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拾肆言

22、第 22 章

　　沈安坐在机位前戳了戳手机屏幕，想着要不要给自己爸妈先打个电话什么的。
　　这时自家战队的另两名队员及一位屁事不管的教练也起了床，几个人行尸走肉般涌入了训练室。
　　沈安听响，闻声一抬头，正好看见Polite遮着嘴打哈欠。
　　“起都挺早啊。”
　　Polite像没骨头一样瘫在电竞椅上，怏怏道:“沈总还是一如既往的生物钟啊，可真厉害。不像我们想多玩会儿才早起。”
　　衍琼正看着某知名美妆博主的推荐视频，因为没带耳机又怕打扰到人，所以音量调的极低。再这么被不懂事乱接茬的Polite一搅和，她什么都听不清了，干脆挥手锤了他一拳。
　　Polite情商高也不是吹的，知道衍琼什么意思之后，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耳机奉献了出去。
　　后者接过耳机，比了个“ok”，Polite才如释重负般道:“这姑奶奶现在连话都不愿意和我说了是吗，怎么女孩子家家就她最残暴无情。”
　　回应他的是来自残暴无情女孩的又一记重拳。
　　Polite一声骂脏，委屈道:“原来你戴耳机都听得见，这绝对算家暴。”
　　衍琼烦躁地扯下耳机，朝他竖了个中指:“谁他妈和你一家人。”
　　“we are family，我们是一个team懂不懂?”
　　“……我只懂你不想看见明天的太阳。”
　　两人对话看的沈安直想笑，不过他最终注意力还是落在了不停敲击手机屏幕的顾辞。
　　“顾辞。”沈安朝他探了个身，“干什么呢？”
　　顾辞又埋头敲了一会儿，才抬头回道:“我在和老婆讨论结婚日期。”
　　啧。沈安又坐了回去，心想，我是不是有那个大病，非得关心一下有夫之妇在干什么。真是被油怕了，还没结婚老婆都喊上了。
　　有夫之妇……不对。沈安直愣愣地盯着顾辞，终于找出了一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的地方。
　　“你到底哪来的对象？”
　　“噗。”衍琼没忍住笑了一声，随后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想参与话题。
　　顾辞用着一副很随意的语气道:“逃高考的第四个月我就有女朋友了。这事宋意清楚，那会儿我们俩天天待一块。”
　　他说完突然又“哦”的感叹了一句:“宋意之前就是因为心情不好才说的那话，其实基地除了你好像都知道我有对象了。啊对，现在是未婚妻。”
　　沈安攥拳，又是和高考有关系。他想，本来以为只是因为那届高考错过了宋意的三年，没想到遗失的还有关于他身边的一切。
　　他紧咬后牙，强迫自己去想些其他的。
　　目光游离片刻，沈安像锁定一般点开微信看了看自己的两个置顶，小声喃喃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单身魔咒啊……”随即他转念一想，心道不好，怎么想脱单想到宋意头上来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还是决定给家里打个电话，怎么也好久没回去了。
　　沈安走出训练室倚在门外走廊的墙壁上，给自家台柱子打了通电话。
　　三分钟后，电话挂断。他脚步匆忙地跑到一楼会议室向李然请了一天假。
　　“能不能先保密一下，就说我有点事出去一趟。”沈安平生第一次这么慌张，临走前又补了一句，“千万把宋意瞒住了……”
　　李然示意沈安赶紧回家，基地这边有他盯着。
　　沈安没多留，一边看着昨天订好的机票时间，一边往站点跑。
　　还好和航班启程时间没什么大的落差，要不只能临时改坐动车回去。
　　别墅区在市郊，很少能在短时间内打上车，不过好在离各交通站点都很近，基本跑个十来分钟就能到。
　　沈安到前台换好纸质机票，到候机区，挑了块人少的地方坐下，又看了眼时间。
　　不急，还有二十多分钟才登机。不急……怎么可能不急。
　　他闭上双眼，脑海中闪过无数刚刚在电话中听到的话——
　　“小安，我看你比赛视频了。唉，我儿子怎么这么帅还这么优秀。”
　　“家里没发生什么大事。”
　　“啊，妈妈现在在医院，是不是这边太吵了？”
　　“我没事，就是你爸。”
　　“你爸你也知道，他心脏一直不太好。最近工作又忙，旧病复发，严重了点就来医院躺着了。”
　　“小安你好好在上海待着，别因为我们又跑回来，耽误事怎么办。”
　　“林弈这孩子在我们这儿呢。”
　　“小安……”
　　后面的话他根本听不清了，只觉得鼓膜涨的发响，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切起来。
　　“飞往北京东站的航班即将抵达，要搭乘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前往b入口检票。”
　　广播播了三遍，直到最后一遍结束，才把沈安思绪拉回来。
　　他抓着手机和机票急慌慌地挤过人群走到检票口。
　　他爸已经很久没有犯过心脏病了。
　　沈安想，沈涑源同志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是不会照顾自己。
　　他坐上动车，心才慢慢回落进胸腔里。
　　沈安给林弈播了通电话，对面过了会儿才接听。
　　“怎么了？”
　　林弈那边乱糟糟的旁音一直穿到电话对面，杂到沈安差点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不过沈安自知林弈也在医院，便没多计较这快要震聋他的杂音，倒是被他平淡的一句话瞬间燃起了怒火。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我爸在医院?！”沈安还在车厢，为了不打扰其他人，他把质疑声压到了最低。
　　对方没有回应，但嘈杂的旁音告诉沈安这人还没有挂断电话。
　　于是他平了平心，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啊。”
　　沈安越问越觉得委屈，哽咽道:“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没有一个人和我说，这事不能和我说吗？我没有知情权吗？我不能知道吗？”
　　“我和阿姨怕你太担心。”林弈也知道沈安情绪上来了什么抚平的办法都没用，只好轻声劝道，“叔叔没什么大事，在医院养几天就好了。”
　　“都进医院了还不算什么大事。”沈安顿时觉得可笑，“难道等我爸进了抢救室我才能觉得是大事吗？”
　　“我的我的我的错，以后大事小事都和您沈总说一声可以了吧。”
　　沈安仰头看着机舱顶的空调出口，许久“嗯”了一声。
　　林弈见他没什么过激反应，放宽心问道:“你在回来的路上?”
　　“嗯。”
　　“今天不训练？”
　　“嗯。”
　　“你好敷衍。”
　　沈安歪头，堪堪靠在头枕边角处。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困了行不行。”
　　“你最近也是挺辛苦的，这一趟也不近了，要不你睡会？”
　　沈安嗤笑:“睡觉，挂了。”
　　等通话界面消失，沈安才把手机摁灭。
　　他哪还有心思睡觉，睁眼闭眼都是他爸那事。不过沈安最近也是实打实的累，眼睛闭久了还真就睡着了。

　　“明天见。”
　　沈安听到这句话时第一反应就是反驳，但他还是听见自己带着笑意回道:“好。”
　　梦境随着话落漩涡般地旋转切换。

　　“小安你真的可以自己住吗？”
　　“妈我都快成年了，自理还是没有问题的，您就别操心了。”
　　他从高三开始独居到现在，尽管他更想让房间有点人间烟火气味，这种情感奈何也抵不过负面情绪的暗涌。
　　讨厌夜晚，真的好讨厌。
　　太黑了，也太孤独了……

　　“呼……”沈安睁开双眼，大口呼吸着空气，才勉强把方才的窒息感压下去。
　　他摁亮手机屏幕，上面显示了二十多通未接电话。沈安忽略来电人和其余信息，草草看了眼时间就把手机扣放在折叠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