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碰你的黑夜》栖鸟屿

17、别离

　　茱莉亚所属的经纪公司是欧洲最大的艺术经纪公司——Roman Artists，这家经纪公司总部坐落在意大利的首都罗马，和众多当代艺术家都有合作关系，每天数以万计的作品从这家经纪公司流向社交媒体和艺术长廊，人们称它为欧洲的艺术心脏。

　　茱莉亚说要回欧洲，并不在南笛的意料之外，从很早以前开始，她就做好了身边的人都要离开的准备。
　　没有人会愿意照顾一个盲人一辈子，但茱莉亚也许真的会，但南笛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也许会的前提。

　　人与人之间本质的关系不过是利用与被利用，所有的爱与关照都带着或明或隐的目的，茱莉亚发现在自己身上无法达成她预期中的需要，自然就会离开。

　　茱莉亚的离开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南笛不愿深想。
　　但在这漫无边际的黑夜里，心灵的声音往往变得无处可藏。盲人的世界是个极其内向的世界，南笛被困在自己的心里，那里面没有所谓的曙光，也没有所谓的温暖，只有无时无刻不腐蚀其它内脏的、如同诅咒的喃喃自语。

　　她不缺钱，茱莉亚走时把她的银行卡放在了那个被裹住棱角的桌子上，那里面是她这几年绘画作品拍卖下来的所得款，除了税收和经纪公司抽成，剩下的百分之六十也极为可观。
　　金钱对于她来说只是个数字而已，她没有欧洲布尔乔亚那么强烈的消费欲望，除了维持生命必要的支出之外，她基本上不去动用那笔钱。
　　如果是以前的话，一次冒险基本上会花掉她半张画的钱，但现在她已经失去了继续冒险的资格。

　　是的，她不缺钱，但除钱之外的所有东西，她都一件件地失去了。

　　“南笛女士，这里为您办理一下专业护士陪护手续，但还是建议手术期间家属陪护——”
　　“谢谢，我没有家属。”
　　“呃……我是说您的父母或者……”
　　“我听得懂中文。”南笛微笑道。

　　护士长脸色变了变，没再说什么，拉上门就走了。

　　“什么人啊真的是，真以为自己千金大小姐高高在上的有多了不起，结果还不是连做手术的没人陪，神气什么！”
　　“嗯……薇薇姐……我觉得她也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
　　许薇薇瞪她一眼，跺了跺脚，怒气冲冲地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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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兄，第二病室的患者陪护在昨天晚上离开了医院，一直没有回来，听护士长说，患者态度很不好，不知道要安排哪个护士去，担心手下的护士受她的气。”林听云翻看着聊天记录，说，“她说想听听主治医生的意见，好做安排。”

　　庄泊皱了皱眉，停下了点击鼠标的手，看向林听云：“你说第二病室的患者陪护离开了？”
　　“是的。”

　　工作电脑的屏幕还停留在病历界面，庄泊沉默地看着陪护与患者的关系栏，暗自叹了一口气。
　　这种不负责任的陪护，他见得多了。别说只是朋友，有的至亲家属依然会在手术的紧要关头抛下病人，去做他们的认为的更重要的事。

　　只是他看茱莉亚……实在无法想象有什么事会比南笛更重要。虽然他们仅仅只有数面之缘，但他的直觉一向很准，看人也很准。
　　那种从眼底流露的担忧和在意不似作伪，而且往往因为太在意，甚至做出了常人无法理解的举动。
　　但她现在却把自己这么担忧和在意的人独自留在了异国他乡。

　　庄泊很难去理解这种做法。
　　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她性格挺好的，不会难为人，让护士长安排一个细心的护士去吧，到时候我也多去看看她。”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南笛资料上的陪护人员一栏就被删去了。

　　一院眼科所有的护士都是一等一的细心，能在这里面工作的人，早就养成了滴水不漏的习惯。
　　但新来的员工总会有出纰漏的地方，这种事情无论在哪儿都一样。
　　出纰漏未必是因为不细心，很可能只是因为不熟悉而已。

　　“南小姐您好，我是安排来照顾您的护士许颂安。”
　　南笛从门边的声音里听出了拘谨的颜色，青灰，带着点昏黄的不安。
　　她从窗边转过身来，很客气：“您好，接下来一段时间麻烦您照顾了。我会支付给您相应的报酬。”

　　许颂安是一个长相特别乖巧的女孩子，今年刚刚大学毕业，留着一袭黑亮秀密的长发，一双秋瞳像小鹿的眼睛一样明亮。
　　这些，南笛都看不见。

　　她很少接触这样的东方女性，只觉得她说起话来总有些小心翼翼，好像两人之间隔着山洪海啸般的天堑。

　　“现在您有什么需要吗？”
　　护士长告诉她，这间病室的病人很难办，能不招惹最好不要招惹，尽量和她少接触，以免受气

　　许颂安不觉得对待麻烦的病人应该是那个态度，她是怀着爱来到北城一院的，刚刚进入社会，她身上还葆有鲜明的理想色彩，像一棵不服输的植物。

　　她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但接触下来才发现从旁人之口得知一个人的情况是靠不住的。
　　这间病室的患者很好说话，语气温和，骨子里带着让人很有好感的优雅和高贵。

　　“没关系，你去忙你的工作吧。”南笛摸索了一下床边圆木柜上的手机，指纹解锁后递给许颂安，“留一个联系方式吧，我需要的话会给你打电话。”

　　“哦哦！好！”许颂安接过手机，保存了自己的手机号码，“您吃过饭了吗？我带您去。”

　　“我叫南笛，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南笛拨通了许颂安的电话，一阵热闹的摇滚乐传来，许颂安脸一红，还没接，南笛就已经挂断了。

　　“那就麻烦你了。”
　　南笛伸手，循着声音，摸索着抓住了许颂安洁白的衣袖：“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再麻烦你一件事吗？”

　　“请说！”

　　“我想要一根导盲杖，你能帮我买来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