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影逐月》李莳同

18、心结

　　18心结
　　天后离开房间，想喘口气，江夫人此时来到天后面前：“方便的话可以跟我聊聊吗?”
　　天后娘娘反应过来，点头答应。
　　江夫人带天后娘娘来到厨房，做了炒年糕：“尝尝？时同挺喜欢吃这个的。”
　　天后娘娘有些错愕，尝了一块：“挺好吃的。”
　　江夫人拉着天后娘娘坐下，边吃边聊：“时同这孩子，家人不在身边很久了，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您别太往心里去。”
　　天后娘娘沉默不语。
　　江夫人继续宽慰：“时同这孩子人好，很善良，也很勇敢，只是不会去表达自己，您多点耐心，她会慢慢接受您的。”
　　天后娘娘感叹：“连你都比我了解她啊。”
　　江夫人继续说：“都是日久相处下来看出来的，不过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天后沉默半晌，说：“不知夫人能否介意我叨扰一段时间，我想多和时同相处些时日。”
　　江夫人欣然答应：“当然可以！不过，江家的规矩，不能白吃白住，您一把年纪了，做些轻松的活可以吗？”
　　“好。”
　　“还不知怎么称呼您。”
　　“我姓李。”
　　“看着你也不老，我就叫你李婶吧。”
　　天后点头答应。
　　江辰不知何时走进厨房，看到碗里空无一物，再看看四周，问：“娘，我放碗里的年糕呢？”
　　江夫人回答：“刚才我做给李婶吃了。”
　　“李婶？”江辰这才看待被江夫人挡着的天后，“没事，你们吃吧，我先走了。”
　　江辰转身正要走，被天后叫住：“等等，这年糕是不是本来你要吃的？”
　　江辰赶紧解释：“没事，就是打算给时同做夜宵用的，她晚上老爱来厨房找吃的，我今天晚上带她出去吃。你们慢慢吃。”
　　江夫人打趣：“哟，这么主动啊，没见你主动带我和你姐出去吃夜宵啊。”
　　江辰一副饶了我的表情：“您和姐姐要吃，叫下人买就是了，就这样，我先走了啊。”
　　江辰快速逃离厨房，江夫人无奈摇了摇头。

　　几天下来，刘妈安排的事，李婶都做得仔仔细细，挑不出任何毛病，甚至许多超出刘妈的预期，引得刘妈连连赞叹，但时同还是对李婶视而不见。
　　天后趁机问：“时同她平时怎样？”
　　刘妈一脸嫌弃：“别说了，她啊，压根儿不是干活的料，刚来的时候，摔了三个盘子，五个碗，好好一人，连盘子都端不好。”
　　刘妈突然压低了声音：“不过啊，听说她是身体不好，而且那次救少爷差点搭上了性命。”
　　天后皱眉：“搭上了性命？”
　　“对啊，所有人都见到了，那个状元，变成了怪物，是时同一个人拼命打倒怪物，护住了江家，可惨了那孩子，后来郑太医来了说她命不久矣，但神奇的是过段时间她又跟个没事人一样。”
　　刘妈给天后讲了很多关于时同的事情。

　　午饭后，江辰叫天后来厨房，让天后帮忙。
　　天后不解：“不是刚吃过午饭吗？少爷又饿了？”
　　江辰听到少爷二字还是心头打了颤，不过很快镇静下来：“我要做晚上的夜宵，你过来帮忙，就当你昨天把我年糕吃了的惩罚。”
　　天后答应了。
　　说是帮忙，其实大多都是江辰指导天后做。忙活了一下午，江辰一本正经说：“这些，都是时同爱吃的，我也爱吃，晚上戌时三刻，我会来厨房吃夜宵，你就好好看着，到时候我吃必须是热的。”
　　天后好像明白了什么，答应了。

　　晚上，时同来到厨房，没见到江辰，看到了天后，习惯无视，看了看实在没吃的，打算回房间，碰上了刚到的江辰。
　　江辰拉着时同坐下，示意天后把下午做的东西都端上来：“哎呀，今天天后非要亲自做夜宵给我们吃，我就当偷懒，沾沾光，来来来。”
　　时同看着面前的夜宵，一言不发。
　　天后小心翼翼地说：“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吃年糕，还记得你小时候总喜欢来我这里。”
　　时同转头看着江辰，江辰一脸无辜：“我没有，是天后自愿的，不信你可以看我的记忆，我真没有。”
　　时同坐在桌前，慢慢伸出筷子，夹了一块年糕塞嘴里，吐出了两个字：“难吃。”
　　天后抬手，除了三人其他东西都静止，时同还是心惊了一下，时间静止这种法术，连她也未必能摸到门道，但面前的人居然能瞬间就完成。
　　天后开口：“我对你的记忆，最后一次是你回人界和你父亲兄长一起生活，我以为，等到你在凡间二十岁后，就可以重回天界。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时同慢悠悠开口：“你应该问你儿子。”
　　“小天？”
　　“他把我和兄长骗入昆仑眼，而我不会仙术，带着我也是累赘，所以我和兄长商议让他先逃出去搬救兵，然后再回来救我，但我，一直没有等到兄长回来，啊，我还被舅舅施了傀儡术，那傀儡术现已深入骨髓，而且，他在我身上种了戾莲。”
　　时同毫无感情描述这一切，仿佛说的是旁人的遭遇，而不是自己。天后拳头越捏越紧：“这事我会调查到底！”

　　时同继续说：“祁述说，我总是被感情左右，所以给我施了缚情术，断情绝爱。我本来不会冲破缚情术。”时同顿了下，“没想到，来沥淮不久不知不觉自己冲破缚情术。”
　　天后愧疚：“没想到你才离开没多久，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时同不以为意：“习惯了。”
　　天后目光一转，看着江辰，意味深长地说：“我这几天，越看你，越像一个人，但我一时不太能想起。”
　　时同说：“他是勾陈叔叔的儿子。”
　　天后恍然大悟：“确实，跟勾陈几乎一模一样。”
　　江辰趁机问：“天后娘娘，我爹什么时候能回到凡间？”
　　天后突然脾气起来：“不许叫我天后娘娘！”
　　江辰一时为难，天后看了想缓和下，说：“你也叫我姥姥吧。”
　　江辰听了有些惊讶也有点难开口，天后继续打趣：“让勾陈回凡间也是我给天帝说一声的事，怎么样？叫不叫姥姥？”
　　江辰艰难地吐出：“姥姥。”
　　“好！最近天帝那边有一些事交给勾陈办，等忙完，我就给你姥爷说一声让你爹回来。”
　　江辰连忙感谢：“谢谢姥姥！”
　　时同看着江辰，嘟囔：“你可叫得真顺口。”

　　天后看着江辰：“谢谢。”
　　江辰笑了：“我只是不想时儿错过了您，被人爱着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我娘是家里人买来的丫鬟，我没见过我的姥姥和姥爷，我很羡慕她有姥姥姥爷。”
　　天后说：“看来少爷很看重家人。”
　　江辰继续说：“小时候，我出远门参加一场蹴鞠比赛，回来听说爷爷不行了，赶紧跑去看爷爷，爷爷其实三天前半夜没气了，但后来被大夫救了回来，我看到躺在床上的爷爷，很害怕又很担心，他一直大喘气，听到我来看他，像是回光返照一样，开始伸手想要找我在哪里，我伸手握住他的手，他笑了，很满足。后来听说，爷爷是见过了所有人，除了我，奶奶问他是不是没见过我，爷爷听到我名字突然开始激动，我见了他，他应该很满足了吧。”
　　江辰摸着时同的头：“被人爱着是很幸福的事情，有的人至死都惦记你，爱着你，想见你一面，希望你幸福。您是高高在上的天后娘娘，但您却能为了时儿下凡，还做了这些，我知道您是担心她的，也是爱着她的。”
　　时同看着江辰，内心涌出许多感谢。
　　天后问：“你为什么要收留时儿？”
　　江辰回答：“当年二皇子嘱咐我们一家要尽量帮助别人，时儿能力很强，但她缺爱，又渴望爱。刚来江家时，我看别人随便对她好一下，她就一直记着，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回报。但是，她唯独忘了爱自己，我怕别人有心，把她蛊惑上歪路就不好了，所以把她留在身边，慢慢引导，就算以后没有我，她也不会走上歪路。”
　　“劳少爷费心了。”天后感叹，“你啊，比时儿的爹靠谱多了。”
　　江辰疑惑：“时儿的爹？”
　　天后意味深长：“你以后会见到的。”

　　第二天一早，时同起床去厨房找吃的，江辰已经在厨房做饭了，时同自觉跑去打下手。
　　江辰问：“好吃吗？”
　　时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嗯！”
　　此时，罗柯进来找东西，时同顺便问：“你知道姥姥去哪儿了吗？”
　　“她今天一大早去杨叔家了，说是想去看看你平时干活的地方。”
　　时同和江辰同时看向对方，丢下手里的饭菜，二人跑向杨叔家。
　　要是让姥姥知道越衡在凡间和凡人在一起，还生了双雪，那——
　　不敢多想，时同和江辰赶紧朝杨叔家跑去。

　　到了杨叔家，时同气喘吁吁，天后正和越衡聊得起劲，看到时同的模样，问：“怎么了？满头大汗的。”
　　时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时，江辰也到了，江辰晃了晃手里的饭盒：“来给双雪送吃的，上次答应给双雪做的。”
　　时同舒了口气，还是江辰想得周到。
　　越衡叫双雪出来吃东西，四人吃着，一顿沉默，越衡猜到了什么，吃完后，叫双雪出去玩了。
　　时同试探：“您不会是要带越衡回去治罪吧？”
　　天后笑了出来：“混世小魔王还会担心别人了，不容易。”
　　时同被戳穿，索性直说：“你就说会不会吧！”
　　天后摇头：“不会。越衡已经隐退，天界不会追查她，而且凡人未必就是无恶不赦，看少爷，多好一孩子。”
　　江辰突然被夸，有点没反应过来。
　　天后继续说：“其实吧，我是越衡看着长大的。算起来还是我长辈，小时候我也调皮，越衡还帮我收拾了不少烂摊子。”
　　时同惊讶，原来姥姥和越衡之间还有这层关系。
　　时同舒了口气：“那就好。”
　　天后摸时同的头：“我又不是天界那群不讲理的老头。我承认，我是对凡人有偏见，这段时间的相处，孰是孰非，我心里清楚。”
　　时同担心：“可是天界——”
　　天后笑笑：“当年天界不愿与凡人再有接触，是因为凡人的所作所为让天界难以接受，魔界入侵人界，烧杀掠夺，也是行为难以让天界无法坐视不理，天界对一切的态度都是因为对方的所作所为，如今你在人界遇到的这些人，没有伤害天界任何一个人，天条是神仙定的，自然也能由神仙修改。”
　　时同顿时抱紧大腿：“姥姥威武！”

　　鬼玥城内。
　　时同一副黑袍模样，半跪：“启禀王上，天后已经下凡，并且，我从她口中已套出天界布防图，我会尽力让天后在凡间，魔界那边还需些时日，待时机成熟，我鬼玥族必定能一举拿下天界！”

　　东宫
　　林均向太子禀告：“太子殿下，属下此行，找到了人，但她不肯随属下回来。”
　　太子揉揉太阳穴：“为什么不肯回来？”
　　“因为她说，是您丢下了她。”
　　“不可能！我怎么会把她丢下？！......她在哪里？”
　　“沥淮，属下打听过，公主住在江家，江家经营布匹服装店，而且，郑太医和其子也在沥淮。”
　　太子直起身：“真是意想不到。”
　　林均掏出一封书信：“殿下，还有一事，她说边关被贼寇入侵，回来之前，属下去边关查探，确有此事，吐蕃不断骚乱，而且边关将士粮饷被克扣得很严重，顺藤摸瓜发现是云凤殿的那位所为，而且还截获她与吐蕃王的往来书信。还有，边关粮饷一直不够，是有人在暗中资助，才使边关一直没有被敌寇突破。”
　　“你可查到是谁？”
　　“资助人是沥淮江家少爷——江辰，由万通镖局运输，江家本是沥淮做布料衣裳生意的，我打听过沥淮的百姓对他们的看法，都说江家经常周济穷人，收留走投无路的人干活，也给月钱，对人极好，但江家此前从未结识过任何边关将士，江辰像是突然蹦出来一样。万通镖局的小姐白晨曦和江辰自幼相识，若是他们心怀不轨，意图收买人心谋反——”
　　太子打断林均：“这个江辰，是不是今年那个顺位上去的状元反而推辞了的人？”
　　“是！”
　　“那他可就有点意思了，既放弃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状元，又暗中资助边关将士。”
　　“你还查到什么？”
　　林均继续补充：“属下回来时，遇到妖兽袭击，奄奄一息，本以为会死，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让属下身体迅速恢复，那妖兽也瞬间被收服。”
　　太子问：“是不是所有灵兽都在一瞬间觉醒了？”
　　“是！属下随那些灵兽去的方向找，发现是她，在沥淮，召唤出了世间万灵。”
　　太子怅然：“没想到，她竟冲破了封印。”
　　林均担心：“沥淮所有人都看到她施展法力了，若是被天界知晓——”
　　太子揉揉太阳穴：“我就是担心这个，这事我会向父皇和姥爷禀明，我先在京处理云凤殿那位的烂摊子，待新年后，我便启程去沥淮接她。”
　　林均不解：“殿下为何不立刻启程？”
　　太子叹气：“若是我现在走，宫里就没有能制衡云凤殿的人了，她不会想要看到云凤殿肆意妄为，她既然告诉了你云凤殿的事，那一定是希望借你的口来让我压制云凤殿，她或许有不得已的事，暂时不能回来，待我处理好云凤殿，我便去接她回来。”
　　李云凌瘫坐在椅子上，在他的记忆里，从未将她丢下，但，云凤殿那位，又是何时出现的？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皇上和李云凌两个人在房间。
　　“父皇，几日前，我感受到强大的仙力，而后出现万灵被召集的现象，她一定已经挣脱了封印。还有刚接到天界消息，她已经回天界了，在天后身边。林均来报，边关粮饷告急，是江家的少爷江辰暗中资助，才使边境没有崩溃，而且，张家也在西北支援，所需军饷，皆来自那位江辰，江家没有偷税漏税，但花这么多钱资助边关，比交的税多好几十倍，作为商人，这可是赔本买卖，他怎么会这么心甘情愿？有趣的是那个江辰，还是今年本应顺位上去的状元，但他放弃了，说要以这次放弃换来科举清明。”
　　皇上若有所思：“如有机会，我可真想见见这个人，做事跳脱常规。他暗中资助边关，是好事，但这事必须查，他是怎么和边关将士认识的，边关将士怎么会相信他？！”
　　“是！”
　　皇上的脸色阴沉：“云凤殿那位，处理得怎么样了？”
　　“已除掉些许党羽，还有的是误以为是她那边的人用以迷惑她，大概新年前，能除掉大部分。”
　　“新年结束后，你先去边关代朕巡视，然后去沥淮，她既然说了要你去沥淮，那你就去沥淮看看，沥淮到底有什么，巡视沥淮只能你我二人知道，不许告诉任何人！”
　　“是！”
　　皇上看着桌上的几张纸，纸上的笔迹与他不同，但每张纸上都写着‘沥淮’二字。
　　作弊的状元，来自沥淮，江辰，也是来自沥淮，所有的一切，都指向沥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