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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心中梦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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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纷飞,寒气四溢,雪沫儿纵身跃入火岩浆池的时候,便施法用重重冰雪结界护在周身。
岩浆中的火浪一时突破不了她所施的结界烧到她身上,在岸上看到的火岩浆池明明就是一个圆坑状,从这头到那头也不过以肉眼可见可丈量,然而当真身临其境时却发现这池火岩浆好似无边无际,深不见底,且跃入其中一时竟分不清东西南北。
她本想跃过火浪飞到对岸,然而池底却有一股强劲的引力似的,将她吸入池底。
那条巨蟒也在咆哮着,向她攻去。
巨蟒并不足为惧,雪沫儿没费多大的功夫便将它冰冻住动弹不得。
她深入池底,竟发现这里面有魔气横生,正在吞噬着赤火岩浆。
仿佛是察觉到她的到来,那股魔气又开始围绕在她周身久久不绝,感受到她灵力的强大,还有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仿佛和它本源很接近,但又至高无上,魔气开始吸取她身上的灵力。
先是在火浪的夹击包围下层层渗入结界内,继而吞噬。
雪沫儿加强了结界的护法,同时又释放出更多的冰寒之气以抵挡愈来愈猛烈的火浪和驱散那魔气。
然而那股魔气在火浪和寒气的双重对抗中却渐渐由黑色的气雾化成实物。
一个黑色魔气四溢的人头,它没有身子,只有一张脸,一张狰狞满是疤痕的男人的脸,他似乎受了很重的伤才落身于此,以吞噬池中火岩浆疗伤,如今又遇到灵力精纯深厚的雪沫儿,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疗伤圣药。
他要吞了她为他所有。
于是他朝着雪沫儿喷出一口黑灰色的雾气。
眼前的景象倏然变幻。
那池燃烧着的火红岩浆不见了,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青青绿草地,远处有山,近处有河流溪水,山谷间鸟语花香,他们坐在秋千上沐浴阳光。
秋千在微风中晃荡,少年精致漂亮的容颜上有笑容绽开,他握着雪沫儿的手,以为那一刻握住了便就是一生一世,他们会永不分离,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他最大的心愿。
他不像她,会去想看外面更广阔的天地,他觉得天狼山的风景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她就是他的天,他的地。
他执起她的手,低眸垂首作势要亲吻。
她却先开了口,抽回了手,用一种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语气与他说:“阿言,我要走了,离开这里,去悠思谷。”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她是有问过他的,她从来没想过抛弃任何一个人不管。
可是他脸上的笑容却瞬间消失不见,甚至他的目光都溢满了难以言说的哀伤,“你还是要走,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明白,这里有什么不好,那悠思谷又有值得你非要去的。”
他终究是不懂,她想要去的不仅仅是悠思谷。
雪沫儿只是说:“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我也有我想要去走的路。”
“什么事?比我还重要吗?”少年的眸中已然水雾涟涟。
雪沫儿望着他,良久……终究是没有给出他答案。
在她心里好像众生平等,又似乎对少年有种不一样的情感。
毕竟她陪着他一起长大,在这座天狼山中生活了那么多年。
她要走,他知道拦不住她,倔强如他,那些挽留她的话他烂在心中,却也没有开口说出来。
就那样看着她离去,他站在秋千架旁,任风将他眼中的泪吹落下来,他不知道那天他在那站了多久,眼泪又被风干多少次,他只记得,他看着她的身影渐渐缩成一个圆点于天狼山中化为虚无。
这里终究是留不住她,她走后,天狼山的结界便有所松动,没了来自她身上气息的威压,那大山深处早就对此蠢蠢欲动的一群天狼便倾巢而出。
眼前的画面倏忽又是一变。
天狼王带着一群天狼们冲破了雪沫儿曾经所设下的结界,向秋千架旁的白衣少年奔扑而去,它们发出凶残的狼叫声,露出獠牙,饥饿地嘶咬。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地上好多鲜血,还有残肢。
“我的腿,我的腿……”少年无力地呼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腿被天狼王咬断。
他万念俱灰般,双腿被咬断时迸射出来的鲜血溅到他的脸上,他一脸血肉模糊晕倒在一滩血泊中。
当黑暗来临时,他看到的最后一抹光,是那抹冷冽的雪色的光。
雪沫儿在火浪魔气中摇着头,“不,不,不……阿言!”她大叫了一声出来,她很少有会如此失控大喊的时候。
即便是她当时感觉到不对,迅速返回了天狼山将唐七言从狼群中救回,她也很平静又冷漠地将那群天狼全部杀死。
天狼山中一时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唐七言的双腿被天狼王咬断了,如果她再晚来一步,那么阿言可能失去的不仅仅是双腿。
是她的错,如果她在临走时重新加强天狼山的结界保护好阿言,那他就不会失去双腿。
是她,怪她,她摇着头拼命挣扎,但到底在挣扎着些什么,她在心底一边又一边地问自己。
如果当时她可以再快一些返回来,如果当时她没有那么快就离开,如果当时她带他走,如果……可惜没有如果!
让唐七言不幸失去双腿这件事一直埋在她心中,仿佛成了她的心结,如今再经魔气催使,竟成了她一时的心魔。
她一直在重复,在向唐七言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摇着头拼命地说。
她又看见阿言被天狼王咬断的双腿血肉模糊的样子,眼前的火浪都变成了刺目的鲜血,阿言身上的血。
她还听到了唐七言在质问她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离开他,为什么要抛下他?
少年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她的视线里满是他溅满了鲜血的脸。
她将他从血泊中抱起,可是他却挣扎着要逃离,他苍白的唇无力地发出声音:“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还要回来?”
回来看到他这样一副残躯,他不想让她看到他这个样子。
或许她本该声泪俱下跟他说对不起,她心疼他,心疼那样原本一个精致漂亮到无可挑剔的少年却变成了如今这副残缺不全的样貌,可是她再为他感到悲伤难过,她也从始至终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是她无情无义吗?
她脸上的表情甚至都还很冷漠,只是抱起他说:“阿言,我带你走。”
而后她抱着怀中的少年踏过横尸遍野,迈过血流成河,走向光明与黑暗的交界。
可是怀中的少年却突然化作一团魔气冲撞进她体内。
……
这或许是唯一能够让她内心深处有所波动的一件事了。
她终究是没能保护好那个少年,曾与她朝夕相伴的少年。
火浪滔天,魔气四溢,她周身释放的冰雪寒气与之交融在一起,两厢撞击,魔气穿过那丝丝缕缕的寒气入体。
魇魔其实并没有多厉害,可怕的是它会精准直击一个人的弱点软肋,把人心中所放不下的,所恐惧的一切无限放大,从而致你心间梦魇生。
从你的心摧毁你的身。
当那团团魔气撞进她体内的那一刻,她捂着胸口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再低眸瞧着怀中,哪里还有什么少年。
只是空空如也,胸口的疼痛令她逐渐清醒,鲜血令她回神。
她忽然“啊”一声大叫,一掌拍向自己,魇魔被她狠厉的一掌拍出体外,他又化作一张人脸,这次竟变成了唐七言的脸。
可是雪沫儿却不会再被它所欺骗,伤痛和冰冷的鲜血令她无比的清醒,她自掌心化出一把锋利的冰刃,然后在魇魔又试图以唐七言的脸靠近她时,她毫不留情地一刃将魇魔刺穿。
“嘣!”是魇魔之气瞬间崩溃四散灭绝的声音,还有火浪被雪沫儿身体中流出来的鲜血所浇灭并一点一滴结成寒冰又碎裂的响声。
当所有的火浪熄灭,魔气溃散于天地间时,两道透亮的天光从火岩浆池底照射上来。
雪沫儿没管身上的伤,便就先飞身去将那落在池底的那两只天眼取走,然后才又再往上面飞去。
只是飞到一半,她胸口突然猛烈的一阵剧痛,让她无法再往上飞,眼看身体就要摇摇欲坠往池底掉去。
恰是这时,一道火红的身影从天而降,及时将她接住。
“你受伤了?”桑乾北抱住她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神色有些意外又有几分担忧。
然而雪沫儿却答非所问,她用最后一点力气扯住了桑乾北的衣领甚至快要掐住了他的脖子,声音冷厉地质问:“深渊,为什么会有魔物?”
桑乾北用手探了下她的脉,发现她体内还有残存的魔气,再望向火岩浆池那早已熄灭的一池火浪和火浪底下掩盖的魔气如今也已然不见,瞬间明白适才可能发生了什么,他眉梢一挑,却也是不答反问:“你把魇魔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