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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2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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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苏苏病了。
冻的。
她躺在床上,身上忽冷忽热,头也疼得很,只觉得这一次好像比之前的每一次生病都要重。
霍玄去给她找大夫了,怕她一个人在屋子里不方便,又跑到隔壁,找了尤婶过来陪她。
尤婶一边往她额头上放浸过冷水的手巾,一边很自然地问,“乔姑娘是不是不习惯住在这么冷的地方呀?你以前都住在哪里?”
乔苏苏浑浑噩噩的想,她一直住在京师,京师的确没有过这么冷的时候。
尤婶又安慰她,“你放心,隆老先生的医术很好,你现下只是着了凉,等回头吃两贴药,把热退下来就好了。”
乔苏苏慢慢点了点头,又被尤婶扶起来,喝了几口水。
没过一会儿,外面便响起一阵说话声。
先开口的是道有些苍老的声音,“慢点儿慢点儿,这不是到了吗!你快松手,这一路扯着我,成何体统?”
接着是霍玄的声音,“隆叔你快点儿,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
再然后又有一道有些上了年纪的声音,听上去不像是关心病人,更像是好奇的打听,“我说,霍小狼,你到底往屋里藏什么人了?至于这么防着你老子么?”
“再说了,老子回自己的屋子,顺带关心关心你屋里的病人,怎么就不行了?犯哪条律法了?”
外面的对话清清楚楚的传进屋子里,尤婶一听到最后那人开口,下意识就有些抵触,“哎呦,霍叔怎么这个时候也回来了……”
乔苏苏这才想起来,自己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天了,好像除了第一天早上听到过霍玄父亲回来的声音,之后就再也没看到过他。
而霍玄也在这个时候开了口,“爹,劳烦你行个方便,先回去好不好?”
见霍玄态度坚决,明显是铁了心就是不让自己进去,霍老爹也来了脾气,“行,老子不招你嫌,老子逍遥快活去!”
说完,霍老爹气呼呼的转了身,当真走远了。
霍玄看着他爹离开的背影,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他回头,看到隆宇似有安慰的眼神,又在下一刻对着他一脸严肃,“你不是急着拉我过来看病?现在这么磨磨唧唧的站在门口,是又不着急了?”
“急,”霍玄把人往里面让,“隆叔请。”
他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在进门之前,先敲了两下门,给里面的人准备的时间。
……
门一开,乔苏苏就看到霍玄引着个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者走了进来。
那老者看到她时,目光里有些许的惊讶,不过他什么也没问,只在床边事先准备好的凳子上坐下,头也不回地叫霍玄,“小子,把药箱里的脉枕给我拿过来。”
霍玄连忙打开药箱,取出脉枕,自然的放在乔苏苏的手腕之下。
他的手干燥,轻握住她的手腕的时候,乔苏苏能感觉到他指尖有些粗粝的茧。
她几乎是下意思地动了一下。
“小子,东西放好就赶紧走,别添乱。”
霍玄干咳了一声,退后站好,但目光一直落在把脉的地方,有些紧张地等着隆宇把脉以后的结果。
乔苏苏原本在关注着隆宇的脸色,猜测自己的病情是不是很严重,
后来实在是因为霍玄那两道目光的存在感太强,几次三番的将她的目光吸引过去,她便也干脆只盯着霍玄看。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看他。
这样仔细的看起来,她更加清晰的意识到,霍玄的眉眼真是生得极好。
他如果望过来一眼,就会让人觉得,这世间的颜色,有七分都收入他的眼中。
她看得太过专注,连霍玄是什么时候投过来的目光都不知道。
等到她意识到自己已经与他目光相对时,她的心跳立刻就跳快了好几下,猛地避开视线,神色慌乱。
过程中好像听到他低低笑了一声。
她有些懊恼,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被人盯着看了一会儿么!
正想着,冷不丁听到一声咳嗽。
她下意识抬眼,向着咳嗽声发出的方向看,却是隆宇。
也不知道隆宇想到了什么,她就只看着隆宇一脸不满的扭头瞪一眼霍玄,抬手一指门外,“你给我出去。”
霍玄愣了,“隆叔?”
隆宇看他一脸茫然的模样,心里更气,“别废话,赶快给我出去,别耽误我看病!”
霍玄无奈,只得离开。
他一出去,把脉就变得顺利了许多。
乔苏苏听着隆宇问了她几个问题,她一一答过,就见隆宇点点头,起了身,“没什么事儿,吃两天的药就行,我这就给你写张方子,回头让那小子抓去。”
看过了病,隆老先生留下一张药方就走了。
霍玄抓着方子追出去,又要给他诊金。
“我给你的人看病,你追着要给我诊金?”隆宇捋了把胡子,“你寒碜我啊?”
霍玄立刻收起诊金,“不要就算了。”
隆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边走一边说,“那姑娘身子弱,光靠吃药可不行,得补。”
霍玄应了一声。
“我说,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啊?”隆宇到了这会儿,也不再憋着了,直接问,“你不要玉家那门亲事,就是因为她?”
霍玄:“隆叔,这话你别乱说。”
“那……你让你爹住我那儿,也是因为这姑娘吧?”
“她情况特殊,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
霍玄说着说着,忽然想到昨晚的事,神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接着把话说完,“总之,你先别和我爹说,等有结果的时候,我再告诉他。”
隆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从他手里拎过自己的药箱,拍拍他的肩膀,“行,反正都是你自己的事儿,你自己看着办。你爹那边你不用担心,有我看着呢。”
……
霍玄照着方子抓了药,回来就开始煎药。
外面放爆竹的孩子越来越多,到处都是乌烟瘴气的,霍玄原是打算把药放到外面去煎,但又怕落了灰尘,最后就只放在了乔苏苏那间屋子的门口。
尤婶见他回来,便回了隔壁,还叫霍玄一会儿去她家端些饭食回来吃。
霍玄一一都应了,送了尤婶几步,仍是回来熬药。
尤婶一走,屋子里又只剩下了乔苏苏和霍玄两个人,乔苏苏因为生病,精神头不是很足,没一会儿就又睡下了,还做了一场梦。
梦里的她应该比现在要小很多,也还没有遇到虞子由,她就像颗野草一样,被仍在深宫里。
没有人侍候她的起居,更没有女官来教她各种宫中礼仪和书画,她混在宫人堆里,被不断地使唤着做各种琐事。
梦里也是个冬天,特别冷,她的棉衣破了,往外跑着一团一团的棉絮。
她听说内务府会按份例给皇子公主们准备新的棉衣,就跑去要。
结果自然是要不到。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内务府的小宦官拿鼻孔对着她,轻嗤着叫她滚。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强调自己的身份,她努力挺直着腰板,仰头看那小宦官,说自己是义城公主,按例是有过冬的新棉衣穿的。
她并没有等来预想中的结果。
她只看到那个小宦官啐了她一口,指着她的鼻子说:“义城公主是个什么东西?我往各个宫里都送过东西,所有的公主封号我都知道,我根本没听说过什么狗屁义城公主!”
那天她自然没有领到新棉衣,她穿着破衣服,随便找了个破宫殿躲进去,只希望谁也不要来找她,就让她这个倒霉的公主在深宫里自生自灭算了。
她进的那间宫殿四处漏风,到了晚上,没有炭火,就更冷。
她蜷缩在墙角,只觉得自己冷得快要被冻住,还一阵一阵的不受控制的打哆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冷得睡着了,她以为自己终于要被冻死了,但是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她感觉有人抱起她,还给她灌药。
她迷迷糊糊的想,能在那么大的皇宫里找到她的人,一定是父皇吧……
因为只有父皇才是整座皇宫的主人,父皇是皇帝,全天下就没有她父皇不知道的事,所以她躲在什么地方,父皇也一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她就知道,父皇不会不管她,之前一直不来看她,也一定是因为正是太忙,抽不出时间来看她!
你看现在,父皇不就来带她出去了,还亲手给她喂药——
她心满意足的咽下一口苦药,回头对着父皇展开一个笑脸,“父皇……”
“嗯?”
霍玄让病着的少女靠在自己怀里,一手抱紧她,另一只手拿着一只勺子,正在从旁边放着的药碗里舀一勺汤药。
他小心地拿着勺子,正准备再喂她喝一口,却见少女忽然侧过身,半阖着眼眸,冲着他笑,还叫了他一声什么。
那声音太弱,他没听出来,但从口型来看,好像是夫什么……
夫?
霍玄猛地怔住,夫……君?
乔苏苏喊过一声“父皇”,就醒了。
一睁眼看到霍玄红着耳朵,他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醒了,目光猝不及防的对上,他第一次躲开了她。
他别过头,举着一勺药,小心翼翼地往她嘴边送,“咳……先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