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第九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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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整整下了七天七夜，展昭陪着庞太师每户求告，也陪了整整七天。
七天里见尽了人生百态。
有人失去了亲人，痛不欲生，无论庞太师怎么求都不肯接受，更有悲愤者直接将老太师推出了门外。
有人被太师的哀求感动，最终放下怨气，接受了太师的请求。
却也有人，恬着脸把这件事当做了交易的筹码，甚至威胁说如果不能让他满意，他就不去投白。
那些情形连一旁的展昭都看得怒不可遏，可庞太师却坚持忍了下来，继续低声下气地苦苦哀求。每求过一户，便在管家庞福的搀扶下立刻转到下一户继续敲门，磕头哀求。
那样的情形看得展昭一阵又一阵心酸。
一个六十余岁的老人在雨中踟蹰而行，一身袍子满是泥泞雨水至瞧不出原来的服色，须发凌乱，神态苍老憔悴，因为连日的操劳与担忧，双眼浑浊而布满血丝，身边一个同样苍老憔悴的老管家，打着伞全遮到主人身上，自己淋得精湿，就这样的两个人，敲开门扑通一声跪在你面前，一下下磕头哀告，声泪俱下，是很难不触动人的。
展昭禁不住开始替庞家担心，庞老爷子都做到这份上了，万一还是无力回天……
正想着，走在前头的庞太师突然一个踉跄，一头栽倒在水坑里。
“老爷！！”庞福惊叫。
展昭立刻冲上前将庞太师搀扶到附近人家的屋檐之下避雨，见庞太师脸色通红，双眼紧闭，满脸是水的样子也是一惊，一摸他额头竟是烫得灼人：“不好！太师发热晕厥了！快送回府去！！”
…………
庞太师年事已高，身体当然不如年轻人，这些日子地气湿寒，连日淋雨更是加重了他的病情，再加上水患导致风寒药品奇缺断货，一时间郎中对庞太师的病情都束手无策。
幸亏公孙策医术也自不低，且还备着一些救急的灵丹妙药，再加上庞太师自己惊人的求生意志，在阖府上下历经了三天三夜的紧张抢救后，居然硬将他从黄泉路上拽了回来。
当第四天早晨，庞太师缓缓地睁开眼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楚瑜趴在他床头睡着，牢牢地握着他的手。
雨已经停了，金色的阳光从窗外透射进来，带来了久违的温暖，和干净透彻的明亮。就是庞太师自己，都觉得这样的日光分外喜人。
会不会是个好兆头呢？他喃喃自语，而后将目光投在楚瑜身上。
他有些奇怪，不明白这个与自己非亲非故的年轻人怎么会在这里。动了动，却立刻惊醒了楚瑜，年轻人抬头看到他，登时又惊又喜：“太师，你醒了！！”
庞太师想说话，但喉咙一阵阵干涩，压着嗓哼了一声，吐不出一个字来。
“您是渴了吧？等等！”楚瑜一跃而起，急急忙忙地到门边倒了一杯水来，还小心地试了试，确认不烫了才拿给庞太师喝下。
庞太师一口一口地饮下水，终于觉得舒服了一些，只一动，却又觉得浑身虚弱无力，便轻声问道：“楚护卫，老夫这是怎么了？”
楚瑜道：“您发热晕厥了，差点丢了性命。不过您醒来了，就说明危险已经过去了。”
“老夫晕厥？”庞太师怔了怔，“多久？”
楚瑜老老实实道：“三天三夜。”
庞太师一惊，立刻撑起身体，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哎哎！！您还没好呢！还得再休息！！”楚瑜慌忙拦住他。
“歇不得！！”庞太师也急了，“今日便是期限的最后一日，若今日还是凑不齐九成，我……”
争执间楚青推门进来，就看见弟弟正和庞太师推搡，登时吓了一跳：“楚瑜！做什么呢？！庞太师身子虚，哪经得起？”
楚瑜急了：“姐，他非要出去不行！”
庞太师也急道：“今日便是期限最后一日，若是再凑不齐九成，我昱儿可……”说话间眼圈便又红了。
楚青怔了怔，温柔笑道：“原是为了此事。太师不必着急，既然呆不住，还请多穿些衣服，容我们姐弟陪您出去瞧瞧可好？”
庞太师大喜：“如此劳驾了。”便在楚青的服侍下穿好衣服，让姐弟俩搀扶着走出了房间。
但楚青带着庞太师却直接由正门出去，到了府衙门外，庞太师见到眼前的情形登时呆住了。
府衙的门前，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排着长长的队伍，正一个一个将手中的白布交给统计的公孙策。
而老管家庞福就面对着那些人，每投过一白，他便向那人恭恭敬敬地磕上三个头。
这么多的人，场面却非常安静，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只是平静地等候着，轮到了，走上前，交上一块白布，然后平静地走开。
金色的阳光洒在每个人的脸上身上，他们之中高矮胖瘦、男女老幼，许多面孔是庞太师有记忆的，但也有许多完全陌生，甚至还有许多曾当初发狠了将他赶出去，并流着泪发誓绝对不可能原谅他们。
这种时候，每个人的神情都肃然平静，安静地等待着，仿佛这是一件很神圣的事，但又只是一件很寻常的小事。
庞太师的眼泪落了下来。
他挣开楚青楚瑜的搀扶，颤巍巍地走到庞福身边，在他旁边跪下，和他一道，每过一人，便向那人恭恭敬敬地磕上三个头。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阻止，所有人都依旧平静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然后平静地离开。
展昭走过来，站到妻子身边，与她相视一眼，两人的眼底都含着欣慰的笑意。
截止到这一日之后，终于凑齐了陈州九成的人家，也就是说，庞昱终于可以免于一死。
当楚青来到牢房，微笑地将结果告诉庞昱时，这个十六岁的少年突然就哭了，回过身，对着窗外明亮的天空，咚咚咚地磕了好几个头，泪流满面，和着额头的血水染红了地上的青砖。楚青站在一边看着他，没有阻止。
这案子最终按照约定好的那样判决了下来。
庞昱免于一死，但判处二十年边塞苦役，庞家按照约定，捐出名下所有财产帮助陈州城重建。在判决写成奏折递交至京城时，同时附上的还有庞太师引咎辞职的奏折。
很快，皇上的圣旨就下来了。批准了关于庞昱的判决，查处庞家所有财产重建陈州，同时免除陈州五年税捐徭役；罢免太师一职，贬为蕲州令。一干当初参与举荐的官员，待包拯与丁羽回京后再行向他们追究相应责任。
这之后，就是执行游风冉的凌迟。
此时的游风冉看上去挺惨的，这么长的时间里，他几次试图自尽，但他而今废人一个，动弹不得，就是吃喝也得要衙役帮忙。
他曾经试图绝食而死，但长期服用紫河车的身体却让他在忍受了长时间的饥饿之后依然活了下来。
他也曾经试图嚼舌自尽，但被封住了筋脉让他也没有了这个力气。
所以直到执行凌迟时，游风冉依然活着，而且神智依然清楚，感知灵活。
囚车载着他摇晃着过了街市时，他还能清晰地感觉到砸在头上的烂菜叶。
凌迟的过程庄重而又严肃，前来观刑的百姓人山人海。
但具体的过程，展昭和楚青楚瑜却没有去看。他们简单地整理了行李，向大人们告了假，就高高兴兴地往南去了。
目标是江南东路，武进县遇杰村。
展昭的家……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