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标记》无尽夏的影子

72、第 72 章

　　这场雨来得突然，整个Z市就像是骤然降温。
　　大概是小时候没有养好，程默总是容易感冒，刚醒来没多久，被沈曦推着出去透了透气回来就感冒了，于是程默的病房开始闭门谢客。
　　“学校那边已经给你请了长假。”程影将助理拿回来的书包放在一边，这才打开电脑在病床边处理文件，“这阵子你暂时就在家里学习，等你出院了老师就会过去。”
　　程默没有什么反应。
　　就像是当初那样，程影总是用这种避开的方式保护他。
　　盯着书包看来许久，他才终于问：“涂杰会怎么样？”
　　倒是没想过他会问，程影的注意力被分散了。
　　“将这几年收集的证据交上去，可能出不来了。”他淡淡地说，“这次方霖也逃不了。”
　　程默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程影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会儿，正当他以为他不再说什么的时候，他又开口了。
　　“他好像也病了。”他回过头来看他，“会有缓刑吗？”
　　程影眉头一拧。
　　“不会。”他斩钉截铁地说，“虽说是一纸证明的事，但不会有人冒这个险。”
　　是了，原告是程影，就没人敢做出得罪他的事。
　　程默又不说话了。
　　他重新侧头，定定地望着窗外。
　　大雨依旧磅礴，大颗大颗的砸在窗上，声音很响，但程影敲打键盘的声音也依旧没能盖住。
　　“他是不是跟我一样。”他忽然开口，自言自语般轻声说，“一样困在了那年里。”
　　闻言，程影紧紧地蹙了眉，面色开始凝重起来。
　　程默的表现，似乎有些不对劲。
　　“不一样。”
　　他合上电脑，表情有些严肃，目光直直地盯着他，“你只是太累了，休息休息，总会结束的，知道吗？”
　　同样的话，同样的安抚，就像十一二岁时那样哄着他。
　　可是程默早就不是小孩心性了。
　　“我知道了。”
　　他用力地笑着，这时，门被敲响了。
　　一般这个时候，只有沈曦才会来，但是进来的竟然是许珂。
　　“你来了。”
　　见到他，程默的眼底自然浮现出了欣喜，程影看得很清楚。
　　虽然不太了解他们之间是个什么情况，可至少许珂的出现，程默是高兴的。
　　许珂累倒这件事，他自己视为耻辱，对频繁进出医院的沈川和侯醉他们很是不欢迎，但被程默提出来，反而也没那么重要了。
　　“熊哥熬了点排骨汤。”同样病号服的人进来时毫不客气地直接坐在了程默的床边，完全无视着里面的另一个人，“我拿过来给你尝尝。”
　　为了方便随时过来看他，许珂也在医院住下了，还就在隔壁，这让程影都不好意思赶人。
　　程默抿了抿唇，试探性地看向了程影。
　　这两天程影和许珂属于互不对眼的状态，刚开始许珂还能礼貌地问候几句，慢慢地，他发现程影对他实在没什么好脸色，索性就不装了。
　　程影慢条斯理地将电脑装了起来，起身时顺手正了正领带。
　　“阿姨今天中午请假，我下午就不过来了，有事就打电话。”
　　说着，他将一个新手机放在他床边的桌子上，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那个认真盛汤的人，“还是得多休息。”
　　程默重重地点了点头，刚想说话，那一勺子就递到了嘴边。
　　许珂抬了抬下巴，状似无意般说：“尝尝合不合适，我觉得有点淡。”
　　程影看穿了他的刻意，但也没说什么。
　　和沈曦说的倒是不尽相似。

　　“许总。”
　　见到许舟，夏弛条件反射似的站了起来。
　　许舟往病房里扫了一圈，心里有数了。
　　“又过去了？”
　　夏弛有片刻怔愣，接着才轻轻点了头回答：“刚回来，换上病服就过去了。”
　　许舟倚着门往旁边病房瞅了一眼，有些头疼。
　　他这边替他瞒着P市那边，他这个弟弟倒是一颗心都飞了。
　　“许总，这是律师按照小老板的意思拟的合同。”夏弛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犹豫片刻后才说，“我觉得，还是应该给您看看。”
　　夏弛在许舟身边待了九年，从许舟创业就跟着，作为P大金融系高材生，能力上毋庸置疑，这也是许舟让他给许珂当助理的原因。
　　职位上虽然不太好听，但工资可是翻了倍。
　　拿着文件看了许久，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是小珂的意思？”
　　“是的。”夏弛点头，“小老板亲自联系的陈律师。”
　　许舟有些懂了。
　　按照许珂的性格，本就不大会愿意去争着要守这个烂摊子，一直以来做出的努力，始终只是因为顾晚希望他那么做，而现在，似乎有什么已经在慢慢改变了。
　　“他没有经商经验，以后这类合同都给我或者阿珩过目一遍。”说完，他重重捏了捏纸张，“如果他不想要，就随他吧，他的钱包里也不缺这点零花钱。”
　　他的回答在意料之中，夏弛只是含泪感慨，这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吗？
　　“还有。”许舟刚打算离开，又转过身来上下扫了他几眼，“以后遇到事别那么大惊小怪的，看那天给人吓成什么样了都。”
　　“？”
　　夏弛眨了眨眼，满脸都是无辜。
　　不是，哪家正常人看到那么一大滩血能不被惊到啊？

　　“嗯！”
　　程默苦着一张脸咽下那一勺汤，摇了摇头，仔细抿了抿唇，觉得有些怪，“这汤的味道怎么不大对啊？”
　　许珂整个人都一僵。
　　“是吗？”
　　他捏着勺子送了一口到自己嘴里，味道很淡，但他自己也没觉得很难喝，“很难喝吗？”
　　想着他吃得清淡还少放了半勺盐呢。
　　“倒也不是难喝。”
　　程默认真想了想，“只是觉得和熊哥的手艺不大沾得上边。”
　　闻言，许珂略带嫌弃的瞟了眼碗里剩下的那一部分。
　　“那就不喝了，我让夏弛下去买点其他的。”
　　说着，他就要将汤倒回去，刚起身，就被程默拦下了。
　　“这么急做什么。”程默握着他的手腕，无奈地笑了笑，“好歹是一份心意。”
　　许珂有些犹豫，程默便主动拿了过来。
　　“你今天怎么了？”他抽空看了他一眼，拇指压住勺子，直接一口喝尽，想了想才吐出来一个词，“扭扭捏捏。”
　　许珂没有对这个词有什么意见，只是抽出纸巾擦了擦他的嘴。
　　“熊哥最近新店开张做老板，可能有点飘了。”他突然说。
　　“嗯？”程默来了兴趣，“熊哥做什么生意呢？怎么没听你们提过？”
　　许珂抬手理了理他有些乱的碎发，柔软地黑发陷入掌心，他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私房菜。”
　　“欸？那不是跟你竞争上了？”
　　“没有竞争。”许珂目光柔和，“就独那么一家。”
　　在Z市，普通的餐饮生意不太好做，但挂上了许家的招牌，宣传就不一样了。
　　程默想了想：“你入股？”
　　“可以这么理解。”许珂耐心地回答，“申老二给了他两个门面，我帮他租出去了，刚好私房菜馆那边主厨辞职回老家了，索性就把店租给熊哥，他那一手好厨艺，被浪费得太久了。”
　　程默的头发很软，像极了毛绒玩具上的绒球，摸起来极其舒服。
　　“真的只是这样吗？”程默轻轻问。
　　掌心落在他头顶，良久，许珂才笑出了声来。
　　“不是。”
　　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熊哥家那一片，要拆迁了。”
　　“你是怕熊哥他们回老家？”
　　侯雄两兄弟当初来Z市的时候就是两手空空，到现在，也只剩下那个小院子能让他有点留念，若是真的拆迁了，没什么记挂，可能就真带着钱回老家了。
　　“嗯。”许珂垂眸，视线落在他长长的眼睫毛上，“申老二也知道，所以他拿出了那两间店，表面上看起来是跟熊哥和谈，实际上只是跟我交易的筹码，他很清楚，我不会拒绝这样的双赢。”
　　“他为什么跟你交易？”程默听出了不对劲，抬头看他，“你们什么时候又接触了？”
　　程默并不知道许珂对申老二的报复，对上他的眼睛，许珂才知道他说漏嘴了。
　　“就他和熊哥有矛盾，我就只是在中间起个谈和的作用。”许珂用手掌托住了他的脸，笑得灿烂，“熊哥那小超市，申老二又看不上，所以才找上我的。”
　　程默定定地直视着他，明显是不信的。
　　许珂讪讪地笑着：“反正呢，我就不收租金当入股，熊哥也同意了。”
　　程默知道问不出来其他的，索性就不问了，将他的手拿开，眼皮耷拉着。
　　“哦。”他无所谓地拖长了尾音，“我知道排骨汤是你做的。”
　　许珂瞪大了眼。
　　“本来不想说的。”程默抓着他的手，指腹在他手背上擦了擦，“但是我得做个表率，事事如实交代，免得以后某些人又欺上瞒下的。”
　　顿了顿，他一脸真诚地将他的双手交叠放在两手间握着，故意道：“这样不好。”
　　许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