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响风潇潇》云间七七泉

46、本王所做，是为心安

　　和如霜、紫鸢、白芸四方会谈结束后，廖清铃借口想陪赵墨涵最后一晚和白芸换了班，守夜在赵墨涵门前。
　　她当然没有提王爷此去的真实目的，景辰也没有瞒廖清铃的意思，昨日在马车里直说自己的确是去查密函中举报的事。
　　也就是他们这次去根本就不是什么游玩游访，而是去查案，如果她没打开那封信，又怎么会有这么一出？
　　哎～好奇心害死猫，古人诚不欺我。
　　想着，她拿过灯笼，放置在自己旁边，坐到了台阶上。
　　“阿嘁！”
　　夜里还真是冷啊，她身上披着元骥送她的黑披风，还是止不住打寒颤，不过，若是明天能生场大病而不用上路，倒是个不错的情况。
　　想着，廖清铃看向天空，今夜的月亮怎么这么朦胧？像戴着厚纱一般，瞧不清确实模样，就好像，她记忆中的廖书凡……
　　遥记得那天，是十一月最冷的一天。
　　她和廖书凡在廖竹青的竹居小筑的院子中，依偎在廖竹青怀里，一起看着天上亮堂的弯月。
　　“月华似水，正同云天气，流光如烁……”廖竹青感叹了一句道。
　　随后，廖清铃接过诗词，继续道：“冷气射入寒瘁竦，走下深帘重幕。十二琼楼，三千玉斧，手冻恁谁断。”
　　廖书凡听罢，才三岁的他，也开口凑热闹道：“乘鸾女子，为伊再三惊愕。回顾玉露凄清，恐非人世，怎敢轻，轻……”
　　“谐谑。”廖竹青勾了勾廖书凡发红的鼻尖，替他说道，“你怎么会这首词的？”
　　廖书凡软糯的小手握住那时才六岁的廖清铃的手，奶声奶气道：“像写姐姐的！姐姐就是那乘鸾女子～”
　　廖清铃被自家弟弟可爱的口音还有认真的神情夸得高兴了，俯身上前“吧唧”一口亲在廖书凡的脸上，笑吟吟说道：“若姐姐是乘鸾女子，那书凡就是人中龙凤！”
　　“哈哈哈，好！好！爹爹的两个宝贝都是龙凤，都是龙凤～”廖竹青笑得爽朗，眉飞色舞，好不幸福。
　　...…
　　“上界神仙官府足，肝胆骤然倾落。冻合关河，光摇牛斗，飞起横江鹤。平明起视，雪封枝上梅萼……”
　　廖清铃忆毕，将廖书凡未背完的词流畅背出，忽的鼻尖一酸，眼泪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旧人不再，余忆，静思量。
　　“好词！”
　　一声男音打破了廖清铃的悲痛，她连忙抹去脸上泪，吸了吸鼻子，抬头看向声音来源。
　　“王，王爷？”廖清铃小惊，站起身来微微行礼，“王爷这么晚怎么来了？是来看小姐了吗？小姐她……”
　　“不急！本王等会儿去看她。”景辰拉住要进屋的廖清铃，廖清铃回身，明明比景辰站高三个台阶，却是恰好能与之平视的高度。
　　“你哭了？”离近了，在灯笼的映照下景辰才看到廖清铃泛红的眼睛，语气不自觉地放柔了。
　　廖清铃险些被景辰柔情的眼眸吸引，急忙撇过头，满不在意地说道：“不是，是有些累了，奴婢打了个哈欠，所以眼睛，有点红。”
　　景辰没有戳穿她的谎话，松开她的衣袖：“本王来找你，是有件事忘了和你说。”
　　“王爷请说。”
　　“那晚的人贩子，本王审过了。”景辰缓缓道。
　　廖清铃的心猛然一沉，“王，王爷……”
　　“本王见你那晚情绪激动，想到墨涵说你一直在寻找丢失的弟弟，所以就随带问了问他们。”景辰解释道，“他们是个大组织，本王查了三日，才查到他们在京兆府的老巢，他们的贩卖名单里，只有一人姓廖。”
　　说到这里，景辰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犹豫片刻，还是说道：“咳咳……你弟弟叫，廖，狗蛋？”
　　“噗呲。”廖清铃笑出声来，可景辰仔细看去，却看到廖清铃是边笑边哭，“傻子！”
　　“什，什么？”景辰被这情况弄懵了。
　　廖清铃压抑住心中的悲伤，侧脸将再次涌出的眼泪抹去，开口解释道：“家弟名叫廖书凡，狗蛋这名字是奴婢与他玩闹时，胡叫的，许是他也明白当下处境，故意没报出真名。王爷，您可查到他现在何处？”
　　景辰摇了摇头，随后怕廖清铃紧张，连忙又说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据他们说，你弟弟这一批孩童被一个江湖人士救走了，多半不会受苦。”
　　“真的吗？”廖清铃颤抖地问道。
　　景辰心疼地看着廖清铃，点了点头。
　　好在，没有听到什么坏消息啊，心里多年所寻有了方向，她此刻既高兴又倍感压力：有些事情一旦有了希望，离绝望也便近了。
　　廖清铃苦笑着叹了口气，退出一步，向景辰行了一跪拜礼：“王爷大恩大德，廖清铃永世不忘，往前是奴婢对王爷太过不敬、有所误解，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屡次信任和帮助奴婢，日后，王爷便和小姐一样，是奴婢的大恩人！奴婢当牛做马，也会报答王爷大恩！”
　　景辰对这番话并没觉得高兴，廖清铃一直都是这样的吗？他人一点恩惠便感恩戴德，却从没想过自己为他们做了多少？这么活着，不累吗？
　　他伸出手，想去扶起她，却被她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王爷，外头冷，快进去陪陪小姐吧，明日就要离京了。”廖清铃说道。
　　景辰知道，廖清铃是不想让他看着她沉浸在伤心的回忆之中，于是那只伸出去的手缓缓握拳，收了回来。
　　可有些东西，一旦满溢，便如同说出的话一般，再也收不回来了。
　　“廖清铃，本王不需要你当牛做马。本王何尝没有做出很多伤害到你的事，本王所做所为只求自己心安理得，绝不是为了得到你的感恩戴德。”景辰冷静地说道，可话语里却不难听出他的认真。
　　最后，他又说了一句似是自言自语的话：“本王战场杀的人多了，总不能在平日里，也滥杀无辜、横行霸道吧……”
　　说罢，他迈步绕过廖清铃，走入了赵墨涵房中。留下廖清铃独自一人在门外，黯然失魂。
　　有些变化，悄无声息，却又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