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那一次不错过你的故事》沙凡

3、二、同桌

　　即便有了那一次绿叶传书的故事，江玖年和刘清客也很少说过几句话，反倒是杨再和他同桌蒋秋羽每天有说有笑，打得火热。
　　学校里要求每个班都要弄一个黑板报，班上学过绘画的海哥担任主笔，用班费买来颜料和笔，课后时间就是海哥画黑板报的时候，蒋秋羽和海哥初中是同学，经常看海哥画黑板报。而这时候杨再也会凑过去指点江山一番。这里画的不对，那里颜色过深，他都能说出点什么，也不论对错。办黑板报的时候，杨再最爱干的一件事是拿着画笔往蒋秋羽脸上涂颜料，气得蒋秋羽追着他满教室跑，非要把颜料也涂到杨再脸上，他们的打闹行为班上同学都看在眼里，甚至有的人都以为他们俩早恋了。直到后来他俩没做同桌，也一直算是最好的异性朋友。
　　至于江玖年和刘清客，一直没有交流太多，高一第一个学期结束时，由于几次重新安排座位，他俩距离越来越远，完全成了陌生同学。
　　其实，他们之间的见面机会并不只限于学校之内，说来也巧，他俩周末很大可能相遇在同一条街。那是一条县城里狭窄的傍山路，又沿着河。江玖年周末住在姑姑家，姑姑在这条小街上开着一家理发店，姑父平日里跑车运货比较忙，所以周末两天晚上姑姑家买菜做饭的任务基本上由江玖年完成。很多时候，在江玖年给姑姑送饭的路上，会远远看见刘清客从街道的另一头走来，他会很自觉地穿过马路，走到靠山的那一侧街道，正好让自己与刘清客相遇时有一街之隔。而刘清客也似乎很配合，相遇的时候，他们俩默契地彼此都微低着头，各自从街道两边走远，直到彼此消失在彼此回望的视线里。他们俩彼此都知道，对方都是同班同学。奇妙的是，两人总能心照不宣地配合对方，在这个狭窄的街道两边，宛若两个陌生人。他们相遇时彼此心里是紧张的，都想快点逃离那一刻，但在周末，他们总能相遇。甚至是周末白天的时候，江玖年喜欢坐在姑姑的店子里面看书，也会偶尔往外面的街道看几眼。而刘清客每次路过，也会往店子里面望去。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他们俩成为同桌才得以结束。
　　高一下学期，时值春日，校园里几棵红叶李正飞花落雪。江玖年和刘清客成了同桌，他们坐在最左边的那一组中间。他们成为同桌后，上的第一节课就是地理课，这是江玖年最喜欢的一堂课，所以他也成为了地理课代表。那节课的内容是气候的垂直分布差异，让江玖年印象最深的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一句诗，地理老师引用了这句诗来介绍这一种自然地理规律，而教室的窗外，正是一株满树繁华红叶李。
　　坐在窗边的刘清客，可能是因为这个季节花粉的原因，左手用纸巾捂着鼻子，右手记着笔记，偶尔几声轻轻的喷嚏。江玖年不时的也会往她那边看一下，刘清客也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种微妙，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状态。
　　下课铃声响了，刘清客关上了旁边的窗户，自己的状态也好了很多。
　　“是花粉过敏吗？”江玖年说了他们第一次成为同桌的第一句话。
　　“应该不是吧，现在关了窗户感觉挺好了！”刘清客课桌上用过的纸巾就进了挂在桌子上的垃圾袋里面，继续低着头写着笔记。
　　“哦”江玖年不知道如何接。
　　“对了，之前谢谢你们的旺仔牛奶，很好喝，昨天刚好买了两瓶，现在我们是同桌了，送给你和杨再同学。”刘清客从课桌里缓缓拿出两瓶红色的旺仔牛奶，快速的递到了江玖年的课桌上，又快速的把手拿了回去。
　　“好吧！那我不客气了，也替我的好朋友谢谢你！”
　　“你的字是练过吗？我很欣赏你的字。”刘清客这时候终于把脸正对着江玖年，不可否认的是，刘清客确实很漂亮，这反倒让相貌一般而且性格有点内向的江玖年不敢正面看着她。
　　“是的，初中的时候练过一些，不过没有你写的好。”
　　“嗯——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写的字很不常见？”刘清客笑了笑。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写的那种字体，让我眼睛一亮！”
　　“是吗？可能我写的这种字体比较少见吧！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它，这种字体叫做‘瘦金体’，是北宋皇帝宋徽宗创立的。”
　　“原来这世界有这么独一无二的字体，有时间去研究研究”
　　“嗯！作为同桌，我们以后可以相互探讨探讨！”刘清客微笑着对江玖年说。江玖年也终于敢正面看着她，他发现刘清客鼻子细嫩的皮肤上长了一颗小小的痘痘。
　　“我发现你地理很厉害，我正好有个知识点不太懂想问问你，可以吗？”刘清客似乎有点紧张。
　　“哦，好的没问题！”江玖年回答的很干脆，听到这里，刘清客的紧张似乎荡然无存了，他把书递到江玖年的课桌上，用白色外壳的黑笔画出了书上的一个知识点。
　　“为什么我国长江中下游地区每年都有的天气不是梅雨，而是伏旱？”
　　“因为有一种现象叫做‘空梅’，因为我国夏季风比较强劲的话，在梅雨季节的时候，水汽会很快的北移，从而导致所谓梅雨季节的降水量很少，形成‘空梅’，而每年7月到8月份的这个时候，副高就会控制长江中下游地区，形成反气旋天气导致干旱，而这段时间的天气每年都是比较稳定的。”江玖年在这方面很健谈，完全不像他真实的自己。
　　“原来是这样啊，终于懂了！谢谢你！”刘清客真的很高兴。
　　“这些都是基本的知识点，上课认真听就行了！”江玖年很平淡地说到。
　　“哦！好的。想问一下，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地理？”
　　“大概是因为他能让我了解到更多的自然风光吧！”
　　“所以你喜欢旅游？”刘清客好奇的问。
　　“也不算是”
　　“那你平时喜欢做些什么？”
　　江玖年想了想，确实说不出，除了练字，“除了练字确实没有了！你呢？”
　　“我喜欢的也不多，不过还是有的，比如说古诗词，古风歌曲啊，我最喜欢的诗人就是王维了。”气氛一下子就活跃起来了。
　　“那你能背一下他的诗吗？”
　　“当然了，最简单的就是那首《山居秋暝》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上课铃响了，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这节课是语文课，上课内容是《诗经》里的《氓》，老师喜欢请同学试着翻译文言文意思，第一个点就是江玖年。
　　“江玖年，你来读一下这句，并翻译一下。”
　　“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它的意思是，不是我故意延误佳期，而是你没有良好的媒人，请你不要生气，我们以秋为期限吧！”
　　“翻译得基本正确，不错，后面三句刘清客同学你来试试。”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攀上那残垣绝壁，遥向复关凝神而望。复关远在云雾中，不见情郎泪千行。见情郎即从复关来，欣喜万分。”
　　“不错不错，翻译的非常好！大家给她鼓掌”教室中掌声响起来。
　　江玖年轻声地对刘清客说：“原来你这么厉害啊！”
　　“没有啦，只是以前读过这首诗，知道它讲的是什么故事。”
　　“讲的是什么？”
　　“一个古代女子和负心汉的故事”刘清客回答完不再说话，认真听老师在讲解。江玖年也沉迷于其中，直到课上完才知道诗中故事原委。
　　“诗中的女主确实挺悲惨的！”
　　“我希望以后这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刘清客很虔诚的说。
　　“那是自然”江玖年也不知道怎么去回答这一种非问号语句，只得吐露出这四个字。
　　其实，江玖年除了地理课以外，也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语文课了，准确来说，是语文课本里的古诗词。他每天总会固定花那么一点时间去读课本中的古诗词，他也不知道何种原因，让他愈发沉浸在其中。在他和刘清客第一次成为同桌不久，他已经读完了课本中的古诗词，但他最爱的还是爱情诗，逐渐地，他会从各种渠道寻找古代以爱情为主题的诗词去读，不知不觉地他爱上了这一种体味古诗人的爱情故事的感觉。
　　这个小县城盛产茶叶，而春季是采茶的农忙时期，特别是在清明节前后的茶叶价值最高，做成的茶也最好喝。这时候很多学生都会利用周末和假期去帮当地的茶农采茶，以赚取一些零用钱。而除了得到一些报酬以外，便是能感受到春天的气息。
　　那是江玖年上高中以来度过的第一个清明节。
　　“三天假期你想怎么安排？”刘清客问闺蜜王倩。
　　“要不我们去帮采茶吧！”江玖年不在，王倩坐在他的位子上。
　　“不行不行不行，我怕我会被累死！”刘清客挽着王倩左臂，抱怨道。
　　“采茶不累的，而且又能顺便出去踏青，多好啊！我们可以第一天去采茶，然后第二天休息一下，第三天我们就去小河郊游。”
　　“可以可以！”刘清客倒有几分期待。
　　江玖年这时候刚从办公室回来，王倩看见他进来以后，起身还给了他位子，问道：“江玖年，明天放假我，你和清客一起去采茶吗？然后可以一起去踏青一下。”
　　刘清客没想到王倩会突然邀请江玖年一起，眼神开始盯着课桌，内心也开始有一点波澜。
　　“嗯，那个我假期要回去乡下扫墓，可能去不了了。”江玖年只是内心也停顿了一下，才说出这一句话。
　　“好吧！既然你有事，那只能我和清客两个人了，明天见，客客！。”王倩说完就回到自己的座位。
　　江玖年坐下，气氛突然间没有刚才王倩在的时候那样自然。
　　“明天你们去采茶吗？”江玖年微微侧过脸向刘清客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嗯！”
　　“哦！”
　　“你假期怎么安排？”刘清客也向江玖年问了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回乡里扫墓。”
　　“家里没人吗？”
　　“父母都在外，家里的爷爷奶奶腿脚不好，只能我回去。”
　　“男孩子真好，一般在家我都是不去的。”刘清客流露出几丝羡慕的眼神，但语气却十分的平淡。
　　“不过确实有那么一种旧俗，不让女孩子去祭祀。其实我也蛮想和你们一起去……”上课铃响了，他们的对话被迫打断。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就放了学。
　　第二日清晨，下起了微雨，王倩刘清客两人的采茶计划没有如期实行，只能在家。而江玖年还得继续去扫墓。
　　江玖年祖先的归所在家不远处的山上，去那里中间要经过一片巨大的油菜地，那时候油菜花刚刚开谢，已经结出了青色的果实。周围的山色也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在细雨中活了起来，整个一路上都是湿漉漉的，泥土的气息格外浓重，像是把雨水把植物叶片上的秽物都冲到了地上似的。江玖年穿过油菜地，足足用了一分钟，当他出来的时候，衣服上占满了黄色花瓣，头发已经湿透，也沾上了油菜花瓣。
　　扫墓完后，归来的路上，江玖年一直在猜想刘清客两人的活动是否顺利，他也无法知晓为什么会想到刘清客。在现在的我们看来，会不会是他喜欢上了她，毕竟在十五六岁这样一个情窦初开的年纪。但对于那时候的江玖年来说，刘清客是可爱的，漂亮的，他也不清楚刘清客内心是怎么样的，因为读懂别人的心思，尤其是一个女孩子的心思，对于这个年纪的他太难了。况且自己长得不高，也没有所谓的帅气，所以他想都不敢想——或许就是他后来自卑的来源吧！
　　而因为天气没能实现计划的刘清客在家里静静地看起了书。不知不觉中，这种安静看书的状态被打破，皆是因为她读到“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二句。她在想江玖年此刻在做什么。其实在她心中不知何时起，突然有一种特殊的感受，既期待又害怕，既真实又遥远，这种感觉尤其是当江玖年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最为强烈。曾经在街上最害怕的一件事就是遇见江玖年，每当遇见他，她那紧张的心，跳动着让她整个人都不好受。好在江玖年每次总走在街道的另一边，以至于为他们彼此留出了一条街的“安全距离”。但她的害怕并不只来自于这种方面，她也是读过很多言情小说的人，所以她的心事也更为细腻，她总觉得江玖年与她的相处是带有一丝冷漠的，但她还是把希望放在了心中，这一点，是和江玖年不同的。
　　假期回来的第一个晚自习，两人又坐在一起，很长一段时间什么话也没有说，只顾着各自写作业。那天初春的晚上，虽说冬天已经渐行渐远，气温其实还带有一点微寒的。江玖年一直没有发现，刘清客刚来的表情其实不那么自然，做了第二节晚自习就开始趴在桌上，似乎是睡着了。课间王倩来找刘清客时才让江玖年用瓶子去楼下打一点热水，之后王倩把装有热水的瓶子放在刘清客小腹处，并帮她轻轻按揉。江玖年一直以为刘清客病了，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也明白了一些男生能够在女孩子那里赢得好感的一些暖心动作。可当时他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