马虎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舒意吃痛,“不敢了,不敢了,饶了我吧”,她举手做投降状。
“我不给你长记性,你下次能记住吗”,陈佑安放开了舒意的脸,心疼的摸了摸,温柔的说“疼吗?”。
“不疼,不疼,我知道你不舍得的”,每次舒意犯错误,或者有马虎的时候,陈佑安都扬言要改掉她的毛病,给她点“教训”让她长记性,但是却每次都在舒意的撒娇攻势下“败兴而归”。
舒意看着陈佑安充满爱意的眼神,想到陈佑安还在上大学的时候的样子。
想当年舒意在美国读大学的时候,对同校的陈佑安一见钟情,一发不可收拾,对其展开了疯狂的倒追,可陈佑安是谁?天之骄子,从小到大收到过的情书比舒意吃过的米饭还多,自然是礼貌但又毫不留情的一次次拒绝了。
但是舒意完全没有放弃,一追就追了陈佑安四年,从大一到大四,陈佑安的整个青春都少不了舒意的影子,直到毕业,骄傲的陈佑安才终于卸下了心房,接受了舒意。后来,他们一起申请了同一所大学的研究生,再后来毕业回国……一晃已经过去了七八年。
时间过得真快啊……不知不觉她已经26岁了,她在国内生活了13年,在国外生活了13年,整个人生被硬生生拆成了两半,有很多时候她的心没有归属,她没有亲人甚至没什么朋友,大部分时间她都是一个人,她时常发呆,爱想问题,大多时候她想的都是如何嫁给陈佑安……
她跟着陈佑安读研,跟着他回国,从没有过一丝犹豫,她是别人口中的“唯陈佑安主义”,她被嘲笑失去自我,但是她总是义无反顾,他似乎成了她的信念,仿佛没了这个光,她没法活下去。她很漂亮,也很独立,优秀而有魅力,聪明而不骄傲,但是她愿意为了他而放弃一些原本就拥有的东西,就像她一直说的,“因为我很爱他”。陈佑安也知道,所以他会更爱她,她的真心没有被辜负,他们会有美好的未来。
墓园在山下,舒意和送葬队下山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陈家墓地设在山脚,历代陈家人都葬于此。
陈家老太的棺木就放在最前面,由大家一个个上前献花。
舒意就是在此时见到了陈佑安的父亲——陈家家主陈祈山,此时他正跪在灵牌前给陈家老太磕头。
舒意在后面默默注视着他,她想起她第一次见到陈祈山的时候是十岁,因为工作的原因,父母经常会和他见面,那时候她也会偷偷在角落注视着他。
十七年过去了,他还是一点也没变,舒意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她远远地望着陈祁山,眯了眯眼,自顾自说道:“十七年了啊,时间过得真快……”
此时,在舒意没注意到的地方,一双探究的眼神此时也正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