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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好好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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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傍晚,许愿欢睁开眼睛白花花的一片。旁边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她转头,看到林瑶坐在窗边削苹果。夕阳打在女孩儿侧脸上晕出美丽的光影,平添了几分岁月静好的舒适感。
她一时竟不忍出声打扰。
呆呆地看了会儿,许愿欢耐不住嗓子里烧的厉害,起身去床头倒水。
林瑶听到声响回头,语气里带着喜悦:“你醒啦!”
她蹦蹦跳跳过来捏许愿欢的脸:“担心死我了死猪,你这一觉睡的可真够久的。”
确实够久,黎明在南山哭晕后一直到现在,许愿欢笑笑,她做了好长一个梦。
“想吃些什么?”林瑶从椅子上把包捞过来挎上,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送我们的小仙女回家喽!”
“好久没吃过火锅了。”许愿欢顺势抱住她的腰撒娇。
“吃!”林瑶摸摸她的脑袋,豪情万丈,“还想吃什么都跟瑶姐说,瑶姐请你。”
许愿欢故作痛心地抬头看她:“你偷啦?”
“偷你妹!”林瑶赏了她一个毫不客气的“板栗”,没好气开口,“你瑶姐一向大方,尔等不要在外败坏我的名声。”
许愿欢傻乎乎地笑,忽然想到什么,又问:“周敬遥呢?他的伤没事吧。”
纪尧也不是全在忽悠她,周敬遥确实受了伤,昨晚又撑着陪了她一晚上,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他啊,”林瑶冷哼一声,“死不了。”
许愿欢哭笑不得,“人又怎么惹着你了?”
“受了那么重的伤还硬要跟着出任务,疼死他算了。”
“那不好说,”许愿欢挑了挑眉,“别人家还没疼死你先心疼死。”
“谁要心疼他!”林瑶差点跳脚,“哼我算是明白什么叫好心当成驴肝肺了……这次他七大姑八大姨谁来了都没用了,反正我不要他了。”
“好好好,他竟然敢欺负我们瑶瑶,那我们肯定不能再……等等,”许愿欢脑子当机了一会儿,瞪大眼睛。
“哎呀,就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林瑶反应过来也有些害羞,平常大老粗一人竟还娇羞地捂住了脸,“就……还不到一周的事。”
“好啊你林瑶,”许愿欢故作生气地掐她腰,“这种大事你竟然不及时告诉我,你死定了。”
林瑶扒拉着她求饶:“我错了我错了真的。”
“你看我今晚不敲诈死你!”
此话一出,林瑶肉已经开始疼了。她把手里的苹果往许愿欢嘴里一塞。
“吃你的吧!”
……
吃饱喝足两人散步刚走到楼下,林瑶就接到一个家长的电话说孩子放学后一直没回家。
十五六岁的孩子正值叛逆期,林瑶当了一年多的班主任,每天不是崩溃,就是在奔溃的边缘,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疲惫。
“烦死了。”她抓了把头发。
许愿欢心疼地抱了抱她,“我陪你一起过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不用,”林瑶摇头,“一般没什么大事的,不过是在外边浪得晚了点又没跟家里报备。”毕竟这些事隔三差五就会发生,她都麻木了。
“你昨晚刚受了惊吓,我本来今天想好好陪陪你的。”林瑶有些挫败。
“我心里素质强着呢,”许愿欢笑,“那我就不过去了,你早点弄好早点回家。”
“嗯,要是早我就过来,太迟了我就不来了。”
许愿欢点头。
两人挥手作别,许愿欢正要转身,又被叫住。
林瑶上前一把抱住她。
“回去洗个热水澡就赶紧休息,什么也不要想,都过去了……要睡不着就给我打电话,我一直在的。”
天知道今天一大早接到电话赶来医院正好看到周敬遥抱着晕过去的许愿欢冲进来的时候她有多害怕。
她就这么一个闺蜜,比命还重要。
“嗯,没事的。”许愿欢拍拍她的背。
林瑶还是不放心,拉着她的手不放。
“你不知道你对我多重要,愿愿,永远不要丢下我……那比死还难受。”
她有些哽咽。
院子里有棵茂密的大榕树,长长舒展着枝桠,有一簇从这个角度望过去正好挡住月亮。
明天估计有雨,不见一颗星。
许愿欢半张脸隐在暗处,眼底情绪轻微翻涌。喉间滚动,她良久才笑着揶揄:“还没到网抑云时间呢,煽什么情?”
“你滚。”好好的氛围硬就这么被破坏了,林瑶没好气地骂她。
不过上个话题也就这么简简单单掀了过去。
许愿欢平平静静地上楼。
关门,换鞋,她想了想又把电视打开,屋子里有了声音才算没那么压抑。
进了卧室,许愿欢抓着衣摆的手微顿,回头面无表情地开口:“我要换衣服,你出去。”
见那人面上僵了一下,她抿了抿唇,依旧冷着小脸。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那人还是呆呆地站在门口,神情恍惚,对忽然能听见她声音这件事大受震撼。
“你非要惹我生气吗?”
“纪观南。”
纪观南猛地抬眉,瞳孔极速收缩。
“你看的见我?”
“看不见,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久违温润的声音此刻带了惊,撞进耳膜却刺激地眼圈开始泛红,许愿欢瘪着嘴上前几步想把人推出去,结果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穿过那人的身体。
两人皆是一顿。
许愿欢再也忍不住,转身扑到床上把脸埋在被子里哭。
“纪观南你王八蛋!”她边哭边骂。
纪观南慌了,下意识想把她搂进怀里哄,却抓了个空。
“我……对不起。”他垂着头,一如既往先认错。
“你把缘缘劈成两半了……你……你混蛋,你简直不是人……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的……呜……”
纪观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低着头嗫嚅了半天才惶恐不安地挤出来一句:“你……你都看到了……”
“呜——”许愿欢哭得更大声了,随手抓起头顶的枕头就丢了过去。
“我猜的!你竟然真的……真的干出这种事……你滚!你滚……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软乎乎的枕头飘起来半寸又无力地落回地上,纪观南无措的像个孩子。
他红着眼苦笑,“可是愿愿……你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去死吗?”
她扑的太急,他只能出此下策才堪堪挡住那发子弹,要不然……后果他根本不敢想,那对他太残忍了。
许愿欢想不出来反驳的话,干脆不再理他,只顾着一个人哭。
纪观南心都碎了,“别哭了,嗯?昨天就哭了一晚上,眼睛该受不住了。”
他一叠声说着乖,她哭了多久他就说了多久。
许愿欢终于哭累了,没了声只是一搭一搭地小幅度抽动肩膀。
“好了,快去喝点热水润润嗓子……冰箱里的冰块拿出来敷下眼睛,要不然明天肿了又要撅嘴……没什么事就早点睡,你熬夜我早想说你了……”
“那么大的钢板都挪的动,怎么这点小事倒不做了……”蒙在被子里的声音闷闷的。
纪观南微怔,耷下眼睑喃喃:“对不起……”
余光中床尾的枕头还在原地躺着,他心头涌上苦涩,又酸酸的疼。
昨天花了他太大力气,所以今天连个枕头都动不了了。
他什么都没办法为她做了,也永远再没机会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把她抱进怀里,亲她,爱她。
满满的无力感要将他整个吞噬,纪观南眼底微红。
许愿欢坐起来,想去捧他的脸又放下,在身边握了拳。
“没事啊,你能来接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什么?”纪观南没听清。
“没事。”许愿欢眼神躲闪了下。
纪观南又想到什么,神色冷下来开口:“周敬遥肯定有门路,你明天托他帮你找个师傅把我收了。”
许愿欢身子一僵:“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纪观南苦笑,咬了咬牙还是说出来,“我们这样不合适。”
“是吗?我觉得挺好。”许愿欢敛了笑,一言不发地起身去洗漱。
纪观南在外边等她,等了半天却发现不对劲。
她明明没有在洗澡,水声却一直不停。
纪观南微顿,急急起身跟进去。
小姑娘果然没有乖乖刷牙洗脸,只是开着水龙头,一个人又蹲在洗手池边哭。
“别哭,愿愿,”纪观南单膝跪在地上,声音哑着,“你哭我也难受……”难受自己此刻只能说些苍白的话哄她,难受极了。
“纪观南你太坏了,”许愿欢呜咽,“你明知道我那么想你,结果你……你还要赶我走……”
“我没有。”纪观南慌忙否定。
只是刚刚两人情绪都有些激动,现在他冷静下来不得不重新审视这样的关系。
“愿愿,我已经死了。”他心都在滴血,却硬要逼自己说着狠话。
“可你不一样,你要好好活着,重新过自己的生活。”
纪观南扯了扯嘴角,挫败又苦涩。
“我已经感觉到这样的时间维持不了多久了。”以前除了大晴天,白天他都能守着她,可最近连着好几个晚上他都没有意识。
昨晚是恰好……她不知道他有多庆幸能在关键时刻出现。
保护她是他的责任,更是他的本能。
纪观南勾唇:“我守在你身边,只是看着……我没想到最后还能有这么一个机会和你说说话,我已经很满足了,愿愿,真的。”
可能连老天也看不下去了,为什么明明两个那么相爱又相互依赖的人最后却不能在一起,所以给了他这么一个补偿。
可是阴阳相隔是事实,她终究得忘了他,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你其实也不用对孟泽禹那么绝情,他人不坏,你可以试着去接受他……他……我看的出他挺喜欢你的。”
纪观南说得艰难。
许愿欢抱着腿静静听他扯,良久才张了张嘴,轻轻吐出一口气:“那么如果是我呢?”
纪观南微愣。
“如果死的是我,你还能好好生活吗?”
“忘了我,找个贤惠的妻子,平平静静过完一生。”
纪观南僵住。
他从来没做过这种假设,也根本不敢这么想,如果非要问,他可能连一天也撑不下去,什么报复什么仇恨都不管了,她走的当天他就跟着走,追上去两个人正好一起入下一个轮回。
她一个人走黄泉路肯定会害怕,他舍不得——
可这些不能告诉她。纪观南微微侧头,僵硬地说:“没有如果。”
“呵。”许愿欢懒得挑破他,也不想就这个问题继续和他争,因为眼下还有另一个重要的事。
“纪尧为什么会有许姨的照片?”
纪观南听到她没再追问,心下明了自己的小心思是被看的透透的了,有些懊恼。
至于这个问题,本来也没什么好瞒的,他实话实说:“他是我血缘上的父亲。”
仿佛天雷滚滚,许愿欢惊地半天合不拢嘴,不过想到什么她又镇定下来。
“怪不得有时候觉得孟泽禹长得和你还挺像的。”
纪观南满脸写着不悦:“哪里像了?我不管,再像你也只能喜欢我……”
他猛地闭了嘴,许愿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纪观南滚了滚颤抖的喉结,有些颓废。
许愿欢轻轻叹了口气,说:“我们过几天去理城看看吧。”
“江城的海没意思,听说理城有国内最美的海。”
纪观南抬头。
“我们还没一起看过海呢,”许愿欢柔声说,话语间带着满满的眷恋,“就这样吧,我们好好结束。”
纪观南怔怔地点头,眉眼微垂。
结束这个词太残忍,可到底是必然的结果,他心思杂乱地安慰自己。
两个人总得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