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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挑拨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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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轻抿唇,目不转睛盯着雅青的执棋者,当面走到西厢门前,一边观察脸上反应一边作势要推开。
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嘴角弧度不带变。
方子轻五指用力,手却直接穿过门,不痛。
拔出,完好无损。
方子轻又跑到自己房间,也穿墙,刚才还能开门。
阿兄是凡众,不会这些,所以不是阿兄。
“好玩吗?”身后传来声音,一只手悄然抚上肩颈,如吐信的蛇。
方子轻背脊升起寒意,左手腕一痛,指间夹着的针脱力,无声落地。
方子轻不自觉窒息,屏住呼吸,颈间脉搏拼命挣动,脸涨得通红。
“蛇信”后退。
方子轻干呕粗喘着,眼睛赤红回头,黑影在石桌旁,仿佛从没动过。
“你不敢吗,不是要杀我吗,来啊。”声音嘶哑,满满挑衅。
黑影沉默,不受激。
“你似乎很忌惮什么。”方子轻嘲讽勾唇,“不敢直接动手,一定要让阿兄来,你在害怕什么,我身上的秘密?”
黑影沉默。
方子轻极具压迫感靠近:“放过他,我就在这,把他的命还给他,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不知你拿了多少,但还给他,我把我的命给你。”
江合看着他:“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方子轻站定原来安全位置,眼神交锋。
放,或者不放。
江合忽的一笑,“……这盘棋,下赢了我考虑考虑。”低首,推黑棋罐,再看他,“敢吗?”
方子轻思量,抬脚毛骨悚然走近,右指间夹着针,压制恐惧面向而坐。
棋盘的布局,白子那方战况处于劣势,黑子这方属于优势,方子轻左手拾一子,不敢大意。
均匀呼吸以淡定。
“你从何处知晓的刻牌?”对面问,随意落子。
方子轻:“知情人处。”他敷衍,明显不想对话的姿态,对面也识趣没有继续,专注于棋盘。
静寂只余落敲声。
方子轻于棋弈从来都勉勉强强,与对朝政从来只有大致概念一般,谁跟谁好、谁跟谁不对付,勾心斗角方面他都不大敏感,迟钝。
棋艺不佳,每次和阿兄对弈,哪怕放水也比不过。
方子轻擦擦额间汗,看着好好一盘棋,优势被他打出劣势。
真是差劲。
他腹诽自己,脑海快速运转计算各处留气,输多了心态还可以,这一局只为求平。
反正输了也无所谓。
大不了打架。
方子轻放松自己,落这里。
“你不恨他?”
“嗯?”专心于破局以至没听清的方子轻疑惑一声,眼睛还盯着局,就不信反杀不了。
下这。
“他接近你,就是为了杀你。”
方子轻手一抖,针扎进食指。
“从一开始就是。”对面慢悠悠补充。
“不会的。”方子轻否定,阿兄是外出行商时不小心惹上坏东西,肯定是这样,坏东西,需要使用干扰战术,棋艺是有多差,方子轻信心倍增,全神贯注于破局。
“我骗你做什么、有人来了。”
方子轻抬头,什么来,四面穿墙谁来,莫非牵扯了无辜?
他皱眉环顾,月亮门进来一人,洁白衣裳。
是萧大哥。
方子轻回头想怒斥干嘛牵扯无辜,黑衣已然不见。
“哟,下棋呢,好雅兴,等你一早上,你在这偷闲,真好。”萧施怨怨道,约好今早去收集晨露,人不见来。
走近发现脸白得,“怎么白成这样,哪不舒服?”并指摸向颈脉,“跳这么快,吓到了?”萧施关切问,反省自己走路有声啊,怎么吓着了,他关爱地抬手摸摸毛压惊。
方子轻被碰回过神,“没、”他拔下食指的针,“抱歉萧大哥,我有点不舒服,今早就不去了。”说着垂脑袋掩盖表情,迅速躲回房间。
萧施手下落空,摇头,“魂不守舍这小子。”他没管,看向另一边门打开,江合走出来。
“小江。”萧施打招呼。
“萧大哥。”
方子轻躲在门后,背抵着,心脏跳得极快,胸腔扑通扑通的响动盖过门外声音,方子轻滑坐在地,往昔如走马灯,快速在脑海闪过。
跌入河流,懵懵懂懂被救起。
得到长命缕,自此右手腕一直戴着。
天热穿着个肚兜,吃冰镇果子。
同床共枕讲故事,哄睡觉。
一百件错事,想方设法拿到奖励。
好奇吃酒,醉得厉害,严厉不让碰酒,那是第一次见到生气。
然后,万花楼出来。
然后,二十而冠,雨夜梦游,离家出走害得阿兄伤寒,那年九岁,发一束,冠一加,自此后聚少离多。
而小马驹来到身边。
……
“怎么会从一开始就杀我。”方子轻头抵着门。
嘴上坚定说着不会的,其实话进了心,在意得很,不过是有棋局分散注意力,有更大的敌人要应付。
方子轻怔怔望着银针与冒血的伤口。
“如果要杀,何必耐心教导、”他喃喃,顿住,是了,耐心教,说明没有杀之意,“阿兄并不想杀我。”方子轻思绪一明。
司命不敢亲自动手,要让阿兄来,祂一定在忌惮什么,而且是从一开始就忌惮,长大这么多年伤患感念力量加身,祂应该更忌惮。
学医是得到阿兄支持的,说明阿兄没打算要杀。
方子轻容光焕发,心跳缓缓恢复正常跳动。
所以司命是在挑拨,那个坏东西想要挑拨兄弟间的关系,用阿兄的模样掐他,吃准了他会降低心防,真可恶,狡诈,差点上当被牵鼻子走。
方子轻憋着一口气。
次日。
房门开,庭院石桌旁一道黑影,棋盘已复原至最后一步。
这是继续下的意思。
方子轻踱步而出,指尖伤口快速愈合,仿佛不曾割破。
“还道你不敢再找了。”黑影说。
方子轻以身体力行回答敢,很敢,他坐在对面,目光炯炯凝视。
他试了一整天,试出了以血抹过额心,便可触发记忆里曾看见的五彩泡,其他触发条件也有,但时灵时不灵。
方子轻凝视,眼底闪动什么。
三息后,他眉心微微蹙起,石桌瓦片都变了彩,看得晕,但独对面没有彩,依然黑衣,没有看到五彩泡,圆状的贴身状的都无有。
那如何让他捏碎。
视野忽的一暗,双眸突然被捂住,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别乱看。”
什么时候到后边的!
方子轻一个应激,反手甩出针。
捂眸的手当即不见,身后人也不见,方子轻环顾,空荡荡。
他警惕地捡起银针,不见有血,应当是没刺中。
算你走运。
防备着踱至屋前,手按在门板上要试是真走了,还是依然潜伏在周围。
耳朵一灵,屋里有动静!
方子轻迅速推门入,西厢,坏东西这是被攻击不爽,找阿兄发泄怒火?可恶,肚量真小,当面打啊。
床上江合在剧烈咳嗽。
方子轻见状忙上前把阿兄扶起,顺后背,“对不起。”都怪他,是他惹怒的,却害得阿兄如此,方子轻心揪作一块,心疼懊悔。
“对不起。”
常言道,有一就有二,一句对不起出口,打破了叽里咕噜的对话僵局。
十五岁到十八岁,将近三年,从不见面到见面不说话,到叽里咕噜纯吱声,到今天终于对上,好像也不是那么难,方子轻抱着江合,拍背顺气。
“阿、兄。”
又几日,方昕从京城回来,他回家了一趟,看看父亲,父亲还算康健,有些小毛病,但无大碍。
京中局势彻底平稳,先帝在时清了一波人,因言获罪,空出的缺职今年考核选拔已全部补上,各司各曹各院正常运转。
百官忙着给陛下选秀,中宫之位空悬,家家盯着。
不过跟方昕都没有关系,他就俩儿子。
方昕把俩小的喊书房来,看看这个再看看这个,关系似乎又好了点,据说说上话了。
他起逗弄心思,故意感慨道:“江儿年近而立,子轻也近弱冠,该给寻一门亲事……”
“不行。”方子轻不等话说完就站起来反对。
方昕淡淡哦一声点头:“那江儿呢?”
“也不行。”方子轻继续反对,说完有点尴尬,从前亲密无猜反对也就反了,现在、好像没资格了,才当面喊过阿兄而已,眼睛还是躲的,一点都不亲密,没资格。
方昕让边上站去,“没问你。”看向江合,“亲事你如何想?”
听话靠边的方子轻竖起耳朵,偷偷瞟。
江合看他一眼,躲走了,“师父,我有事想单独谈谈。”
是叫回避的意思,好吧,原来让回避,方子轻识趣而落寞地转身往出走,似霜打的茄瓜,落魄地坐在门口地砖上,仰数屋檐有几块瓦,天上飘过几朵云。
屋里。
“你不会真有心仪姑娘了吧?”方昕好奇问,之前交代过不成亲,让拒了说媒,这把子轻叫出去,莫非有了心仪,不好跟子轻说?子轻那孩子倔,抗拒陌生人作家人,是得用一番功夫说通。
江合摇头,起身跪在地——
方昕忽觉气氛不对,有不好的预感。
江合:“前些日子我做了个梦,孩儿只剩两年光景了,所以不必连累别的姑娘。”
方昕:“……梦如何做得真,”他笑着扶起,“个傻孩子,噩梦而已,不怕。”
江合:“但梦源于竹牌。”
方昕笑容凝固:“竹牌?哪来的竹牌。”
江合:“子轻收集的一堆。”
“胡闹!”方昕拍案,立时往外走,臭小子怎么回事,怎么不省心,收集那玩意干嘛,难怪当初无缘无故问起竹牌之事,那玩意是能随便玩的吗?
那是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