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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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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30万大军开始围剿驻扎在湖北宣化店一带的中共中原野战军开始,战报就每天如雪片一样飞来。
“整编41、47师、72师主力和48师1个旅由信阳、罗山、光山、商城、经扶、黄安一线,整编第11师附72师一部及66、15师由黄陂、花园、应山、广水一线,分路向宣化店和泼陂河合击;整编第75师及26师1个旅控制了广水和麻城以北;同时西安、武汉的空军协同作战。目前已占领邓店、虎湾等地。”展昭把一厚叠文件资料放在白玉堂面前,“这是最近中原战场的情况,这是作战参谋做好的战况分析。”
“嗯,还有什么?”白玉堂接过资料掂了掂,瞥到展昭胳膊下还夹着一个文件夹,“也是战报?”
“不,是兆兰派人送来的这一批采购药品清单。”展昭打开文件夹,“他刚才打电话来说上一批已经运到,约我去火车站点验一下。”
“嗯,你去吧,路上小心。”白玉堂哼了一声没抬头,专注地看那厚厚一叠战术分析和战报文件,时而抬头看看墙上贴的地图,时而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这是自中原战场战斗开始至今他的常态。
展昭和丁兆兰在上海火车站碰面,踏入人山人海的车站广场,只见标语招展,人群中不时发出掌声和呼喊声。
“出什么事了?”展昭四下打量,最近除了往司令部跑就是跟着白玉堂去视察部队,他已经有一阵子没关心过大上海街面上的事情了。
“听月华说是去南京呼吁和平、向国民政府请愿的代表团,主要是民主人士和学生。这些人,”丁兆兰抬臂划拉了一下,“都是来送行的。”
车站仓库中灯光昏黄,一边点验着药品的种类和数量,展昭一边指着手中的清单轻声向丁兆兰询问着。
“查得怎么样了?”
“叛徒名单我让兆蕙通知了锄奸队。”丁兆兰凑过来仔细看清单,“原来当归那条线上安全转移的交通员已经奉命撤离了上海,新的交通站已经建好,随时可以启用。”
“电台呢?”
“顺利运到,设在了更安全的地方。”
“很好,下面的同志一定要小心。”展昭满意地在清单上划了个勾,“中原战场这一开战,敌人势必活动得更加猖獗。”将签好字的清单连着一张小纸条交给丁兆兰,“这个务必尽快转给农夫,如果能争取过来这个人对我们将来的工作有很大帮助。”
出了仓库,俩人原本打算各自回去,却在去取车的路上在一帮学生中发现了丁月华的身影,丁家大小姐一身学生装,站在一块垫高的平台上向学生和驻足观看的路人发表演说,隔得有点远,加上周围的嘈杂环境,展丁二人听不清讲话内容,但从周围学生群情激昂的表情上看得出丁大小姐的演说才能不凡。
“上次我出去办事也看见她跟着出来游行。”
“她哪里是跟?”丁兆兰苦笑,“她是学校学生会的宣传干事,基本上每次游行的组织都少不了她,我说过她好几次,可惜大小姐从来都听不进去,还屡屡教育我和兆蕙只知道挣钱泡女人,是麻木的守旧商人,唉。”
“那就听着吧。”展昭忍住嘴角的笑容,“不过还是要告诉她注意安全。”
丁兆兰点点头,“你的事情我会尽快上报,如果有消息,下次我们魏兰娜咖啡厅见面,你先走,我去把月华带回家。”
数天后,魏兰娜咖啡厅。
“组织原则上同意你争取L的提议,但是要注意方式和自身安全。”交待完了今天接头的事情,丁兆兰说,“对了,还有件事也许你会很感兴趣。”
“什么?”
“重庆传来的,对于L计划可能会有帮助。”丁兆兰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笑着递给展昭,微微放开声音,“展副官,敬请笑纳。”
“嗯。”展昭把信封收到了公文包里。
回到宿舍,展昭取出丁兆兰交给他的信封,里面是一叠钞票和几张裹着一叠照片的信纸。
展昭把钞票放回信封,将信纸摊平放在一边,拿起照片仔细端详。照片内容是一叠被黏在一起的军统局内部报销单据,应该是在军统局改组时通过种种渠道流出来的,虽然只是照片,并列拍摄得清清楚楚的签名却让展昭大吃一惊。
在好几张签着“玖”字的单据中,出现了一张签着“陆仁嘉”名字的单据。展昭受过笔迹甄别训练,看得出那两个签名出自一人,这并不是会计错误地将两个不相干的人的报销单据黏在了一起,而是疏忽地把这张本该放在普通账目中的报销单据粘入了这叠单据,装在了盖有“机密”印章的档案袋中。签着“陆仁嘉”的那张报销单据的日期,正是他1945年在重庆述职的那段时间,而前面的报销单据的日期,则早在1941年。
展昭放下照片转而拿起放在一旁的那几张信纸,那上面记录着重庆地下党从国民党情报贩子手里买来的有关“玖”的资料。
玖,军统局的秘密执行人员,真实姓名不详,“玖”是军统内部对他的习惯称呼,其他的情报机关也基本沿用这个代号来称呼其本人。他大致的履历和展昭知道的陆仁嘉(他姑且只能还延续这个称呼)相差不多,只是在国外的留学时间比陆仁嘉提前了几年。下面一页满满的都是他曾经参与过的行动简介,有据可查最早的记录可以追溯到37、38年,内容也是五花八门,收集情报、暗杀破坏,既有与日寇、76号作对的,也有抓捕革命者和进步人士的。
展昭拿过烟灰缸,照片和那几张满载着惊人信息的纸被他点燃,一点点化为灰烬。他吐了口气,这就对了,从滇西起一直觉得的不对劲到刚才为止全部纳入了正轨,陆仁嘉果然不是什么普通的军统特工或者如他那份明面上的履历上所说的内勤技术人员,计划要全部推翻重新估量和部署,价值越大,危险也越大。
他端起烟灰缸,将那一堆灰烬冲进下水道,冲得无影无踪。
隔天,魏兰娜咖啡厅。
“对于重庆那边的情报,你有什么看法?”丁兆兰缓缓搅动着咖啡,“L是个危险的存在,我们有很多同志曾经死在他的手上。”
“那些都是过去,很难说明现在的他,尤其是离开军统的那几年……”展昭将后背靠在椅背上,“他在滇西的所做作为让我觉得还有争取的可能,我的决定还和之前一样。”他低声说,“请转告组织,争取L的工作会继续下去。”
“嗯,我明白,你要格外小心。”
这天,展昭去司令部办事,出来时天色还算早,想着刚好可以顺路去看看新科主任。
展昭直接上了四楼,去巡察室办公室找陆仁嘉。
陆仁嘉的办公室很简单,除了办公桌和一套待客用的红木茶几椅子、放档案的文件柜和保险箱,再就是窗台上的几盆绿叶盆栽,此外别无他物。
“有事么?”陆仁嘉正在低头看材料,抬头发现来的是展昭,笑着把文件合上塞进抽屉,起身走过办公桌,“你怎么有时间过来,展副官?”
“师座让我过来办点事,顺路上来看看陆主任。”展昭笑着在椅子上坐下,“小陆你现在可是御史大人啊,不过你这办公室怎么看着和个雪洞似的,墙上连幅字画什么的都看不到。”
“什么御史大人。”陆仁嘉无奈地笑笑,去架子上翻茶叶,“我又不是文人,对那些东西也没研究。”翻出茶叶接着翻杯子,给展昭沏了杯茶递过去。
展昭接过茶杯,看坐下的陆仁嘉脸上掩不住的疲态,“最近有什么麻烦事?”
“麻烦都已经不能说是麻烦了。”陆仁嘉靠在椅背上嘟囔了一句跟绕口令似的抱怨,眼角瞥了一眼文件柜,“军官贪污、走私、搞女人,我这都能每种分类装好几盒,都这么搞,我查谁?权当在这里修身养性了。”他笑笑,眼神变得促狭地看着展昭,“丁老板没少打点你吧?展副官,小心点,别让有心人借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找你和师座的麻烦。”
知道陆仁嘉的好意,也听出他语气里的玩笑成分,展昭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虽然对接头的事情一向都准备周密,看起来还是被人盯梢了。他笑着说:“那就多谢陆主任手下留情啦,白师里还有事,我也不打扰你工作,先回去了。有空多回来看看,邵团长对上次打靶输你的事可是耿耿于怀至今呢。”
陆仁嘉畅快地笑起来,“好,下次一定让他输个大东道!展副官我送你。”
下楼到大门前,展昭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肩膀,抬头望望天,晴空万里。
“肩膀不舒服?”陆仁嘉看看展昭,“怕是要变天了。”他拔腿往回走,“展副官你等一下。”
从楼里跑出来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个药瓶。
陆仁嘉将药瓶递到展昭手里说:“一次一片,每天最多两次,这种东西,别过量的好。”
“谢谢你,小陆。”展昭晃了晃药瓶,“你自己也注意身体,师座说了,你那宿舍还给你留着,不用着急搬家。”
有属下来找陆仁嘉,贴着他耳朵说着什么,展昭没再打扰他,点头示意了一下上车径自回白师。
车上,展昭再次掏出药瓶仔细打量,瓶身上的标签一水儿英文,他看了看出产地,Made in America。扭开盖子,里面是大半瓶蓝色的糖衣片。
车轮似乎碾到什么硬物颠了一下,药瓶里的药片发出哗啦一声响,展昭的心也跟着打了个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