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干涸玫瑰

1、她

　　上午10：30，他就要休假结束离开家，离开我，坐上回到北京的火车。

　　我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从郊区的长途汽车站到市区火车站的站台。其实并不是陪他，而是陪伴着我这颗又要经受离别他而带来痛苦的心。我要陪伴这颗心，让她满足最后陪伴他的愿望。她是那么脆弱而又坚强，就像穿梭于她身体的血管，那微薄的血肉支撑着我的生命。

　　由于通知突然，回京的前一夜他睡得很晚，一直在收拾行李，凌晨1点接到他的信息。

　　睡了吗？刚收拾完行李，真不想走，这一去又要很久不能相见。

　　由于通知突然，她没办法立刻清醒地接受，只能让她的躯体我，按事情发展的方向继续。没有妥协，因为没有反驳。她只能悄悄伤感，但她的躯体不会表露。在凌晨的床边辗转反侧，在干燥的枕边潮湿。

　　清晨天色还很黯淡。随他坐上去往市区的长途车。坐在宽敞的座位。我和他吃着在街边急忙买来的早餐。我打开车窗，想使车内的空气新鲜。可有些寒冷的晨风吹打在我的脸上，我的她突然一阵抽搐，感到无比刺骨的离别之痛。她让我关上窗，暂时远离。向他身边靠拢。他大口的吃着早餐，是那么美味。我看着他，她让我将手中的早餐送进嘴里，咀嚼。感受和他相同的美味。让空洞的已经萎缩的胃能感到一丝温暖。她这样看着他。看着他对我笑，看着他打开车窗将早餐的包装袋扔进墙角的垃圾桶。看着他又对我笑。看着他对我开口说话。

　　你怎么不吃啊？要凉喽！
　　我在吃啊！

　　我饱胀的胃，让她不再强迫我咀嚼。

　　给！我吃不下了！

　　他看着我，接过剩余的早餐。

　　这么点就吃不下了？怎么吃这么少？
　　我真的吃不下了，你吃掉吧！

　　她又开始观察他，看着他把那些剩余变为乌有。她开始让我动作，将我包里的矿泉水瓶递给他。然后再次陷入对他的迷恋。

　　终于车子发动了。
　　他紧握着我的手，她也很快乐。驶出郊区奔上大路，车速开始提高。他渐渐被不足的睡眠打倒，进入朦胧的梦乡。他紧握的手有些松动。她让我看向他，看向他微闭的双眼。我知道那一刻她难过了。她以为一路上他回死死的盯着我看，一眼也不会游离，意识更加精醒。因为她让我这么做了，让我紧紧的盯着他看。几小时后，他就将踏上离去的火车，将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无法相见。她想仔细地将他看进自己的身体里，让自己的全身充满他。她希望他也有如此意愿。
　　可是她的希望落空了。
　　一下子刚刚温暖的胃开始冷却，把寒气肆意的散至全身。她让我抽离的手也冰冷了。没有一丝温度。我感到她的空洞，于是将目光转向窗外。这样的一个角度，可以看清窗外所有倒退的一切，而车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看到她泼洒在我脸上的泪水。我有些紊乱的呼吸使车窗笼罩上一层朦胧的雾气。随着呼吸的频率，一片片加重加浓，又再一次轻薄起来。一阵强烈的颠簸，他从浅淡的睡意中惊醒。看向我，他抓住我冰冷的手，拽进他的怀里，用他的外套包裹着。再次看看我，他没有说话，他知道我在流泪。突然一把揽我入怀，紧紧地。她似乎在一瞬间，从遥远寒冷的北极冰川直达热带海岛，她感到的温暖不得不让我开心的微笑。
　　9：20分。我和他抵达了市中心的火车总站。离开往北京的火车还有40分钟。站在人海的候车大厅，好不容易找到落脚的地方坐下。拿出他的车票和属于我的站台票，眼睛紧盯着，但目光木那。她又开始伤感，让我想要流泪。我努力平静着她的情绪，将自己的身体靠向他，把冰冷的双手埋进他的怀里。
　　有时间，我会去看你的，需要什么东西，我可以带给你。
　　你只要把你自己带去就好了，除了你我什么都不需要。

　　泪水不禁流淌了，就在他的怀里。

　　9：50分。广播里传来我不情愿听到的声音，开始减票了。本来平静的候车大厅，瞬间喧闹。他提起行李，攥着我的手，紧紧的。而此时我手心里的车票已经褶皱，渗着略微的潮湿。站在拥挤的人队中，空气窒息的微薄。我紧紧的倚靠着他，他亦深深拥着我。空气突然豁然涌出，无比的通常，因为眼前已经没有任何堵塞遮挡，剪票员就在眼前。我的她顿时停跳，使得我的意识瞬间的空白。脑海中只是不停的喊叫着，他要走了，他要走了。卡喳声将手中的两张纸片变得破损，她亦破损着，发出脆裂的声音。
　　汹涌的人潮推动着我不欲前行的脚步，依然深埋在他外套里的手，紧紧的抓着他的毛线衣。不想松手，怕这双手将永远无法再触及这熟悉的身体和诱人的体温。远远的，人群汇集的那个洞口，就像魔窟一般叫人心寒。她让我退缩着，脚步缓慢，却无法回头。就在那个洞口，我不得不停下脚步，列车员和拥挤的人群将我们冲散，我被排挤在外。隔着车窗跟随着他的身影，终于他停下脚步，我亦驻足。他用力的手臂将行李举过头顶，安置好，冲我挥手。我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知道自己在用力呼吸，她在我的胸腔里不停的狂跳着。我的脚步沉重，无法移动，站在即将呼啸而去的列车外，冬日的寒风吹打着我潮湿的脸颊。如此近距离却无法相依，只能隔着布满灰尘的车窗彼此对望，这是我最无法释怀的痛。分离总是如此残忍，用血粼粼的屠刀割舍着彼此相吸的□□和灵魂。
　　身边熙嚷的人群渐渐平静，这是列车即将离去的前兆。列车员在那洞口外不时前后顾盼着，挥手召唤着。我看到一些背着行囊的行者，疾步向那洞口冲来。风尘仆仆的他们没有任何顾及与留恋，倾身一越，与这城市作最后的道别，也许永不复返。在那一刻她有那么一股冲动，敲打着我的脑壳，告诉我。
　　走吧！跟他走吧！只要倾身一越！
　　正在此时，一双有力的手臂将我怀抱，紧紧的，熟悉的气息冲撞着我，使她跌宕。泪水潮湿的双眼看不清眼前不舍的他，只是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不肯放手。听着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好好照顾自己，不光只是为你自己，更是为了我，不要让我为你担心。不要再随意减肥，我不喜欢你瘦瘦的样子，那会让我责怪自己没有好好照顾你。记得多喝水，一天最少6杯，喝不下去也要喝。多吃水果，不要在电脑前坐太久，多看看窗外的蓝天，也许会看到一朵张的像我的云，把你的思念一并带给我……
　　没有时间了，他不得不踏上离去的列车，留下在寒风中泪眼朦胧的我。呼啸而去。
　　我没有不舍的看着远去的列车，那会让我更加伤悲。于是转身，我的脚步忧怨而托挞，找寻着出站口的标志。一阵冷风汹涌的袭来，我清楚的听到风与通向地下通道的洞口墙壁摩擦，发出凄冷的嗥叫；清楚的听到自己鞋底与台阶摩擦发出的清脆碰撞声。回声清晰的可怕。终于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已经空旷的站台，泪水不住的流着。手机突然震动，信息标志不停闪烁。打开。

　　3/27/05 10：31　My love
　　亲爱的，我爱你！

　　我的她在努力跳动着，继续支撑着我的生命。等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