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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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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安这个周末回了趟学校,导师将论文二改之后,有些部分还是要调整。
大四毕业,记忆是满的,宿舍却是空的。
程安的三个室友,有两个已经在实习公司附近租了房子,俩人在宿舍的痕迹几乎搜寻不到。
刘佳佳从图书馆回来,提了两杯冰饮,一杯在她嘴里喝着,另一杯在她手里拿着。
塑料袋外面有一层朦胧的水雾,森林莓果的颜色变成了浅淡的红,又有点粉,看着比平时买时要好看。
像他们这些刚踏入社会,尚存纯真的年轻男女,看到的这个眼花缭乱的世界。
“给你的。”刘佳佳把饮料递给程安。
程安默默接过,看刘佳佳欲言又止。
“赵一斌刚才还问我,我们寝室的人走光了没。”刘佳佳看程安一眼,声音不带波澜,眼里却又似不止这一句话。
赵一斌喜欢程安,是个不能算秘密的秘密。
两个人平日交流并不逾矩深入,甚至谁也没有透出点什么苗头出来。
可眼神这东西骗不了人。
心思粗条一点还好,稍微细腻一点,就能看出凡是俩人同在的场合,赵一斌的眼神总是克制而迷恋。
程安在这方面缓慢迟钝。
除非对方让程安提前闻到了硝烟弥漫的味道,自动垒起城墙防卫。
譬如陆绍白。
“我说你回来的次数多些。”刘佳佳抽出凳子,双腿翘在桌面上伸展,疏懒而悠闲,她被论文折磨的脑袋总算能腾出点空来倒腾点别的。
许是毕业在即,刘佳佳不忍让程安错过一段姻缘。又许是俩人之间实在进展缓慢,一向急性子的刘佳佳无法再忍下去。
她嘬一口饮料,以最惬意的口吻,说出让程安始料未及的话。
“赵一斌喜欢你。”
程安眉眼有静水般的深寂,她像在考场上听英语听力,努力回忆某个时段与题目对应的讯息。
无奈,她对这段匪夷所思的桃花,无法像听力找寻出一些蛛丝马迹。
“你不喜欢他?”刘佳佳掀眼。
程安没有说话。
刘佳佳笃定:“你不喜欢他。”
刘佳佳以女人的第六感耀武扬威起来,不过给出的标准答案却是:“你的眼睛骗不了人。”
“我的眼睛怎么了?”程安觉得好笑。
刘佳佳理所当然地说:“你的眼睛看他就像看白开水一样,无色无味。”
“有色有味是毒药。”
刘佳佳笑:“我看,你是缺恋爱这根筋。这也不是你不喜欢他的事。是你根本不知道恋爱为何物。”
程安捧着饮料,塑料袋外面已经是湿气淋淋,浸得她手心发凉。五感也被这股凉意刺激得异常敏感。
她吸了口饮料,五脏六腑都变得舒服温贴。
这个时候,程安才有勇气想想自己的家庭。
一个如黑洞一样填不满的窟窿,她怎么会有心思再去想其他的事情。
程安略过赵一斌,和刘佳佳说起论文。
*
这周在学校改完论文之后,程安赶上了公司团建。
盘龙山在市内郊外,5A景区的风光在非节假日依然人满为患。
同事小周塞了片薄荷糖在嘴里,在大巴摇摇晃晃地行驶中,她在兜里掏出了两颗薄荷糖递给程安。
晕车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小周强忍着恶心:“晕车吗?来点?”
程安摇摇头,出于礼貌拿了一颗。
同事小刘这时从前面转过头来,笑着说:“美女不晕,我晕,给我来颗。”
接过糖后,又说:“小程今年多大啊?”
程安抬头:“22。”
“有男朋友吗?”小刘的声音如扩音器,忽然将嘈杂的环境衬得如荒无人迹的空地。
几个附近的男同事扭头看过来。
程安微微尴尬。
撒谎,能省去不少麻烦。
只是以小刘的性格,打破砂锅问到底也是可能的。
说没有……
程安眼微垂。
“小程肯定有了。”一个女同事玩笑道:“这么漂亮的姑娘,大学里的小伙子们可不傻,这些小伙子又年轻又帅,可不像你们这些愣头青。”
几声笑音此起彼伏。
小刘也笑着接话:“还是长的漂亮好,不愁人追,能挑着选。”
这句话海王意味十足。
再加上办公室里的消息向来包不住,几个对程安有心思的男同事有些人也知道。
一些同事的眼光复杂,又恰到好处地迅速收敛起来。
程安笑笑,有些疲惫地挪了个角度,将脸对着窗外,装作休息的样子。
小周在旁边看着,静静地拿出耳机戴上,身子往下一滑,掏出手机看视频。
车厢里的人声如在火上烧着的热水,翻滚沸腾的动静一过,柴火燃灭,水归于平静,直至最后冷却。
职场的人热闹也是喜欢看别人的。
程安缓缓合上了眼皮。
*
陆绍白今天要去外地出差,回老宅拿了一趟东西,碰上了请假回来的外甥女薛瑶。
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陆绍白站在门边,看她兴致勃勃地在厨房来来回回弄什么点心,问:“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陆母白了他一眼,走进厨房:“瑶瑶低血糖犯了,你姐姐和姐夫在国外出差,她不来这能去哪?”
陆绍白笑,看了看生龙活虎的小丫头,没做声。
“舅舅,你别看我现在活蹦乱跳的,我早上是真晕了,还是外婆打电话让范叔来接我。”小丫头口齿伶俐。
薛瑶是陆绍白姐姐陆思嘉的大女儿,还在上高二。薛瑶母亲与陆绍白相差十几岁。从小到大,陆思嘉对于陆绍白就是亦母亦姐,哪怕陆绍白今年三十,姐姐还会时不时打电话问候,告诉他要早些成家。
薛瑶不怕母亲,就是有点杵他这个笑面虎舅舅。
之前和几个朋友逃课去看演唱会,路上碰到几个混混,几个人打了场架,齐齐进了派出所。
薛瑶不敢和父母说,只好留了舅舅陆绍白的手机号。
别看陆绍白绅士温和,对她甚至都没有红口白脸过。可他骨子里是个固执有原则的人,薛瑶从来没在他手上讨到过便宜。
长辈惯有的说教他倒不会,陆绍白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也不信奉固有的说教体系。他会以行动否认这种做法不好。
譬如,陆绍白在之后一段时间会漠视她的任何要求。无论薛瑶怎么撒娇耍赖。
甚至话也会少许多。
陆绍白擅长以自己的方式,让对方化主动于被动,将自己处在有利的局势中。
“舅舅。”薛瑶又怕陆绍白玩什么“冷战策略”,她放下手里摆弄的点心,笑嘻嘻地凑过来:“我没骗你,我早上没吃早饭,低血糖犯了。要不是你忙,我又没有舅妈,我就不让范叔来接我了。”
小丫头祸水东引这招百试不爽。
陆母的注意力果然转移到陆绍白身上。
陆绍白周旋了几句,躲到外面客厅去看手机。
习惯性地先登录邮件,处理好邮件信息之后,在几封应急邮件的下面看到了一封美国邮件。
简短的问候,重要的信息在末尾。
[我和孟简回国了。]
留名:展棣之
陆绍白不动声色地浏览着短短几行字,最后定格在前女友孟简这两个字。年轻时的热恋如播放的黑白电影,模糊的经过,熟悉又遥远的故事。
这段经历曾经美好么?
答案是必然的。
除此之外,陆绍白在这段搜寻的回忆里寻不到任何的波澜激情。
他像一个旁观者,从容冷静地浏览了一遍别人的故事。
陆绍白靠在沙发上,眼缓缓从手机上抬起,落在前方的虚空。他双腿交叠,双臂伸展,一边搭在沙发扶手上,一边随意地放在身侧。
波澜不惊的湖面骤然飞掠过一只白鹭。
陆绍白重新看向手机,修长的指在屏幕上轻点。
他静静地看了一分钟的照片,起身拿烟去了花园。
烟在指尖燃着,陆绍白并未送入口中。有时他只是享受这个过程,在手里把控住的,迟早是自己的,不必急于一时。
他在手机微信里熟练地输入一串电话号码,看着程安熟悉的头像再一次跃入眼帘,陆绍白的眸底划过浅浅的复杂。
终是什么也没有做,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微信。
助理这时打来电话,通知司机正要接他去机场。
陆邵拿了东西出门。
薛瑶此时带着点心跑过来,拦住他:“舅舅,你去S省出差能不能带我,我偶像今天去S省路演。”
陆绍白瞥她,没有惯她:“我是去出差,不是去帮你追星。”
“我知道……”薛瑶有点底气不足,正琢磨着使什么手段让人就范。
陆绍白正要好好说她几句,手机信息响起。
[绍白,下午有时间吗?我们见一面吧,我和孟简都在。]
说罢,发过来地址。
陆绍白顿住,看了有半分钟,随后向助理拨过去电话,取消今天的航班,改订明天。
“不走了?”薛瑶看情况不对,陆绍白提着东西原路折返,诧异道:“舅舅,你有急事吗?”
陆绍白脚步停下,深静的眼望向晴空万里的碧云天,他似进入了思考,半响,回头对薛瑶道:“一会带你出去。”
小丫头虽然看偶像的计划泡汤了,但陆绍白又带她出门,这会她雀跃地跑到别墅里给她留下的房间,开始换衣服。
下午到的时候,薛瑶小声地抱怨:“舅舅,早知道来山里,我就不穿这么隆重了。”
陆绍白轻笑:“不爬山,不碍事。我如果当时不让你穿,你反而偏要穿。”
说罢,俩人进了一家茶楼。
二楼靠窗的位置,一男一女。
男俊女俏,十分养眼。
正是许久未见的昔日好友和前女友。
几人见面,都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恍惚。
陆绍白很快收敛好那点微澜,坦然而绅士地笑着打招呼:“好久未见。棣之,简简。”
一如往常的称呼,只是熟稔全无,剩下平平淡淡的称谓。
倒有前尘散尽,往事如烟的释然。
孟简穿着红色的连衣裙,娇艳欲滴,眉眼刚因称呼燃起的欢喜,很快被那声冷淡平直的腔调熄灭。
这个男人比从前成熟有魅力,也比从前冷清难以琢磨。
几人互相打过招呼后,纷纷落座。
薛瑶孩子心性,又坐在漂亮姐姐身边,一直兴奋地与孟简说话。
孟简有几次偷偷看向与展棣之谈笑风生的陆绍白,想说些什么,但碍于陆绍白的外甥女在场,一直与她说话,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孟姐姐,我好像见过你。”
孟简俏丽的脸瞬间转向同样看过来的陆绍白,心里的激浪快要涌上千层。
陆绍白脸上没什么变化:“上次,你在我一个女性朋友面前也是这么说的,又想打趣别人。”
薛瑶嗔怪:“舅舅,你就不能让我夸夸漂亮姐姐吗?”
陆绍白勾唇一笑,并未接话。他冷峻的面容如破冰的湖水,暖阳三月的春水,化了人的心,迷了人的眼。
展棣之看一眼情绪不对的孟简,转而说起别的:“绍白最近怎么样?”
陆绍白眼皮轻抬,落在桌上的紫砂壶上。
“尚好……”
这句话的声音有了起伏,音调由平直变为浅浅的低喃。
陆绍白的瞳孔在光线下泛着一层朦胧的浅色,迷离深邃。
二楼窗下的一家饰品小店,程安窈窕的背影如一片圣洁的百合。
陆绍白的血液连带着那颗沉静的心,渐渐被燃上一层难以忽视的热度。
那股埋藏在身体的野性和征服再次从身体里破笼而出。
他起身说了句失陪,步调优雅地往楼梯口而去。