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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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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光一路前行,听着秦顺安在耳边废话,偶尔再配合的怒斥一声。
应付了一路,等回到承光殿中总算摆脱了人,不由闭目,深吸了一口气。
没人喜欢整天生气,可一见到秦顺安她就忍不住烦躁,偏偏这人撵都撵不走。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曦光一直都想不明白,秦顺安到底喜欢她什么,除了这张脸,她脾气也不好,也不温顺娴雅,动辄骂他撵他,偏偏他就跟有病似的,毫不在意,自顾自的表演着自己的情深。
真是疯了一样。
*
“没想到太子喜欢这样的女子。”眼见着人走了,陈侧妃打破了静默,有些感叹道。
她生了副文雅的相貌,自幼满腹诗书,才冠玉京,性子更是温柔小意,却从没有得到过太子的偏爱,一应只是寻常。
“不奇怪,这样的相貌脾性,玉京的少年郎,都会喜欢的。”邱思云平铺直叙道。
那女子生的清艳动人,偏性子又像火般肆意张扬,对于将规矩礼仪刻在骨子里的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如同飞蛾扑火,纵使明知结局惨淡,仍然不顾一切。
陈知意垂了垂眼,而后看向太子妃,笑问道,“娘娘觉得呢?”
赵嬛音看了她一眼,略有些茫然。
陈知意心中微动,惊觉赵嬛音刚才竟然在走神?
“娘娘觉得这盛曦光如何?”她只当没有发现,又问了一遍。
“很好,只是太子如此做,实在不妥。”赵嬛音说着,皱起了眉。
话音落下,殿中一静,都惊讶的看向赵嬛音。
赵嬛音发觉有些不对,袖中的手捏紧,却又想不出来,只得勉强端住了面上的平静,说,“我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宋婉仪正要说话,闻言不由撅了噘嘴,只得听话的跟着退下,等出了殿门,才按捺不住惊奇的说,“娘娘今天好奇怪,她竟然说太子不妥诶?”
自从她进了宫,就没得过太子妃的好脸色,满玉京的人谁不知道太子妃痴恋太子,又悍妒跋扈,最是把太子放在心上的人,莫说是自己说,便是别人说一句太子不好,她都要生气的,今天怎么?
相比她的咋咋呼呼,另两人都很是平静。
“太子妃,今天的确不同往常,妹妹觉得呢?”陈知意看向邱思云问了一句。
“姐姐觉得呢?”邱思云反问。
两人对视一眼,陈知意浅浅笑了笑,说,“想来是太子妃大病一场,看明白了某些事。”
“巧了,妹妹也是这样想的。”邱思云平静的说。
“对诶,娘娘肯定是伤心不想再管太子了。”宋婉仪恍然大悟,然后一拍手高兴的说,“那这样也太好了,老天保佑,求娘娘以后再也不要罚我抄书了。”
她的态度可谓是十分挚诚,陈邱两人顿时都笑了。
之前宋婉仪受宠,太子妃看她不过眼,总是罚她抄书,偏宋婉仪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最怕的就是这个。
说笑几句,三人散开,各自回殿。
陈知意刚坐下,就有宫人过来附耳悄声说了几句话,她面色微变。
借盛曦光废太子妃?
那之后呢?
太子妃空出来了,她这个侧妃又不能上位,家中的想法,她还能不知道,这般想着,顿时沉了脸。
宫人安静站在她身前,没有多说什么。
可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警告,陈知意回神,看了她一眼,这个祖父特意送到她身边的人,面上又温柔笑起,说,“你告诉祖父,我知道了,定会全力配合家中安排。”
“是,奴婢这就去传信。”宫人轻轻笑起,福身退下。
陈知意抿了口茶,忍不住又想起太子妃。
看来太子准备放弃赵家了,这不奇怪,早在当初找老将军上交兵权的时候,她就能猜到。可今天的太子妃,却让她有些猜不透。
她不对劲,很不对劲。
惠风殿中,赵嬛音听着嬷嬷的话,深深的低下了头。
“娘娘,您素来维护太子,今天贸然这样说,她们定然会起疑,以后再不可了。”嬷嬷看着赵嬛音,也很是无奈。
谁能想到之前太子那一推,自家姑娘伤了头,醒来之后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呢。要是被外人知道的,说不得会做些什么,无奈之下,她们只得让太子妃装作一切如常的样子,没想到今天一个不小心就漏了馅。
“谁要维护他啊。”赵嬛音嘟囔一声,很看不上秦顺安。
“娘娘!”嬷嬷也不知该不该高兴,自家姑娘不再似从前那样痴恋太子,这是好事,但她现在这样厌恶太子,那就不妥了。
那到底是储君,是她家娘娘的夫君。
“诶呀嬷嬷我头疼,我要休息一会儿。”赵嬛音应付人已经有了经验,忙不迭的捂住额角说。
嬷嬷忙住了嘴,扶着她去躺下。
赵嬛音躺在高床软枕之上,等人走了,才忍不住笑着在床上打起了滚。
瞧瞧她今天看见了谁,那可是盛曦光啊,史书上先为太子侧妃,后又被太子的父亲武德帝封为皇后,同葬帝陵的那个绝代佳人。
史上三大美人之一,她竟然看见了。
作为历史名人,许多历史学家争论她的生平,没想到她今天竟然直面了现场,没什么和太子情深义重被武德帝强抢,相反,她是被太子骗回来的,而且还不让她走。
太子可真是个人渣啊。
也不知道,她最后是怎么和武德帝在一起的,武德帝的早逝又和她有没有关系。
历史上,盛曦光武德十年去世,而武德帝武德十一年就驾崩了。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开始想该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她嫁的这个太子,历史上没什么记载,唯有野史上寥寥几笔,说是他结党营私,犯上作乱,武德帝厌恶至极,将之废黜,后又凌迟处死,史书除名。
那她这个太子妃到时候该怎么办?会不会被株连?
赵嬛音一时间险些愁坏了,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她可不想这么快死。
也不知道抱盛曦光的大腿有没有用?
玉京城是藏不住秘密的。
慧觉前脚进宫,后脚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少人心思浮动,辗转反侧。
天子不信神佛,却忽然招了慧觉进宫,不知,到底所为何事?
事关当今,哪怕再小的事情,也没人敢轻忽,紫宸殿水泼不进,别人没法子,只好朝着含光寺使力。
一波波的人去,都无功而返,什么也没能从慧觉哪儿问出来。
偏巧在这个时候,有人悄然得了信,说是天子招慧觉去,是为了让他看看八字。
似是,有意再过继几个子嗣到膝下。
霎时间,暗流涌动。
天子不喜太子秦顺安,人尽皆知,只是以前只有他一个子嗣,朝臣们就都朝着他使劲,但若是有了其他皇子……
书房之中,秦顺安一笔草书龙飞凤舞,里面的怒气几乎冲破了纸面。
最后一笔甚至划破了纸,瞧着桌面的墨迹,他挥手将笔摔到了地上。
“殿下息怒,息怒啊。”内侍跪地祈求。
秦顺安撑在桌面的手攥紧,手背上青筋尽显。
“听说含光寺有一株老松,遇雪更青。”他缓缓松开手,散了面上的怒气,慢慢说。
没关系,哪怕天子再不喜欢他,他也是太子。
名正言顺的太子。
“是,”内侍揣摩着太子的意思。
“曦光怕是在宫里待得无聊了,你去准备一下,过两日我带她去含光寺游完半日。”想起曦光,秦顺安脸上总算有了笑,温声说。
内侍立即领命,下去安排。
秦顺安洗漱过后,就去了承光殿,准备说出这个消息哄哄她。
曦光惯来是待不住的性子,喜欢自由自在,眼下能出去,肯定会高兴的。
这条路他每日都走,熟稔于心,不多时就到了,结果,竟然在殿外看见了太子妃身边的宫人。
他面色一沉,大步上前,顾不得那些人行礼,直接进了殿中,正要呵斥,谁知一抬头,却见曦光正在笑。
浅浅的笑意从她远山一样的细眉上散开,如同春日枝头的梨花花瓣轻颤。
他登时就愣住了。
自从和他回宫,曦光就再也没有这样笑过了。
下一刻,那笑就没了。
“太子来了。”曦光撇了他一眼,一个正眼都懒得给,只是看向宫人,说,“代我多谢太子妃,劳她挂念,这些东西我很喜欢。”
虽然太子妃很奇怪,但是和她打好关系,于她而言有利无弊。
她想知道的很多事,赵嬛音都能告诉她。
“是,娘娘若是无事,奴婢这就告退了。”
“去吧。”
那宫人又向太子行完礼,弯腰退下。
秦顺安看向曦光手边摆着的一摞书册,过去看了一眼,神色微动,“话本子?”
他怎么忘了,曦光除了爱出门玩,也喜欢看这些。
“倒是我疏忽了,既然你喜欢,我这就命南府给你写,这些不好,我先给你收拾了。”
“不必,我觉得挺好的,不劳烦太子了。”曦光拧眉,就想拿走那些书。
秦顺安却没有放,随手拿起一本撕碎,扔在地上。
盛曦光豁然起身瞪向他。
“曦光,再等等,我给你的才是更好的。”秦顺安喜欢曦光开心,但是不希望曦光因为别人开心。
所以,这些东西还是不要存在了。
曦光太了解他了,只是一个眼神,就知道了他的想法,不由冷笑,说,“随你,只是你也不用让人送来了,我不需要。”
说完,她拂袖而走。
“你啊,总是这么大的脾气。”秦顺安命人把东西拿回去给太子妃,再警告一二,上前准备哄一哄曦光。
曦光一个杯子直接砸在了他脚下。
“滚。”
“曦光,”秦顺安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他命南府写出来的话本子难道不比赵嬛音送来的好吗?不过他也不在意,曦光有脾气才可爱,忙说了要带她出宫去玩的消息来哄。
曦光面色微动。
她不准备逃走,但是她想给自家师傅递个信,免得他担忧。
她被骗进宫已经有半个月了,本来说好到了玉京就写信的,这会儿师傅肯定担心坏了。
见着她没说话,秦顺安就知道她心动了,还想上前离得更近点,下一瞬间,又是一个杯子砸来。
“离我远点,否则别怪我动手。”曦光警告他。
那眼中的决心不容错认,秦顺安无奈叹了口气,还能怎么样呢,顺着她吧。
不过也没关系,只是这样远远看着她,他也高兴。
“他要去含光寺?”御书房中,秦枕寒落笔成画。
洁白宣旨上,一枝梨花娇艳。
“太子说是准备带侧妃去含光寺游玩。”
“游玩?”秦枕寒玩味一句,道,“去准备一下,那天朕也去含光寺凑凑热闹。”
他倒要看看,在这玉京城表面的歌舞升平之下,都藏着些什么妖魔鬼怪。
“陛下是要摆驾,还是微服?”常善面上立即笑开,细心又问一句。
“当然是微服。”秦枕寒瞪了眼常善,嫌他没眼色,说,“我要是摆驾去了,还怎么看都有谁去找慧觉那个老不死的。”
这梦连做了这些时日,他也不曾在宫中遇到那个人,索性,便准备出去多走走。
*
身为国寺,含光寺恢弘大气,寺庙成片,整整占据了半座山。
大雄宝殿,药师殿,罗汉殿,观音殿,应有尽有。
自大雄宝殿出来,秦顺安忽然说,“曦光,我们去观音殿拜拜吧。”
“不去,”曦光断然拒绝。
观音送子,她可没那么意思。
秦顺安被拒,有些失望,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含笑道他有点事,让她先玩。
曦光没有理会,直接离开。
秦顺安不在,她只会更高兴。
寺内老松在另一边,宫人在前带路,其中就路过了观音殿。
走过之时,曦光忍不住看了一眼。
也不知道她那有缘无分的孩儿……
秦顺安去了慧觉处,却碰了个闭门羹,小沙弥只说方丈有事,昨日就离了寺。
他面色微顿,抬眼看了眼眼前紧闭的院门后,含笑说,“那倒是孤来的不巧了。”
小沙弥低下头,恭敬道,“殿下若有急事,小僧可代为转告。”
转告?
他想知道慧觉进宫是为了什么,这小沙弥能转告吗?秦顺安压下心中怒火,口称无事,转身离去。
苍翠青松之下,秦枕寒负手而立,听完内侍的禀告倒也没觉得奇怪。
做含光寺的方丈,可不是只佛法高深就能行的。
远远的,曦光就见了那一株青松,以及松下昂然负手的男子。
她隔了段距离驻足,淡淡抬头看向松树。
这千年古松,枝干虬结,碧绿的松针在这萧瑟冬日里格外宜人。
淡雅的梨花香顺着冬日冰凉的风落在秦枕寒鼻尖,他忽然想起了那枝每晚都会在梦中出现的梨花,不由回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