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L》守天

13、十三

　　“文洁。”韩羽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心都是冰冷的虚汗。她坐起身，看着我双眼；“我，是不是很固执？都这个年纪了，何必死活都要生一个孩子。”
　　“不……其实，谁生的孩子又有什么关系；是你的孩子就好了。一定要冒这个险吗？”我说不出心疼地抚摸她沁满汗水的额头。
　　她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为了我们的孩子；冒这个险也是应该的。我这辈子当这一回妈妈就好了，你能原谅我吗？”
　　我苦笑：“有什么原谅不原谅，只要你好好地比什么都重要；要是你抛下我一个人走了，就算有了孩子，我也没办法原谅你了。”
　　韩羽的双瞳定定地看着我，垂眸亲吻我们交扣在一起的十指：
　　“相信我。”

　　韩羽从开始服用药物之后，身体好了很多；至少不会再显得那么疲惫。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姑妈和我们住在了一起。三个月后，韩羽停药；并且开始服用叶酸添加剂。接下来的三个月间姑妈几乎都在自己屋子里完成一些美国方面的研究书面报告，偶尔她会出屋子吃些东西；但也能看得出在刻意回避我们。这三个月过去的时候，江南的节气已经入夏；韩羽怕热，又不敢把中央空调打得太低；怕自己感冒就不能戒药了。只好去把一头长发剪到齐肩长度，手术前一个月；她已经买了好些孕妇穿的连衣裙。偶尔，姑妈也会陪她四处去逛逛；而我，则专心打理画廊的生意。
　　手术当天，姑妈预约了省疾控中心的内科手术室。没有使用任何护士和助手，我也穿着隔菌服在当场。受精卵是一早被放在培养试管里，从解冻到激活；从宫颈进入子宫着床情况都很好。三个小时手术就完成了，姑妈收拾手术器械，转身出手术室；我跟着她到消毒准备室里，隔着玻璃看着还昏睡在手术床上的韩羽担心问：
　　“这就好了？她什么时候能醒？”
　　姑妈退下手套，丢在回收桶里；扯下口罩说：“好了，这个手术比割盲肠都简单；连创口都没有，过几个小时她就能动了。虽然你姑妈我年纪是大了，这种手术还不是跟打个喷嚏似的。”说着，姑妈指派准备室里的护士；“去把手术室里的病人推到无菌休息室里。”
　　我跟着护士一路到了休息室。
　　韩羽身上的麻醉效果在四个小时以后消失殆尽，她坐在病床上；我问：
　　“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就是……”韩羽看着我紧张的样子低头笑。
　　“就是什么？哪疼吗？”我拉起她的手，赶忙追问。
　　韩羽掩着嘴笑，小声说：“不疼，就是肚子有点饿了。”
　　我如释重负，叹了口气：“那就好，看你睡了这么久；你不知道我有担心。”
　　“现在开始就可以好好补补了。”姑妈出现在自动打开的病房门口，拿着病历表进休息室，“现在情况不错，没有出血着床不稳的问题；能下床就回去吧，医院里脏得要命；都是些传染病人。头五个月肯定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之后；就难说了……”姑妈合上病历表，神情严肃地对我们说。

　　一路上，韩羽一只手挽着我的臂膀；另一只手轻抚着自己的小腹。脸上是温暖柔和的微笑，而我；心里却复杂得不知该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孩子。
　　回到家，还没进门；姑妈从身后一把拽住我，悄悄地说：
　　“这个孩子从遗传学来讲，百分之百是你们两个人的。”
　　我愕然，却也只能悄声问：
　　“你没用精子？”
　　“都说包在我身上了，你的ＤＮＡ链我那里多得是；加上她的卵子，用什么精子。用陌生人的精子还有隐性遗传病风险，不然我让你们多等这三个月干嘛？”姑妈脸上浮现骄傲的神色。
　　“可是，那不就是个女孩？”我又问。
　　“女孩怎么了？你还重男轻女啊？你还不是女的。”姑妈说着要拧我的耳朵，我立刻侧身躲开她的手；解释道：
　　“不是，我挺喜欢女孩的。”
　　姑妈眯眼威胁我：“你要是敢说不喜欢，你看我怎么整治你。”
　　突然，我想起什么似的；拉住要进屋的姑妈：
　　“姑妈，你还记得你给我的那本素描本吗？”
　　“怎么了？”姑妈问。
　　“韩羽似乎认识那本素描本的主人。”我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本在我身边的就是当年失踪的林文殊的素描本。
　　奇怪的是，姑妈对此并没有太大的热忱；懒懒说：“是么，我都不记得那本素描从哪来的了；要不是你从小喜欢那些东西，我早就分类了当可燃垃圾扔了。”
　　“姑妈。”我双手扶住姑妈双肩，看着她问：“你确信？韩羽急着找那个人，你如果知道什么关于那个人的事你应该告诉我。”
　　姑妈却不耐烦，撇开我的手：“我能知道什么，我又不是学画画的人。而且以前你姑妈我认识的艺术界的名人也不少，送我的画多了；这么多年了谁还记得谁。”
　　“不对！我记得，你在我小时候不是这么说的。”我疑惑地看向她。
　　她叹息：
　　“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有些人和事已经过去了。我活了这么多年，这些事看得多了；那本素描画的主人也许早就死了，有时候生和死就在一瞬息。上一刻他在你手里还有心跳，下一刻可能连身子都已经发凉了。值得吗？”姑妈说这些的时候，我才发觉她发丝里参杂的银白。她的眼里莫名多了些许水光。
　　我抱住她的肩膀，顺拍她的背；低声：
　　“妈，我错了。”
　　她捶了一下我肩膀，噙着泪笑骂我：
　　“你这兔崽子，不是只许你叫我姑妈嘛；又乱叫！”
　　“别生气了，我还记得我小时候；一犯错，看你拿着量尺要打我；我就哭着叫‘妈妈，别打我；我错了。’你就不忍心下手了，每次这么一说你都是抱住我哭好久。现在我大了，该我抱着你了；别哭了。”我安慰着嘴硬心软的她，我以往看着在任何人面前都果敢干练的她总是忘了她已经开始老去了。记忆里，她还是那个有着栗色长卷发穿着一身白色医生服的漂亮女人；总是大声地指挥别人，总是化着精致的妆容；总是在旁人不解地目光里亲自到学校参加我的家长开放日。
　　姑妈擦去眼角溢出的泪，深呼吸缓和了一些情绪；仰看我的脸庞，伸手把我额前的短发顺到脑后；说：
　　“你真是跟他一模一样。”
　　“是跟你的弟弟，我的爸爸一样吗？”我笑问。
　　她看着我的眼睛，出神许久后默默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因为码这章的时候听的《鲁冰花》……剧情是不是越来越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