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6、救赎 ...
-
精巧繁杂的莹莹吊灯闪着迷人的光,映得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触目所及的是黄花梨木和其上复琐绝伦的雕花。
身下很软,像陷在云端一样,就连鼻尖传来的气味都是奢靡的味道,是今年D家的限量男香,却不是棠华喜欢的味道。
棠华努力睁开眼睛。
我这是在哪里?
昨天他在棠镜的园林里醒来,心情烦闷索性去院里散心,小桥流水,古色古香,给人很温韵开怀的感觉,他哥之所以把他安置在这里,可能也有让他换个好的环境养养的心思。
他穿过九曲长廊,一闪而过的黑影与他擦肩而过,棠华本能反身一踹,却扑了个空,然后疼痛从脖颈处传来,他努力想看清动手的那个人,却终于失败,整个人没了意识昏了过去。
再醒来,就是在这里了。
棠华伸出手看了看,原本细白的腕处有一个很明显的针眼,他心下沉了沉,脑中却在飞速思考:应该不是毒.品,是类似镇定剂的药品。
他全身无力,连撑着身子下床都做不到。
门被打开,姜明源走进来,他端了个托盘,上面盛着一些食物,面色如春,好事临门,那些压抑和隐忍一扫而空,他终于跃跃欲试,把心中的猛兽释放出笼。
“哟,醒了,小花儿?吃不吃东西,我来喂你。”
棠华靠在床上,他穿着白色衬衫,眼尾轻垂,眸里冷得可以:“果然是你,姜明源,你疯了?”
姜明源坐在床边,伸手去碰棠华的脸,被他侧头躲开后也不生气,他吹了吹端在手里的粥,笑眯眯的:“来,张嘴,我喂你……”
下一秒棠华直接伸手把碗打在地上,语气不善:“别跟我来这一套,姜明源,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有病就去治病,我没工夫陪你玩。”
“我想干什么?”
“小花儿,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想要你啊,第一次见面就这么想了,你不知道那晚我一晚上都没睡,脑里全是你,明明是个男人,也不知道你怎么长的,皮肤这么白,又嫩……光是想想,我都兴奋得要充血了啊……”
姜明源细细地看着棠华的眼睛。
这朵棠家精心养着的花最美的也就是那双眼,此刻这双清冷的眸里终于因为他有了情绪波动,先是短暂的怔愣,继而就是滔天的盛怒,聚光点火也风情万种。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方也是这么看着他的。
姜明源觉得心动万分,他眸里充血,眼尾都是疯狂。
“一想我就更兴奋了,真的受不了啊。”
棠华人当场差点气死过去。
说不清什么感觉,愤怒、恶心、被羞辱等等这些负面情绪奔涌上来,简直能把他体内的镇静剂也稀释几分。
他伸手就是一巴掌。
伸出的手却被架住,姜明源目光黏在他的手腕上,意尤未止,最后舔了舔唇:“小花儿,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要是不想被我太阳哭的话,最好学学不要惹火,不然我可不会顾忌你还没满十八岁。”
“不过说起来,你的生日也快到了,小花儿,是在下周吧……说起来,我等这天已经等得太久了。”姜明源挂了个电话后就起身往外走,只不过关门的时候笑了笑,“那天,我会给你一个礼物,小花儿,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把姜家送给你。”
“我不愿意。”
天知道棠华现在怎么还能保持冷静,哪怕寄人篱下,他的面色也不显慌乱,良好的世家修养一览无余,只不过语调冰凉,活活能让室内温度降个三五度。
“这么着急走干什么?是有麻烦事了?我想想,是来自我哥的吧,姜明源,你最好想清楚动我动不得起?”
他坐在床上却撑起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来,还有心情扯了扯唇角,言语里全是厌恶:“我不管你有什么病,都跟我没关系,而且你当我是谁?会所的兔儿爷吗?是你能随便想禁锢就禁锢的人吗?你太高估你自己了,姜明源,你的所作所为真是让人恶心透底。”
“恶心?我恶心?”姜明源挑了挑眉,语气危险了几分,“我真期待生日那天,你在床上能不能说出来这句话。”
门被掩上,棠华顺手抄起床柜上的碗狠狠砸过去,在关门的一瞬间发出巨大的声响,陶瓷四溅,却没砸到该砸的人身上。
他气得手发抖,带着被羞辱后的余怒,胸脯起伏不定。
小少爷的手骨凸起,青筋纵横在他细白的手腕上,触目惊心,他把手背搭在额头上,一瞬间突然有点委屈。
这种委屈不知从何而来,以这一刻为原点迅速扩大,差点就要湮灭他,他竟然有一刻种有种想哭的冲动。
而对斐草的思念,也像是燎原的野火,一瞬间涌了上来。
棠华眼泪差点掉了下来,他把自己蜷在一起,头埋在臂弯里。
从小顺风顺水一路长大,被人捧在手心里,他从来没有直面过别人的伤害和恶意,就算八岁那年被绑架,也被天降英雄的斐草给救走了。
他仿佛又回到了八岁那年,被困在一处暗无天日的深渊,筋疲力尽动弹不得,绝望浓郁的能滴出水来。
可是那年有他的盖世英雄出现。
而现在……
窗户被打开,泪眼迷离中棠华甚至觉得自己被注射的不是镇定剂,而是能让人产生幻想的某种药物。
否则怎么能解释他看到斐草了呢?
他的男朋友西装革履,面色发冷,眼下青黑一片,看起来有些憔悴,可即便这样,也帅得惊人,他身手伶俐,从高窗上跳下,稳稳落地。
棠华听到自己的心跳了两下。
突然那些汹涌的委屈也消失了。
斐草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光是看他一眼,心情就能好上几分。
几乎是先于本能,棠华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挂在斐草的身上了,他有些贪婪的把头埋在男朋友怀里,掰着手指头控诉他的罪状。
嗓子是带点泣音的沙哑。
“斐草,你怎么才来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爸妈都不让我见你,还让我跪祠堂……姜明源把我关在这里,你怎么才来呀……”
“跪祠堂”那三个字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斐草心猛烈地抽搐了一下,疼得厉害,他伸手在棠华眼睛上擦了擦,滚烫的泪珠烧抖了他的手。
“对不起,小花儿,我来迟了。”
“让你受委屈了,是我不好。”
斐草的眼睛依旧深邃如海,看上去万分迷人,仿佛能收容世间万物,可此刻眼尾却有点发红,看上去自责到了极点。
他这几日一定比自己更为煎熬。
棠华将自己埋在他的胸口,猫儿一样蹭了蹭,想说句“我没事”,却没说出口,因为斐草突然吻了上来。
窗户是开着的,风吹散了室内的绝望,喷涌在他脸上的气息是灼热的,斐草带着不安和焦虑密密麻麻倾轧下来,手搭在他的腰上,将他紧紧揉在怀里。
这个吻起初是带着试探的小心翼翼,后面又来势汹汹。
里面蕴结了这么长时间两个人葱葱的思念。
棠华倒在床上,他无处可逃,也没想逃的想法。
这个吻出其不意又正逢他的心意。
可能是憋了太久了,对这个人的思念无时无刻不在撞击心房,唇齿撕扯,要不是体内的镇定剂没散,棠华想,他一定会反客为主的。
这个吻吹散了两个少年的不安。
一吻结束,斐草倒在他的旁边,目光深深如许,眉间终于舒展了开来,声音坚定又温柔:“小花儿,我回方家了,现在谁也阻止不了我们在一起了。”
“回方家?”
棠华愣住,“姜明源那通电话是你打的,你引开了他?”
“嘘!”斐草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了棠华唇上,眼皮微敛,里面是惊人的薄戾,说出的话都带着杀气,“别提他的名字,小花儿,我不会放过他的。”
如果说棠华被困在棠家这件事让斐草焦灼不安,并让这个少年力图一步登天,拿出所有的东西光明正大去棠家和棠氏父子交涉的话,那么得知棠华被姜明源带走,只会让斐草怒火滔天,差点理智全无,就要夜闯姜家。
是方老爷子在身后喝住了他:“斐草,你疯了不成?你要去干什么?”
斐草头也不回:“我要去姜家,把他带回来。”
方先生一个巴掌甩过去:“你给我清醒点,你还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姜家世代从军,住的地方都有保镖看守,你空口无凭,谁给你的勇气往进跑?”
斐草擦了擦嘴边的血,没把这话听进去:“打够了?出气了?那我可以走了吧?”
“你给我站住!”方老爷子用拐杖戳了戳地,“斐草,你给我站住。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了不起?你是不是不把那几个保镖看在眼里?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棠华,为此不惜跟我坐在谈判桌上拿出自己所有的筹码,可现在我看来,这所谓的爱情简直是狗屁都不如!”
“你的冷静呢?你的理智呢?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外孙是这么一个血性的汉子?我问你,就算你闯进去了,你知道他在哪里?这么大的动静够不够姜明源把他转走?就算你找到他了,你想过以后吗?棠世儒那关怎么过?你这是在加剧棠家把他送走的进程。”
斐草僵住了身影,过了片刻,他转头过来,深呼吸了几口,只不过脸色依旧难看:“我知道了,外公。”
“多谢您的教诲,我有办法了。”
于是他去见了棠镜一面,他们首次联手,棠镜负责支走姜明源,而他潜进了姜家。
带着空前的恐慌,他在姜家转了半圈,终于找到了棠华,一颗心尘埃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