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仇》紫沐

8、第 8 章

　　信城野郊外有一条河，河面宽约十丈，水深不见底。此时正值七月，天似流火。有很多的人耐不住酷热，来到河边野餐或者小憩一会儿。

　　一棵柳树后躲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他眨着一双乌亮的眼睛盯着一群围坐在竹席上的少男少女，更确切地说，他盯着的是摆在竹席上的糕点美食。不一会儿，竹席上的男女纷纷起身离了座，他见席散了，瞄准席上的一盘糕点，嗖一下冲过去，抢了就跑。一旁收拾东西的女仆见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冲过来，以为是什么怪物，惊的尖叫了起来。

　　众人听到叫声都围了过来，一个身着黄衣的少女，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女仆回过神，急忙叫道：“小姐，那个小乞丐偷东西！”想起那盘香喷喷的糕点，不禁委屈地拉着黄衣少女道：“小姐，快点叫人把他抓回来呀！”

　　黄衣少女问道：“被拿走什么了？”

　　女仆叫道：“是那盘……”想了一下，若是说被抢走了一盘糕点，只怕小姐不会命人去追那乞丐！那个可恶的臭乞丐，不打他一顿，难解她心头这口恶气。于是话锋一转，道：“小姐，那个小贼偷了盘在奴婢发上的簪子啊！那可是夫人赐给我呢！小姐，您一定要帮奴婢抢回来才行啊！”

　　少女问道：“可是那根墨玉簪？”见女仆猛点头，于是对隐在一侧的护卫道：“泰叔叔麻烦您去追回来。”

　　“好。”泰叔扫了一眼兀自兴奋的女仆一眼摇摇头，朝着男孩逃跑的方向追了出去。

　　男孩听到身后的尖叫声，登时撒开了腿就往城里跑。他站在进城的道上，见没有人追过来，于是放慢了速度，一跑一颠地走着。忽觉一阵风从头顶上掠过，男孩顿住脚，怔怔地看着站在前方的男子，下意识地收紧怀里的糕点。

　　泰叔打量着眼前瑟缩的男孩，见他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光着脚丫，身上的衣服已经没有几块布了，如此一看，泰叔有些不忍，道：“你抢了刚刚那个丫头的玉簪了吗？”

　　男孩急忙摇摇头，颤声道：“没有没有，我真的没有拿。”紧了紧胳膊，恨不得将怀中的糕点全部塞到肚子里。

　　“哦。”当时泰叔虽然隐在暗处，但是并不代表他没有看到这一幕，他自然清楚男孩到底有没有抢女仆的玉簪。他如此一问，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臭小子！你竟敢抢我的东西！”一道尖锐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男孩转过头去瞧，只见是之前的那个女仆气喘吁吁地追过来，叉着腰骂道：“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王法了！”说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男孩身前，抬手便敲向男孩的头顶。

　　男孩见女仆气势汹汹地要打他，下一瞬，在女仆的手落下来时已经躲了开。女仆见没有打到，心中的火气腾一下更旺了。本就大热的天气人就容易躁，如此一来她便是捋起袖子，捡起路边上的棒子追着男孩打。

　　男孩心中虽害怕，但是并不呆傻，身体更是灵巧。女仆抡起棒子打来时，他便轻快地跳到一边，女仆抡了半天，竟是一点都没有打到男孩的身上。

　　这时，马路上辘辘地驶来一辆马车，马车停下，一名身着黄衣的少女探出头问道：“东西找到了吗？”

　　天气炎热，女仆虽是个下人，但也不曾干过体力活，此时抡了几次棒子，已经开始双臂无力，头昏沉沉的，她见少女问话，回话也显得有气无力的。“小姐，这个小乞丐像个泥鳅一样，我抓不住他。”

　　一名蓝衣男子策马过来，不问清白，抡起手中的马鞭乓一声脆响，打在男孩身上。皮鞭打在男孩身上，顿时皮开肉绽，怀中的糕点也是掉了一地。“贱民打死了便了事，费那么多事做什么！？”

　　车内的黄衣少女见男孩身上的伤口，双眉轻蹙，似有些不忍，于是道：“表哥，只不过是个孩子，不要如此动怒吧？”

　　蓝衣男子转头对少女道：“如此一个贱民，死不足惜，表妹不需同情此等贱民。”说完，抬手又是乓乓两鞭落在男孩身上。

　　蓝衣男子的话中冷漠，眼中的无情看的男孩战栗不止，似乎比他手中的鞭子还来的可怕。就连一旁的女仆也不忍心再看下去，看向车内的少女轻声道：“小姐，我们快走吧，夫人该着急了。”

　　黄衣少女点点头，知道多说下去也是于事无补，还不如早点离去。“回府。”听到小姐命令，车夫急忙驾车辘辘地驶进了城门。

　　待众人都走远了，泰叔走上前检查了一下男孩的伤势后，俯身问道：“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男孩的身上已是血肉模糊，意识也渐渐散去，只听他喃喃地回道：“……破庙，我家在……城西破庙旁边……”

　　“嗯，知道了。”泰叔抱起他进城后往城西走去。

　　信城有三个出口，南门、西门和东门，其中南门最为热闹，一丈多宽的青砖路两旁是摆卖各种生意的摊卖和店铺。热闹的街道上多有行人往来，一名身着白色衣裙的少女坐在路边的泥石台上望着路上的行人，好像是在等人。

　　这时，城门外驶进来一辆马车，因来往的人过多，马车只能徐徐而行，不一会儿，一名蓝衣男子策马进入城内，他看着道上阻路的行人不禁皱起双眉，手中的皮鞭在空中发出乓乓脆响后落在离他最近的路人身上。皮鞭落处，响起皮肤的撕裂声和人们的惨叫声。

　　蓝衣男子冷冷地扫了眼趴在地上呻吟的路人，道：“贱民，还不快给本王让路。”说着，不顾倒在地上的路人，勒住缰绳，双腿一踢马肚，黑色的骏马前腿腾空抬起成人字而立，嘶鸣一声后，便踩着地上的人奔了起来，顿时哀号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白衣少女望着眼前触目惊心的惨状，脸上的表情却是清冷而淡漠，似乎一切的悲喜都不会再在她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突然，黑影一闪，骏马停在她的咫尺之外。白衣少女缓缓抬起头，只见蓝衣男子俯视着她的双目犹如一潭深渊一般，其中不时闪过一些异样的光芒。拥有这种眼睛的人不该是如此草菅人命、肆意妄为的狂徒才是。白衣少女收回眼神，转而望向城门的方向。

　　蓝衣男子紧抿的双唇微微勾起，似想到什么愉快的事情一样，手中的皮鞭抬起，但并未抽出，而是以握柄撩起白衣少女的一缕青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如此轻佻的动作，白衣少女表情却依旧淡漠。她蓦地起身，望着城门的眼神闪了一下。

　　见白衣少女不回答，蓝衣男子却也不气，随着白衣少女的视线瞧去，却见一个男子抱着一个肮脏的小乞丐往这里来。这二人便是泰叔和被他打的半死的小男孩。他剑眉一横，脸上染上了怒色。

　　“……小莫！”白衣少女急忙迎上去，看着浑身是血的小男孩，问道：“怎么会这样？是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