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逢元》亦归不寻

56、红尘殿内

　　还未天明，长生寺外便有人聚集起来，倒不是来生河的百姓，他们应是旁的势力。

　　故楼山旁的那家莲阁也是人满为患，莲阁的特色是糕点，主体则与客栈相似。

　　那些听闻消息而来的人，都在莲阁住下。

　　赤衣阁的人也来凑凑热闹，三人围坐一桌，小声谈论着什么。

　　“他们去了整整一日，怎么还没回来？”正座之上的光头大汉说道。

　　“要不我们去山底看看。”

　　一旁的刀疤男不大放心山中的情况，正要起身，对面书生模样的男子摇了摇头。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穿的是剑宗的剑袍，假扮剑宗的人在山上修行，哪有人敢去打扰，依看我，应该是崖下的刀剑太多，他们还没寻到温老要的那把剑罢了。”

　　三人等了足足一日，天明时也没见人影，时间一长便越觉得不对劲起来。

　　“万一出了事，凭我们三人可拿不下剑宗，温宗无事去取什么破剑，平白浪费了咱们的人。”光头大汉锤着桌子，对温扶南很是不满。

　　刀疤男不敢接话，书生模样的男子眯着眼笑道：“温老祖上可是帝王，跟着他是你的福气，按着他的吩咐做事，日后的富贵少不了你。”

　　光头大汉冷笑一声，说道：“书生，你这话我可不认同，当初我大哥是赤衣阁的右护法，温老可没给他一个好下场。”

　　“他暗中与肃远王有来往，背叛温老的人都该死，徐北殊是温老要拉拢的人，要怪只怪绿袍硬要与狼卫统领比试，自个送了命，也是活该。”

　　“你！”

　　光头大汉怒视着书生，许是忌惮他在赤衣阁的地位，不敢与他动手。

　　书生冷冷的看着他。

　　“坐下吧！你这般明目张胆，若是坏了温老的事，可有比死更难受的惩罚。”

　　光头大汉一听，气焰灭个干净，他无力的坐下，拿起一旁的烈酒饮了起来。

　　刀疤男见气氛有所缓和，笑道讨好道：“书堂主，我有件事想不明白，温老为何要取一把残剑，那崖下可没什么宝贝。”

　　书生看了眼刀疤男，这般讨好的话对他很是受用。

　　“温老是前朝皇族之后，在赤衣阁以副阁主出现，是为掩人耳目，山底那把有些年头的无名剑，是昔日北淇海皇族先人所铸，寻回来奉上，也是温老的心愿，待来日赤衣阁入主西景，那剑可是要放入自家皇陵的。”

　　刀疤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温老愈发的惧怕，几百年前的北淇海皇族，那可都是暴虐之君，没一个好东西，他本就是北淇海的子民，对于这个姓氏，便只是听闻也会觉得寒意顿生。

　　那些传了百年的恶行，他自小便听老人讲起，一辈辈传下来，人们对那个皇族只有恨意。

　　他一时不知跟着温扶南做事，是对？还是错？

　　“怎么？是被吓住了？”书生眯着眼看着刀疤男，见书生不怀好意，他赶忙恢复正常的神态。

　　“小的在想，温老的来头这般显赫，日后一定要好好做事。”刀疤男躬着身子，为书生倒了一杯酒。

　　书生端着酒杯闻了闻，这才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们该去剑宗了，你们俩机灵些，完成温老的交代，取出剑宗的丹药，说不定温老一高兴，我们也能分上一颗。”

　　光头大汉寻到机会，不以为意道：“就一颗？谁稀罕这玩意，还是银两来的痛快。”

　　书生瞥了他一眼。

　　“能续命的丹药，银两可买不来。”

　　两人一惊，赶忙跟了上去，书生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不曾说过半句谎话，两人便相信了续命丹药的事。

　　一时间，各方势力都朝着长生寺而去。

　　这长生寺的僧人都是普通人，未曾习过武，众人从一侧去往剑宗，倒是没有惊扰寺中的人，寺后的秘境中有座长长的木桥，连通了两座山，山对岸便是剑宗所在。

　　俞祥守在桥前，将众人的兵器暗器都取走，这般一来，剑宗也能少些危险。

　　龙卫司的人过桥时，他并未阻挡，便是配剑也允许他们带上，长生寺外不断有人涌来，寺门大开，原以为是来寺中拜佛上香的，怎料来人都去了长生寺后头。

　　寺前的小僧人拿着扫帚，好奇的看着各方势力，这么多人，没一个是来上香的。

　　小僧人挠了挠头，一时不知该不该去请示方丈。

　　剑宗大殿中，景知还恭恭敬敬的上了三支香，随后出了大殿，他俯视着下方的人群，见龙卫司的人与剑宗弟子一道维持着秩序，他便多看了几眼。

　　南宫逢元不成食言，也让各势力不敢轻举妄动。

　　剑宗别院中，元竹枝正洗漱着，南宫逢元不知何时已在门外候着。

　　元竹枝推门出来，便瞧见了他。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才刚天明，南宫逢元来的也太早了些，若不是见他换了身衣袍，她怕是以为他一宿都在院子里。

　　“龙卫司的人到了？”

　　南宫逢元点了点头，上前说道：“先吃早膳吧！待会去红尘殿见伯祖母。”

　　南宫逢元打开龙卫带来的食盒，里头放着一碗清汤馄饨。

　　元竹枝坐在石椅上，有些奇怪道：“哪里来的馄饨？”

　　“莲阁买的。”

　　元竹枝愣了愣，随即笑道：“那你吃了么？”

　　“剑宗备了早膳，我一早就吃过了。”

　　元竹枝静下心来，拿起了瓷汤勺，这馄饨闻着便香，莲阁的手艺，她比谁都清楚。

　　元竹枝心不在焉吃着，去见南宫逢元的伯祖母，那股子没来由的紧张感，让她很是迷茫。

　　随意吃了片刻，便与南宫逢元一道朝着红尘殿而去。

　　路过剑宗大殿时，元竹枝见了石阶下方的人群，很是吃惊，她上次见到这么多人，还是姐姐与西景帝成婚那日。

　　景知还在石阶上方，他一言不发，也不与旁人多言，似乎只要他站在那，底下的人便不敢乱来。

　　见元竹枝与南宫逢元出现，他总算有了半分变化。

　　“你们怎么还没离开，此时的剑宗并不安全，倘若他们发难，我……”

　　南宫逢元理了理衣袖，正色道：“我已上报皇兄，待会还有来一队人马会来，大长老已逝，景知还你勿要将压力加于一身，他们急不可待的涌来，无非是为了丹药与剑法，等宗主现身，他们自然会离开。”

　　景知还眸子微暗，叹道：“她老人家不会出红尘殿，自我上山那日，她便没离开一步，止異太子的失踪，对她打击太大，若不是这一变故，她也不会回剑宗来，担任宗主。”

　　南宫逢元看向元竹枝，展颜道：“伯祖母不见旁人，但一定会见她。”

　　南宫逢元如此笃定的语气，让景知还侧目看了一眼元竹枝。

　　“你是说元竹枝吗？”

　　南宫逢元点头称是，随后又道：“竹枝一向能言，你且在此守着，我能保证不出一个时辰，宗主便会来剑宗大殿。”

　　“那我等着，便是宗主不来而无妨，我能守下剑宗。”

　　南宫逢元与元竹枝不再耽搁，让景知还小心行事，随后快步走向红尘殿。

　　景知还目送两人走远，其实他也没什么把握，不过依宗主那古怪的性子，会见元竹枝也说不定呢。

　　下方的人群躁动不已，一个书生模样，也名书生的男子，在场中不断挑动着众人的情绪。

　　说是剑宗丹药可续半年性命，也言剑宗剑法大成，可御千军。

　　那些胆大的已经按耐不住，朝着石阶走去，景知还冷冷扫了他一眼，将剑出鞘。

　　景知还持剑而立，似九天之上的神明。

　　剑气袭来，众人皆是一惊，瞬间没了动作。

　　昨夜守灵时，他心生顿悟，剑法又精进了几成，见下方的人退下石阶，景知还有些惊讶的看着手中的剑，想起师父曾说过的剑道领悟，他将手中的剑握的愈发紧了。

　　长木桥的方向，还有不少人，他们皆向剑宗而来，景知还眼中没有情绪，他只知站在石阶之上，守着大殿。

　　红尘殿外，南宫逢元止步于此，元竹枝缓缓吐了口气，抬步朝着殿门而去。

　　她扣了扣门，里头没有半分动静，她思虑良久，终是推门走了进去，殿中很是空旷，却异常的洁净，她朝前走了几步，殿门应声关上。

　　殿外的南宫逢元心头一紧，很快就压下担忧，伯祖母只是不问世事，倒也不至于为难元竹枝，他倚着墙，细细听着里头的动静。

　　元竹枝拨开眼前的层层珠帘与白色纱幔，这才见到蒲团上正打坐的道袍宗主。

　　宗主闭目未动，元竹枝不敢打扰，便在一旁候着，足足半个时辰，元竹枝也不曾多言一句。

　　良久之后，宗主的声音从耳旁想起，许是见她诚心，便问了一句。

　　“兰若那丫头，是你什么人？”

　　“回宗主，她是我姐姐。”

　　宗主闻言，那久闭的双眸有了反应，不过只是微微睁开，并未会一丝情绪。

　　“你……也要入宫么？”

　　宗主无神的看着前方，似乎知道殿外也站着一人，她想着那人应是她的后辈。

　　元竹枝红着脸，急忙解释道：“宗主误会了，陛下与姐姐感情甚笃，我来此，是想请宗主主持大局。”

　　“剑宗之事，我从不过问，即便没了长老，知还他也有实力独挡一面。”

　　宗主语气平淡，那无波的眸子，似乎世俗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这般淡然，没有半分情绪的人，元竹枝还是第一次见，想了许久，她还是没有拿出袖中的文册与太子令。

　　元竹枝突然走到近前，朝着宗主恭敬一礼，眼中多了一份认真，她看着面前平淡冷漠的宗主，缓缓问道：

　　“您要在此自困一生吗？世人该有的情绪，宗主不染半分，我想若是止異太子在此，定也希望自己的太子妃一生喜乐，而不是连喜怒也不见一分，将自己折磨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