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悬时

4、她的目的一直很明确

　　孟星希不顾父母阻拦，执意来上海读书，不仅因为城市华贵，还是为着来投靠亲友。

　　谁人也许不知，但她的目的一直很明确。

　　本是外婆这边远门亲友，少些联系，她硬是每年节日问候，礼品相送，与朱太熟络起来，孟星希早时在大人口中得知，朱太唯一女儿年纪轻轻去到美国深造，至此很少回国。

　　于是孟星希闲时除去打工赚钱的时间，其余空闲时全部用来拜访朱太。

　　一手好厨艺，性格温婉可人，耄耋之年的朱太，生活里有小辈关怀备至，让她不至于太过孤寂。

　　朱太早几年身体渐衰的迹象显露，孟星希有预料，这天迟早会来，于是在朱太第一次脑梗发作，她便衣不解带在跟前侍候着。

　　照料细微耐心，也令医院护士赞叹不已。

　　一边学校医院两头奔波，一边同大洋彼岸的宁琳阿姨报备病情。

　　宁琳工作忙碌，无法身，三年时间也仅回国两次，听朱太讲，宁琳已在一家上市公司一步步走到副总监高管位置。

　　孟星希想起杰克，他的身份自然能帮宁琳留在美国打拼。

　　自从不得不住院后，宁琳起初想接母亲去美国治疗，无奈朱太并不同意，宁琳作罢，只得请专职护工来照料，星希得空就来此看望。

　　而今日，孟星希一身黑裙，胸前佩戴白花被蒙蒙细雨打的萎软，二十几岁的她，站在墓碑前，同宁琳一齐作为近亲属参加婚礼。

　　空气里有草木葱郁的味道，

　　葬礼上的来客并不多，宁琳老公杰克在一边为其撑伞，她为朱太擦拭着墓碑，星希上前整理亲友送来的挽花。

　　等人们零零散散离开，宁琳开口。

　　“我听张律师说过，她生前把上海那套房子百分之五十所属权赠予你。”

　　整理花束的手微微一停，孟星希稳了稳心神回应道。

　　“朱奶奶告知于我时，大概半年前左右，而后身体状况急转直下。”

　　“既然她这样做，也有她的理由，葬礼结束，我便回美国，房子我已安排租出去，租金我会让张律师转于你。”

　　“我没意见。”

　　山坡远处陈洛凡和田粤明赶到，两人黑色西装，被雨水打到额头掉几根碎发，手捧白菊，看到宁琳一行人背景，便放慢步子。

　　田粤明并未多虑两人关系，只看到孟星希在宁琳跟前，俨然还是学生样子，气势弱了几分。

　　“阿姨请节哀。”

　　陈洛凡先上前搭话，宁琳转身看向身后二人。

　　“我阿爷跟朱太同一主治医生，我们互相认识的。”

　　杰克向两人微笑致意，二人颔首。

　　“辛苦你们来这一趟了。”

　　“应该的应该的······”

　　陈洛凡果然机敏伶俐，会讨长辈欢喜。

　　田粤明还在等身后孟星希，她的鞋子很是泥泞。

　　“来这。”

　　他一把捞起孟星希，今日她很是憔悴，淡淡的妆让她有些许气色。

　　但不显眼。

　　孟星希看到他们来，眼睛略过一丝惊讶，随即平静下来。

　　看着他们在墓前放好花束，田粤明跟陈洛凡学着鞠躬追悼后，几行人一同下山。

　　一路上孟星希无言，她想起曾经与朱太相处的日子，两人常常聊天，家庭，学业，直到后来在医院照顾朱太，病房酒精消毒水味让孟星稀常常干呕不已。

　　她想起曾经，却毫无留恋。

　　透过后视镜，后座宁琳默默啜泣，杰克低声安慰。

　　孟星希想，宁琳是知道自己生命中这巨大悲痛中一部分，是源于自己的舍弃和强硬，即使朱太生前并未多说与女儿之间矛盾，但闲暇之余常看美国新闻播报，孟星希看在眼里，并未多言。

　　“她心里有恨的，我知道。”

　　曾经傍晚，孟星希推朱太在医院散步，远处夕阳西下，将被大楼遮蔽，她不知道，稍后这段苍老的声音，将轻诉巨大秘密。

　　“我曾有个儿子，宁乐，与宁琳相差六岁。”

　　“宁琳十岁，同宁乐出门，弟弟出了车祸。”

　　“人没救过来。”

　　“几年后，我的老公抑郁离世。”

　　“宁琳心里有愧，不然她不会高中结束便拿奖学金远走美国，自此不回。”

　　孟星希突然明白两人为何疏离到如此地步。

　　“我时日无多，如果她来参加葬礼，你让她去家里书柜第三层抽屉里，有封信，里面有我交代她的事情。”

　　听到这里，孟星希忙劝慰，朱太只是摇头，白发皱纹，时而迷顿，她仿佛知道自己就近的结局。

　　孟星希不知为何，想起这段往事。

　　回过神，众人仍沉浸在悲痛里，但她突然觉得这样的情绪让自己厌烦，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让她再次陷入沉思。

　　而前方陈洛凡的后停车灯闪烁，映射进孟星稀眼睛，她凝视着，眉心微蹙。

　　“我听小陈说，你们要一起吃晚饭，记得跟司机师傅打招呼停车。”

　　“好的阿姨，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后来几天，宁琳与老公在上海多呆了段时间，这其中有道别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