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叛蝶》Ayuee

1、第一片花瓣

　　初夏的风里携着暖意，何湘月是在做题时突然闻到一阵玉兰花香的。
　　已经下课五分钟了，同学们都跑向食堂，教室里只剩几个人还在埋头苦学。
　　“晓茹，打水。”
　　何湘月叫了一声林晓茹，紧接着自己走出教室，向饮水机那边去，几秒后，林晓茹追了上来。
　　见何湘月不说话，林晓茹很疑惑地问：“在想什么？”
　　何湘月却只是摇摇头，“没什么，月考有几道题没写好，要失分了。”
　　“只是一次月考而已，别太放在心上了，下个月期中考试才是重头戏呢。”
　　“嗯。”
　　两人顺着考试的话题又扯出几道试卷上的政治题，便一直讨论到打完水回教室。
　　回到座位坐下后，何湘月突然想到了什么，侧过头和林晓茹说：“最近总是看见一个短发女生呢，长得也很好看，看起来很努力学习的样子。”
　　“啊？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早上在宿舍门口背书的时候吧，感觉她帅帅的。”
　　“这样啊，好吧。我等会要去找我高一分班之前那个同桌要微信。”林晓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嗯？”
　　“就高一上学期我同桌，我去要个微信。”
　　“请问，高一上学期我们同班吗，晓茹同学？”
　　“不好意思，没反应过来。她现在是物化地班的，一个短发的女孩子，挺有辨识度的。”
　　“短发？我怎么感觉我们说的是一个人啊。”
　　“说不定呢，毕竟世界就这么大。”
　　“带我一个吧。”
　　“没问题。”
　　后来的无数个日夜里，何湘月再想起，还是会庆幸那天相信了自己的直觉，而不是与她擦身而过。
　　高二教学楼的构造很是神奇，一层楼中能容下六个班级，这也让十六班和十八班呈对称式分布。
　　“你去吧，我在十七班门口等你。”何湘月松开林晓茹的手，开始和分班时被分到十七班的好朋友张雯聊天。
　　林晓茹点了点头，紧接着就去十六班教室门口把许文清叫了出来。
　　“许文清！”
　　林晓茹激动的向她招着手，许文清放下笔和书，走出教室，在宣传栏旁边站住，和林晓茹面对面。
　　“怎么了？”
　　“这不是分班了嘛，就想来要个你的微信，给不给？”
　　“当然给。”
　　说罢，许文清转身就要进教室拿纸和笔写微信号给林晓茹，没成想林晓茹反倒一把拽住了她，不让她走。
　　“那个，我有个朋友也想要你的微信，可以吗？”
　　“嗯？谁？”
　　林晓茹松开了抓着许文清的那只手，“阿月！过来！”
　　这边，何湘月和张雯刚聊到数学试卷上最后一道大题是多么变态，就听到林晓茹的声音。
　　和张雯打过招呼后，何湘月几步走过去，“怎么了？”
　　林晓茹没回她，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往自己这边带了带，“是她。”
　　何湘月转过头去看许文清，两人的视线恰好相会。
　　奇怪，明明才是初夏，她为何闻到了如此浓郁的玉兰花香？
　　是幻觉吧，她想。
　　何湘月怔愣在原地，视线却不曾移开过。
　　还是许文清率先开了口，“你好同学，我是十六班许文清。”
　　“好的，你好，我是十八班何湘月。”
　　许文清没有再说话，似乎是在等何湘月继续往下说。
　　“啊，那个，最近总在校园里偶遇你，然后觉得你长得很好看，学习也好努力，就想加一下你的微信。”
　　何湘月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只是很简单的对话，她的心跳声似乎回响在走廊。
　　“谢谢你，可以的。”
　　“好啦，那我回去就加你，然后把你推给阿月！你记得把纸条给我，我先走啦！”
　　“好，拜拜。”
　　许文清挥了挥手，顺带又看了一眼何湘月，笑着向她点了一下头，而后走回教室。
　　“你怎么了？真是一个人吗？”林晓茹搭上何湘月的肩，开玩笑似的问她。
　　没想到何湘月真的点了点头，“是的。”
　　“我去！真是啊！看来缘分天注定啊！”
　　林晓茹还在继续扯些有的没的，何湘月耳里早已听不进去，满心都在想着，为什么见到许文清的一瞬间内心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你有在听我说话没啊？”林晓茹突然这么问她。
　　“什么？”
　　“我要生气了！你怎么能不听我说话呢！”
　　“你别生气，我只是在想事情，不是故意不听的。”
　　“但是你见到许文清的反应真的好奇怪，你之前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的时候都没那么紧张过啊。”
　　“我也不知道，说不清楚，很奇怪。”
　　英语听力响起，晚饭时间结束，两人对了个眼色，便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开始学习。
　　月假前一天的晚自习是三节数学，但上完这三节数学就能放假，所以，三中的学生们从来都说不清自己对这三节数学的心情。
　　到第三节晚自习时，班内的气氛轻松了许多，何湘月也写完了大半套卷子。
　　坐在何湘月正后方的时竹写完最后一道大题后，便用笔戳了戳何湘月的后背。
　　何湘月将身体靠在椅背上，轻声问他：“怎么了？”
　　时竹没说话，递过一张纸条，何湘月疑惑的接过，展开看完后，很快写好了回复，扔回到时竹的桌子上。
　　纸条上的对话很简单，只有寥寥几句。
　　“周末怎么安排？”“没安排。”
　　时竹横看竖看都没再看出除了这三个字以外的意思，但他也清楚何湘月的脾气，既然都这么写了，那想必是已经决定在家躺着了，时竹很识趣的没有提起自己想去KTV唱歌的想法。
　　晚自习下课后，何湘月匆匆收拾好东西就往宿舍走，三中的洗漱时间很短，她必须争分夺秒。
　　不过回宿舍的这段路上，她倒从来不着急，因为宿舍和教学楼并不远，于是每晚的这个时间也成了她最喜欢的时间，更好的是，有林晓茹陪她。
　　说到林晓茹，何湘月还真是从没见过在高中都能这么有活力的人，比如现在，上完一天的课加三节数学晚自习之后，她居然还能叽叽喳喳的像小鸟一样。
　　“阿月，这个周不出去玩吗？”
　　对于何湘月，身边很多人都清楚她的性格。
　　在高二之前，她是很喜欢到处跑的，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单纯只是想留住自己身上的灵气。
　　但升高二之后，最开始的几次假期，她还是会经常和朋友们出去玩玩，只是越到后面，她越不爱往外跑，也愈发的不爱说话。
　　到现在，五月，正是花开的好时节，但她却如秋天的枯叶一般，与周围格格不入。
　　“不去了，回家躺着。”
　　“啊~看来我又只能孤单的躺一天喽~”
　　“你找时竹陪你出去遛嘛。”
　　“不要，就要你。”
　　“嗯？”
　　“陪我散步也不行吗？”
　　“这个应该可以。”
　　“太好啦！那我到时候给你发消息呢宝宝！”
　　得到同意后，林晓茹蹦蹦跳跳的跑到前面去，路灯下的她像一只灵动的蝴蝶，是那样的有生命力。
　　三中的校园里从不缺忙碌的身影，许文清在距离熄灯还有七分钟时才匆忙跑回宿舍，舍友见状便打趣了她几句，“终于舍得回来了呀学霸。”
　　许文清尴尬一笑，没说什么，紧接着三分钟洗漱完后躺到了床上。
　　她不是那种沾床就能睡的人，习惯性思维让她回想起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那个自带玉兰花香的文科生。
　　好像在宿舍门口看见过她背书，许文清这样想着。
　　先前许文清并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毕竟每天早上在宿舍门口背书的人那么多，她也没打算去认识。
　　可是她主动来认识自己了。
　　她想起何湘月与她对视的一瞬间，眼神中似乎有闪过一些无法言说的东西，很可惜，她没有及时并准确的捕捉到。
　　不过未尝不是件好事，能早起背书且能被林晓茹主动介绍给自己的人，想来成绩是名列前茅的。
　　月上树梢，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到了许文清对面的墙上，放空大脑盯着那片月光看了会儿后，她睡着了。
　　与此同时，何湘月倒是盯着月亮，很正常的失眠了。
　　三四月左右时，她便开始失眠，只当是常见情况，她并没有多在意。
　　何湘月的脑海里又出现了许文清的模样。
　　初夏，落日的时间在悄悄推后，傍晚那会，林晓茹将自己带到许文清面前时，夕阳透过走廊尽头的落地窗，照在她们二人身上，身影被拉长，长到看不见未来。
　　许文清的五官很立体，再加上她的短发，衬得她整个人透露着真正的少年气息。
　　何湘月也是在今天才得知她的名字和班级，如果不是林晓茹，她根本不打算去认识许文清，毕竟，她从不会主动去认识其他班级的人，就连她自己班的有些人，她都很少有交流。
　　第二天，清晨五点，何湘月宿舍的闹钟响起。
　　因为要放假，所以大家在收拾行李时格外的活跃，心情可见的极好。
　　何湘月的行李很简单，没有什么要往回带的东西，只几分钟就收拾好了。
　　和其他几位舍友打过招呼后，何湘月拉着行李箱到宿舍楼门口去等待开门，顺便背会书，这是她上了高二后才养成的习惯。
　　大约十分钟后，宿管拿着钥匙开了大门，与此同时，许多人拖着行李箱往前挤，何湘月在人群中被迫推着向前。
　　不知道是谁的背包带没有调好，何湘月一下子踩了上去，在极度拥挤的环境中她根本无从下脚，等到再迈出下一步时她才发觉自己脚踝处被什么东西圈住，但为时已晚，下一秒，她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倒去。
　　周围都是不认识的同学，何湘月没有能扶一下的人，心如死灰的她决定直接闭眼装死，却不曾想在这时，从左后方突然伸出一只手稳稳的抓住她，紧接着，她的腰被抱住，整个人几乎是完全借着那个人的力才被扶起，而后站稳。
　　她急忙低头把自己的脚解救出来，转头去向那个人道谢。
　　“小心一点啊。”“谢谢你。”
　　两个人同时说出口，又在对视的一瞬间默契的闭嘴。
　　最后还是何湘月先开口，“要一起走吗？”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许文清犹豫过后，很轻的点了下头。
　　于是两个人跟着人群挤出宿舍楼，双双拖着行李箱走向教学楼前的那条路。
　　“你还记得我吧？”何湘月试探性地问道。
　　“记得，昨天下午刚刚见过。”
　　“嗯。”顿了一下，何湘月继续说，“我今天下午加你微信，可以吗？”
　　“当然可以，昨天答应过你的。”
　　说罢，两个人已经走到宣传栏前，将行李箱摆放好后，她们在楼梯口分别，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何湘月觉得，真的是一个很玄幻的早晨。
　　六点半，铃声响起，早读结束。
　　何湘月和林晓茹没有和往常一样去食堂抢早饭，而是选择在教室里啃面包。
　　“你知道我今早碰到谁了吗？”何湘月突然发问。
　　“不知道，谁啊？”
　　“许文清。”
　　“我去！你俩还真是有缘啊。”
　　“其实我当时根本没看见她，往前走的时候我被绊了一下，然后她扶了我，我这才看见她。”
　　“哇，还是美人救美人的情节啊，等我回家加上她就把她微信推给你。”
　　林晓茹朝她wink了一下，才发现何湘月的神色有点难看，似乎是想说什么话但又说不出口。
　　“你这什么表情，有话直说。”话落，林晓茹拧开水杯盖准备喝水，下一秒何湘月的话差点让她一口水呛死。
　　“我.....算了，没事。”
　　林晓茹：？
　　直到上午两节课结束后放假，林晓茹和往常一样，吊儿郎当的单肩背着书包，和她一起出校。
　　“真好，终于又放假了。”
　　听到林晓茹这么说，何湘月有点想笑，“你这说的好像几百年没放过假了一样。”
　　“可不就是嘛，两个周才放一次，每次一放假我就像和这个世界脱轨了一样。”
　　“今晚出来散步吗？”
　　“当然了！”
　　出了校门，何湘月看见自家司机周染已经等在路旁，便问林晓茹：“你自己回去？还是和我一起？”
　　“哎不用啦不用啦，我决定和时竹一起坐地铁去。”
　　“好吧，注意安全，到家发个消息。”
　　二人分别后，周染把何湘月的行李箱放到后备箱里，引擎被点燃，何湘月在这一刻有一种强烈的抽离感。
　　抽离的是什么呢？
　　是从两个周之前的周天走进校门开始的连轴转生活，也是与世隔绝的两个周。
　　早五晚十，零抬头率，二十五分钟吃饭时间，上锁的窗户，只在做卷子时匆匆抬头才会见到的晚霞......
　　她记不清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过一个正常的双休了，刚上高一时的她，还会在心里或者明着抱怨，现在满脑子只剩下成绩和名次。
　　他们的确很成功。
　　何湘月觉得有些累了，便抱着书包在车上昏昏睡去。
　　地铁站这边，林晓茹和时竹刚刚等到地铁。
　　“你约阿月约成功了吗？”时竹问。
　　“当然成功了，也不看看我是谁啊。”
　　“行行行，你厉害，别忘了今晚一切按计划进行啊。”
　　两人就这样结伴各回各家，与此同时，何湘月早已洗好澡，换上睡衣后躺在了床上。
　　一个小时的车程用来补觉刚刚好，周染帮她搬上去行李箱后就走了，父母长期在南方工作，没什么事情是不会回来的，她自己一个人住，也算比较自由。
　　趁着困意还未完全消散，何湘月决定先睡一觉，毕竟她知道，到了晚上，是必定要失眠的。
　　给手机充上电后，她翻了个身卷进被窝，没过多久就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